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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消除疑心

2024-06-17 09:43:17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闕雖不及蘇鸞了解李氏的性情,但他也與李氏打了十二年的交道,這樣的小伎倆確實不像她的風格,她向來隱忍不發,一旦抓到機會便是一擊致命。

  他贊同地點頭,又道:「那兩房將關係鬧得這麼僵,要想破冰,只能把蘇秦當作突破口了。」

  「他應該是在教習姑姑入府之前出獄,傷人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再招夫子肯定行不通,怕是只能送去學堂了。」蘇鸞撩起一縷碎發,接著道,「只要找個人將蘇秦上學的地方透露出去,走投無路的兩位叔伯肯定會把蘇明送去培養同窗情誼,只要這臭味相投的兩個人碰了面,這一大家子的安生日子可就到頭了。」

  蘇闕笑:「要找的那個人,不正是區區在下麼?」

  屋裡幾人俱是一笑。

  午時去飯廳時,蘇家兩房已經走了,賀老夫人這個壽辰過得堵心,乾脆連午膳也免了。

  早上才換上的大圓桌又換成了以前的那張紅木桌,廳里顯得寬敞了不少。只是桌上的菜色還是照著之前擬的單子做的,大多都是些有寓意又講究的大菜,顯得頗為諷刺。

  這頓飯吃得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連碗筷之間的偶爾碰撞都沒有。

  

  蘇豫吃完飯就往玉清院去了,沈氏領著一雙子女跟在後頭。

  院裡能近身伺候的都是沈氏從以前的宅子帶來的那些舊人,蘇豫也用得習慣,叫了個機靈的丫鬟守在門外,便跟蘇綰說起了臨園池的事。

  蘇綰以為他還有疑慮,拉著蘇豫的衣袖急切道:「爹,真的是她們要搶我的鐲子才起的爭執,要是二姐不拉我一把,今天落水的就是我了。」

  「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蘇豫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坐下,從頭到尾好好跟爹說說。」

  蘇綰便將上午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講到蘇茹兩姐妹時,眼裡儘是憎惡。

  蘇豫聽完便問:「你大哥跟葉世子是什麼時候到的?」

  蘇綰凝神思索了片刻,鄭重道:「二姐拿竹竿救人的時候,後來三姐就伸手推她了,是大哥他們拉住的。」

  蘇豫又問:「那前頭的事,你大哥怎麼這麼清楚?」

  蘇綰臉上微紅:「是……是我在去前廳的路上告的狀,她們有五個人,我跟二姐才兩個人,我怕說不過她們,所以……」

  蘇豫很是喜歡她的率真,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告訴你大哥沒有錯。」

  蘇綰便舒了口氣,卻又聽蘇豫問道:「起爭執時,你二姐可勸了你?」

  沈凝之聽著,正在斟茶的右手微微一頓,蘇豫這是對蘇鸞起了疑心。

  蘇綰察覺不到這些拐彎抹角的心思,只是臉上浮起了一抹愧色:「勸了,堂姐看上我鐲子的時候我就有些不開心了,二姐看了我好幾眼。她們奚落娘的時候,二姐也拉我了,甚至堂姐要動手打我的時候,仍是二姐護著我。可是她們有兩個人,二姐管不過來,我這才還手打了起來……」

  蘇豫若有所思地頓了一會,隨即又朝蘇綰笑了:「沒吃虧就好。」

  沈氏雙手將茶盞遞了過去,柔聲細語道:「老爺多想了,不會是二小姐。」

  蘇豫點頭,語氣有些感慨:「到最後,肯幫你們的竟只有她。」

  蘇綰聞言又想起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三姐妹,忍不住咕囔:「剩餘那幾個就只會幫著外人欺負自家姐妹!」

  蘇墨忍不住捏著她氣鼓鼓的臉頰數落道:「都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聽風就是雨,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說便由她說,你何必較勁,有些人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想,你能管住別人的嘴還能按住別人的心不成?」

  蘇綰嘟了嘟嘴,一時不知如何開脫,齜牙咧嘴做了個鬼臉。

  蘇墨又瞪了她一眼:「你這副性子遲早要吃大虧,可不是處處都能有人護你周全!」

  蘇豫看著兩兄妹相處和諧,不由撫掌大笑,又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去了書房。

  沈凝之看著他穿過迴廊拐進拱門,這才拉過蘇綰輕聲道:「再過一陣子二房家的少爺就要回府了,咱們娘三是在他入獄時入的門,是還未打照面就結下的仇怨。日子再往後走,官家夫人之間的走動也就慢慢多起來了,娘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多是二房帶著你們出去,你要記得,娘兄不在身邊的時候,萬事聽你二姐的。」

  蘇鸞已經明里暗裡幫過她多次,蘇綰是個知好歹的,聞言也是忙不迭地點頭。

  蘇墨像是聽出了話外之音,略微遲疑道:「難道今日之事也是她的……」

  沈凝之搖頭,她本是打算等蘇綰及笄之後再入蘇府,讓蘇豫替她尋門簡單些的婚事,家底不用多豐厚,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就行,她不願自己的女兒如她一般,在污穢泥濘里籌謀一生。

