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好事」來

  棲霞院內，唐鴻儒已經到了，一手攬著蔡氏的肩，「你這幾天太累了，等維德醒過來，你也休息休息，都瘦了一大圈。」

  「見過父親。」靜姝行禮。

  「你來了，可用過早膳了？等會兒一起用些吧。」

  「嗯。」

  「快去看看維德。」

  靜姝坐在床邊又把了個脈，然後坐到桌前重新寫張方子，交給墨竹，「這上面的藥材還是去我們瀟湘院的小庫房裡取。」

  「等一等，我已經命管家去仁保堂購買了好些藥材，還是去大庫房拿吧。」唐鴻儒昨夜訓斥過田氏之後，就讓唐管家外出採買。

  「是，相爺。」

  唐維德今天還是沒有醒過來，不過身上的熱度卻是完全退下去，藥也能全部喝下去了。黎明剛出現一絲光明，唐維德才虛弱得睜開眼，「水，水。」

  徹夜守著，趴在桌上瞌睡的蔡氏，立即醒過來，倒了一杯溫水，扶起兒子，餵給他。蔡氏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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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病了？」

  「謝天謝地。」蔡氏抱著唐維德喜不自勝，激動流淚，「你是病了，現在好了。」

  院內有下人趕緊向各處報信，其實大多數人是無所謂的，真心認為這是個好消息的人，屈指可數。

  唐鴻儒因為上早朝，至少等到下朝才會趕過來，因此第一個趕過來的是靜姝。

  「大小姐，他醒了。」蔡氏讓開了位置，替兒子擺了個舒適的姿勢。

  靜姝把脈後笑道，「醒了就好，接下去好好補補身子，把身子養好就行。我再開兩張養身方。」

  「謝謝大姐。」唐維德說完還咳了兩聲。

  靜姝走後，田氏帶著其他幾位小姐少爺姨娘來棲霞院看望已經醒來的唐維德。

  「見過夫人。」蔡氏恭敬行禮，「多謝夫人時刻記掛這裡。」

  「聽說維德醒了，我立即就來了，有什麼缺的儘管說，要吃什麼也別客氣，儘管讓大廚房去做。」田氏近距離看看維德，「瞧這孩子，病了一場，瘦成這樣，怎麼不讓人覺得心焦。」

  「蔡姐姐，這回你可以放心了。」蘭姨娘也說道，「前些日子，我們就想來看了，又怕耽誤你們端茶遞水的，反而拖累你們，因此今日才來可別見怪。」

  「不會。你們來，我還怕過了病氣給你們。多謝大家對維德的記掛關懷。」蔡姨娘笑言。

  「弟弟，你還好嗎，我很擔心。」唐致遠坐到床邊關切問道。

  「咳咳，還，還好。」唐維德看到這個大哥也是頭疼的，說不出話，咳嗽幾聲。

  唐致遠稍稍往後仰了仰，他可不想被傳染上風寒。

  這個小動作大家都看在眼裡，田氏笑道，「致遠吶，去你父親書房看看他回來了沒，若是回來了，就讓他來看看你弟弟。」

  唐致遠「哎」了一聲，逃也似地跑出去。

  唐靜雲覺得這裡一股藥味，難受得不得了，用帕子擦了擦鼻子，其實她鼻子好好的，不知道擦什麼，「蔡姨娘，我們就不在這裡妨礙你們了，你和二弟都要好好保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吱聲。」

  「也是，大家都散了吧，人一多，這裡的空氣都不好了。」田氏順勢接口道。眾人紛紛離開，蔡姨娘送至院門口，見她們走了，才收起嘴角的笑意，她也疲於虛與委蛇，巴不得她們早點走。

  唐維德身子慢慢恢復，靜姝又一次名揚京城。太醫院副院正斷定即將死去的唐二少爺居然被唐大小姐救活了，一時之間，唐府又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眾人皆夸唐丞相養了一個好女兒。這個消息讓唐靜雲心裡很不是滋味，她有時出去赴宴，別人也會向她打聽這個生辰八字不好的姐姐。

  十月中旬，秋闈放榜，唐致遠中了秀才，以他的年紀，十三歲，這根本就是極少出現的少年神童。而唐維德則是落榜了，本來他才十二歲而已，唐鴻儒也沒有苛責一句。

  田氏很開心，意氣風發，她計劃舉辦一次慶祝宴，請眾人來樂一樂。田氏的娘家，冠軍侯的嫡次子田繼德考中武進士，這在勛貴世家來說是比較少的，王氏也同樣高興。姑嫂兩個一合計，乾脆就前後腳，你辦一天宴會，我辦一天宴會。

  農曆十月的天氣已經是步入初冬，田氏一早便將南跨院的院子，命人打掃整理出來，十幾間用於客人午休換衣的廂房，還有各式小吃糕點已經安排就緒，給戲班子唱戲的台子也已經搭好。

