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知已知彼

  莊老太爺放下茶杯，看了二丫半天，嘆了口氣：「丫頭，我真是為你好。就算有些私心，也是大家得利。」

  二丫笑了：「我明白。老太爺，站在您的立場，不為莊家考慮也不能服眾不是？不過我回絕您，也不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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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大奶奶忍不住了：「那你是為什麼？爺爺如此好心，你可別當成了驢肝肺！沒錯，可能他老人家有將來能借你本事將莊家發揚光大的意思，可那不也是看得起你？！再說也是將來的事，現在你一入我莊家大門，孫小姐身份就擱那兒擺著了，誰不給你三分薄面？！你就想鑽營個什麼品種式樣的，也比你現在蹲那鄉下農田裡，方便得多不是？！至於別的好處，那就更不必說了！」

  二丫還是笑，笑得暢亮，笑得明朗，笑得毫無遮攔：「大奶奶您這話可就說錯了！我還真就想呆在我那一畝三分地里！您也別看不起農家，農家有的東西，城裡還就是沒有！說起來，這新鮮勁也是個商機！不過我真沒有把老太爺的好意錯當成別的什麼玩意的意思！我是真心感謝老人家，不過，也是真心不能接受。」

  二丫娘拉了她一把，還沒開口呢，莊大奶奶又連珠炮似的接上來：「你看你看！你娘也叫你想想再開口！這事真是對你們娘倆有好處的！你想啊，你這才把族長送進大牢了，這族裡人能輕饒了你？別的不說，他家裡還有好幾口人呢，能輕饒了你？你現在認了我做乾娘，就能把這一坨大麻煩甩到腦後！豈不是好？！再一個，別覺得對不起你爹，人死燈滅，他若天上真有靈氣，也只有巴望你跟你娘過上好日子的心！將來出息了，還能跟他墳上填土不是？畢竟你不是兒子，也不能指望你傳宗接代不是？！」

  莊大奶奶這一通長篇大論，說得她自己都有些接不上氣，二丫娘更是越聽越有道理，族中人的厲害，她是最清楚也是最忌諱的，一想到這個，心都有些跳不動的意思。

  於是拿眼望望女兒，臉上明顯寫著渴望。

  莊大奶奶這些人，二丫也不是沒有想到過，當然也知道這關不容易過。可就算如此，她還是不能接受對方的安排。

  倒不是姓氏宗族的關係，她一個現代穿去的女孩，思想還真不至於那麼古板，要為一個沒見過面死去三年的爹立身名志。

  她只是覺得用不著。

  不管是族裡人，還是蘇家，她都覺得可以憑一已之力，搞得定，再說，後一個問題，還有文哥一起陪著呢不是嗎？

  若沒有這份志氣，她也不是經過許多挫折，現在還能好端端站在莊家花廳里，跟一老一少兩位主子談笑風生的田二丫了！

  「您放心，您說的我都想到了。田三這惡霸我且不怕，還能怕沒了他的那一樹猢猻？也就是秋後的螞蚱，這些人再蹦躂不了幾天了！您想啊，田三就是現成的例，真跟我過不去，我是不怕死的，大不了再去縣衙門擊鼓一回！」二丫的聲音不高，眼神中卻掠過一絲冷厲。

  莊大奶奶一怔，半是不愉半佩服地，嘖了下嘴。

  既然如此。

  莊老太爺咳嗽一聲，當下便端起茶鍾來，揭開了蓋子。

  送客。

  二丫扶了娘告別出來，臨走到花廳門口，忽聽得背後老爺子的聲音：「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這事我就擱心上了，什麼時候你提出來，我都應你。」

  二丫回身，深深地沖莊老太爺行了個禮：「多謝老太爺！」猶豫了一下：「不過如果您真想幫我，我倒是有件事，想請您指點一二。」

  老太爺若有所思：「是不是想問蘇家的事？」

  二丫微微一笑：「果然什麼也瞞不過您。」

  莊老太爺半天沒說話，只顧喝茶，二丫娘等得心焦，正要開口催問一句，卻被二丫捏了下手臂，示意不可。

  想必是極重要的話，所以才如此掂量斟酌。

  果然，老太爺一杯茶見了底，對著茶渣看了又看之後，方才抬起頭來，直視二丫：「是問你文哥斗不鬥得過大夫人嗎？」

  二丫又笑，並沖老人家豎起大拇指：「痛快！」

  老太爺卻沒笑：「論起來，蘇家結的這門親其實不好也不壞。在外人看來，是蘇家全落了好處，其實，也不盡然。蘇大夫人心太急，不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雖沒做過官，活了之幾十年，見過的官場中人也不在少，其實人性本差不多，商人逐利，士子求名。大夫人是讓嫉妒燒昏了頭，且這一燒就是大半輩子。文哥沒準就是那救活的清泉，也說不一定。」

  二丫娘聞言大喜：「老太爺，聽您的意思，莫非文哥有勝算？」

  莊大奶奶忍不住笑了，二丫忙拉了娘的手，後者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現在自責嘴快也來不及了。

  莊老太爺沒笑，正色道：「其實你娘的話也沒算，鬥起來不就是必有一勝一敗麼？不過不論勝敗，都是姓蘇，大房衰頹了，對誰都沒有好處。可惜人在局中，不見得看得清這個事實。」

  二丫心下一下，密密的長睫陡地掀起，露出了那對點漆似的靈動雙眸，豁然開朗！

  「多謝莊老太爺，您到底還是沒偏沒倚地幫了我一回。我田二丫記下了，這恩情，將來一定要還！」

  莊老太爺這才放聲大笑起來：「行！有丫頭你這句話，我這憋屈了半天的心，總算開朗了！」

  二丫再次行禮，這才慢慢退出了花廳，走過遊廊時，看見順哥坐在桂花樹蔭下，垂著頭背對自己，有意對一切充耳不聞的樣子。

  二丫娘捅捅二丫，意思要不要打個招呼？

  二丫搖搖頭，同樣裝得什麼也沒看見，從那個垂頭喪氣的身影背後，走了過去。

  順哥明明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卻沒盼來清脆柔亮的聲音，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就竄了出來，扭頭看時，卻見那道窈窕纖細的身影越行越遠，最後消失在遊廊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