  可是有人打亂了她原先的設定、讓她提前入了蘇府,她思來想去,那個人只能是蘇鸞。

  蘇鸞需要一個同盟,也需要藉助蘇豫對他們五房的寵愛。

  沈凝之現在還猜不透蘇鸞到底想做什麼,可她知道,蘇鸞沒有傷害他們的理由。五房僅有的是蘇豫的心,這是其餘三房與他們對立的根本,而蘇鸞兄妹不一樣,他們看蘇豫時,眼裡沒有多餘的溫度。

  他們不在乎這個父親。

  而沈凝之自知身份低下,又有李氏虎視眈眈,對於蘇闕這個嫡長子該擁有、繼承的一切,沒有半分幻想。

  所以他們之間只有共同的敵人,沒有利益的衝突。

  這樣的聯盟才最牢固。

  今日之事,葉世子的出現必然不是巧合,但聽蘇綰所言,蘇鸞應該是另有計劃,只是被蘇綰攪黃了,所以才因勢利導跟著演了後半場戲。

  若是要挑起蘇豫的怒火,讓蘇綰落水是最直接的辦法,可是蘇鸞拉住了她,單憑這一點就能知道,蘇鸞是護著蘇綰的。

  她將一雙兒女養得真摯而坦蕩,在他們的眼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疊在一起的灰,記住一個人的好才能讓他們徹徹底底的信服。蘇鸞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聰穎與手段,也有多數人所沒有的原則和底線,這樣的人只適合當朋友,蘇綰與蘇墨完完全全同她站在一邊才最安全。

  所以沈凝之的所思所想,蘇鸞的所作所為,她一個字都不會對這兩個孩子講。

  他們只要記得蘇鸞的好。

  蘇墨見沈凝之搖了頭,心也就放下來了,跟蘇綰商量著要送幾匹料子當謝禮,屋裡的氛圍又活絡了起來。

  過了兩日,葉天凌果真上門取孤本,也沒提前知會蘇闕。門口的侍衛自然認得這個貴人,連忙差人去睦元堂給蘇豫送了信,葉世子只是微微挑眉,繞過前廳直接去了梅合院。

  賀老夫人最近氣得夠嗆,也不想看見蘇鸞,便免了她近日的晨昏定省,她忙裡偷了閒,穿著一身藕荷色紗裙打著鞦韆,一頭青絲也只是隨意地編了個小髻,濃密的樹蔭遮了一身,蘇鸞愜意地閉著眼睛,模樣嫻靜而美好。

  蘇闕依舊在樹下看書,偶爾叮囑她盪得低些。

  小廝領著葉天凌進來時,梅合院正歲月靜好如一幅畫卷。

  蘇闕聽到腳步聲,從書里抬起了頭,卻瞧見葉天凌立在離樹蔭一尺開外的炎炎烈日裡,目光越過他的頭頂定格在了蘇鸞身上。

  她微合的眼睛順著那道視線望去,卷翹的睫毛輕抬,露出一雙山泉般剔透的眸子,剎那間石破天驚。

  蘇鸞之前與他通過書信,上次做戲時又見了一面,兩人也不算太陌生,她毫不矯情地隔著榕樹下的那方石桌向葉天凌輕輕頷首。

  惜月見有客來訪,連忙握著繩子停了鞦韆,將蘇鸞從上頭扶了下來。

  葉天凌掩唇輕咳了一聲,撩起衣擺坐在了蘇闕對面的石凳上,挽琴沏了一杯頂尖的白毫銀針。

  蘇闕看了一眼自己杯里的碧螺春,只得苦笑,故意朝葉天凌道:「一本孤本而已,怎的這麼上心,也不嫌天熱。」

  聽出他的調侃,葉天凌也不惱,只道:「先擺棋盤。」

  兩人同窗數載,蘇闕知他是不想應付府上的閒人,便讓挽琴布置。

  蘇闕棋藝一般,主動讓了位置,蘇鸞通透地落座,從葉天凌手裡猜到了黑子。

  葉天凌的手指修長筆直,蘇鸞的手瑩潤白皙,兩人各執一色,利落地在棋盤上布子。

  得了信的蘇豫帶著蘇家幾個精心打扮過的丫頭匆匆趕來時,棋盤已經占了四分之一。蘇豫不便開口打斷,就讓下人搬了繡墩、上了茶水點心,坐在一邊看起棋來。

  蘇鸞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總有幾步棋要凝眉沉思許久,眼看著要落子時,又摩挲著棋子收回了手。

  一旁想要搭話的人只能瞪著眼睛乾等著。

  葉天凌看了她一眼,唇角輕輕一勾,節奏也跟著緩了下來。

  院裡安靜得只有眾人的呼吸聲和兩人落子的敲打聲。

  這盤棋下得又慢又長,儼然勢均力敵的模樣,只有蘇鸞知道,這種恍如隔世的微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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