  巳時正，各路大小官員勛貴世家皆有貴夫人攜帶家眷來訪，男人當然是去外院，由丞相接待，女人來內院遊玩。

  平陽縣主也在被邀請之列，她對這裡輕車熟路，一來就往瀟湘院跑，「哎，我正找你呢。你怎麼也不去前面招呼？」

  靜姝淡然道，「我又不認識那些貴夫人，要是喊錯人多傻。」

  「你就沒你那個妹妹聰明了，這是結識達官貴人的好機會。說不定哪個夫人覺得你好，以後就娶你做兒媳婦兒咯。」

  「我還小呢，不急。而且八字太邪門，估計那些貴夫人不敢找我做兒媳婦。倒是你，十四了，有沒有人上你家說親？」

  平陽拍了靜姝一下，「去你的，取笑起我來了。我祖母可是眼界高得很，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娶我的。而且我自己要是不喜歡，肯定不會同意。」

  「你祖母能這麼開明是好事。」

  「真想不到你家這位唐大少爺，年輕輕的就中秀才，可以說是本朝第一人。況且我曾經看見過他和一幫紈絝子弟在一起，他竟然讀書這麼好。現在大家都在說，要是能做丞相的學生，肯定仕途無量。」

  「我跟他不熟，不知道他讀書的事兒，大概是天資聰穎吧。對了，孟芊芊怎麼沒來？」

  「她娘親病了，她在家裡陪著，她還讓我謝謝你，說身子沒什麼不適，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感覺不錯。」

  「那就好，也是時候換張方子了，上次我去了宮裡，漏了一次給芊芊針灸，下次補上。」

  「唐大小姐真是醫毒無雙啊。」雷震霆站在牆頭，微微一笑。

  「老雷你怎麼這樣，走吧，這裡是內院，你不要名聲，可不能連累我們。」平陽又趕他。

  「怕什麼，沒人看見，我雷震霆上個牆，看個風景有什麼要緊的。」

  「你在上面偷聽我們說話？」靜姝扶額問道。

  「哎，怎麼能說是偷聽，是恰好聽到。」

  兩個傳糕點的丫頭離這裡越來越近，雷震霆立即飛走。

  待她們走遠，靜姝嘆氣，「雷世子還真是隨性。」

  「哈哈，老雷這個人雖然表面上不是好鳥，但是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這人還是不錯的，像個大哥哥似的。就連皇上都很喜歡他，對他就像對兒子似的。小時候，老雷在宮裡闖了不少禍，有次還差點燒了慈寧宮，皇上都說沒事。」

  「是看在老王爺的份上吧。」

  「可找到你們了，帶我逛逛唄。」黃玥櫻姍姍來遲。三人一齊去了南跨院。

  酒足飯飽後的一群公子，拉著唐致遠討論讀書的事宜，唐致遠哪有這閒心，借著換衣裳的名頭溜走了。

  他經過花園，卻聽見假山後有兩個男人的聲音。

  「我跟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世俗是容不得我們這樣的人的。」一個男子哀傷道。

  另一個男子輕聲細語道，「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成了親就會忘記你，在我心裡，你比誰都重要，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明天我就拿著銀子去替你贖身，替你在京郊置一座大宅子，我每天都去找你，好不好？」

  「你遲早是要成親的，還要生子，不可能因為喜歡我，連累你家斷了香火。」

  「你是在質疑我對你的真心？我大哥二哥都已經成親，膝下都有子嗣，我是嫡幼子，就算將來成親，也是走個過場而已。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碰未來娘子，過了兩三年，治她一個七出之罪，休棄出府，我就能恢復自由身，在京郊宅子裡與你雙宿雙棲。」

  「真的？」

  「真的。你要相信我。」

  接著就是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唐致遠覺得相當有趣，兩個男人在假山後面互訴衷腸。他定要看看是誰，然後爬上假山。過了一會兒，一個戲子裝扮的人走出來，理了理衣襟，向南跨院去，此人是京城第一青衣，張玉生，長得白白嫩嫩，清雋秀氣。

  之後，又走出一個穿著寶藍色外衫的公子，唐致遠定睛一看，此人是靖北侯嫡幼子，尹正楠。圈子裡都知道他是個斷袖之癖。

  唐致遠跳下假山，恰好落在尹正楠前面，尹正楠嚇了一跳，隨即沒事人一般準備離開。

  「尹三哥，難道不想問問我聽見了什麼？」

  尹正楠淡定一笑，「聽見也沒什麼，我是什麼樣子，京城裡不少公子哥兒都是知道的。」

  「尹三哥見諒，在下不是故意偷聽的。」

  「你唐大公子，少年英才，自然是不削偷聽的。」

  「尹三哥，我可以幫你。」

  「幫我什麼？」

  「幫尹三哥找個賢惠的妻子，反正尹三哥只是找個擺設，三年後再休便是。我這裡有個人選正好合適。」

  「誰？」

  「我大姐，唐靜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