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山窮水盡？

  「我爹心善，知道你家連根馬毛牛毫也沒有，走進城，那得到什麼時候？不如跟了我們的車，一塊去？」說著田平向後一揚手，田壯壞笑著牽出一頭老牛來：「哪！別看它年紀不小，走起路來，還是比你們兩個娘們要快多了！」

  仿佛是為回應他的話，老牛微微仰起頭，有氣無力地噴了下鼻息，十分疲倦地，又抬下頭去。

  這明明就是老得連路也走不動的貨！拿出來是想擠兌誰？

  

  二丫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娘從背後拉了她一把：「算了丫頭，別逞強了，真找不到車，咱走過去衙門早關門了，還喊什麼冤？」

  二丫嘆了口氣：「娘，您就坐了這車也不中用！這牛走不上幾步就得中風，咱還不如走著去呢！」

  真是人倒霉起來，喝涼水也塞牙縫！

  說好用大劉莊的車，二丫才沒做別的打算，誰想到劉四關鍵時刻撩挑子，現在好了，別說替爹鳴冤，只怕連及時趕進城都是問題！

  田平看出二丫的猶豫，愈發與田壯相視，囂張而笑：「怎麼著？還不肯收？告訴你這掃把星，就這車，也是我家看你們可憐！不信你就現在出去張張，看還有誰敢把車借給你們？！」

  大劉莊家裡有牛馬的人本自不多，除了田三，就是全老爺家了。

  別的不說，二丫心裡明鏡似的，這種跟田三正面扛上的時候，全老爺是打死也不會出頭的。

  沒想到，自己還真落到這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好吧，既然如此……

  二丫冷然勾唇，正預備強撐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從田平手中接過韁繩來，卻猛地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冷笑：「這是什麼狗屁玩意也好意思往外牽？！」

  是徐大？！

  二丫詫異地轉過身：果然是徐大！

  一身清清爽爽的布衣布褲，漿洗得筆挺，手裡牽著匹高頭大馬，後頭拉著輛整整齊齊的綠幃後檔車。

  怎麼把吳家給忘了？！

  二丫真想狠狠地敲自己的腦袋。

  可是瞬間她又覺得不對。

  三姨不養馬沒有車的，難道徐大是從大房那邊借來的？大房跟村里人一向相敬如冰，基本屬於什麼事也不參合的狀態，怎麼肯把車借給自己？！

  徐大不看目瞪口呆的田家二兄弟，走到二丫面前：「哪！」硬拉她和娘向車上去：「別跟這胡天胡地地耗時間了！田三那東西早就趕快車進城了，就你們還跟這兒磨機！」

  二丫忙不迭跳上車架，伸手將娘也拽上來了：「哎呀還是您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呢？那就麻煩徐大你了！趕緊走趕緊走！」

  徐大跳到車架子上，揚起馬鞭衝著傻乎乎看到發呆的田三家兩傻兒子道：「走開不走開？好狗不擋道哈！一會叫馬蹄子揚了灰，我可不管！」說著揮動鞭子，在空中一甩，打了個響哨！

  田平田壯本能地一縮頭一退步，馬車揚長而去。

  二丫娘簡直跟做夢似的，直到車上了官道，才反應過來，撫著胸口念了聲佛：「阿彌陀佛！徐大，你是從哪兒弄來的這寶貝疙瘩啊？」

  徐大的聲音不急不緩：「還能從哪兒？從城裡唄！田五家的你沒見這車輪都是朱紅色的？鄉下人家，哪有這玩意？！」

  二丫不出聲，心裡卻大概明白了。

  徐大的聲音變得洪亮起來：「說白了，這車不是吳家的，田五家的，你可明白了？」

  二丫娘正要張口，忽然頓悟，捂著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

  徐大嘿嘿兩聲：「知道就好，別說出來，放在心裡。」

  二丫娘一肚子話，不叫說只能憋著，卻跟氣球似的越漲越大，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只得悄悄對二丫道：「你可明白了？」

  二丫好笑。

  您都知道的事，我能想不透？

  「徐大不是不讓咱們說嘛。」二丫嗔了娘一句：「行了行了擱肚裡，實在繃不住，想點別的，比如馬上要見官了。」

  二丫娘倒抽一口涼氣，沉默下去。

  徐大搖搖頭，著緊地又抽了一鞭子。

  已經有些遲了，都怪田三家那兩禍害！

  昨晚他和洪五爛醉如泥，半夜卻聽見有人敲門，開始他懶得動，反正三姨在城裡，不會有再要緊的人和事，需要他扶著疼得快要掉下來的腦袋，起身。

  不想外頭的人卻是敲了又敲，死也不肯走，徐大還以為大宅那邊的老爺死了呢，要給這邊發信，才這麼百折不撓的下死力氣。

  誰知開了門，才發現是蘇家來人，跟他自己一樣，一臉的沒好氣。

  「大少爺叫送來的馬車！」多一個字也不肯說，丟下馬車就走，徐大連來人的臉都沒看清，徹底懵圈。

  後來，才在系在車頭的信紙上，將整件事弄了個清楚明白。

  然後，他再不敢睡了，怕一覺過去誤了時辰，撐著頭睜著眼，看見窗外紙外頭髮了白，忙不迭地起身就向二丫家趕。

  然而還是來遲了，叫田三家趕了先，不過也好，徐大趁機羞辱他們一番，也算替二丫出了口氣。

  當然，帳是要算在主人頭上的。

  徐大只是納悶，文哥人在城裡，是怎麼知道這丫頭今兒要進城，見官的呢？

  二丫一路聽著，直到窗外聲音變得吵雜起來，知道是快到城門口了，便將布簾拉起一角來看：

  此時天剛平明，曉風拂樹、晨炊裊裊，早夏涼爽的夜氣尚未散盡，街上人流已然漸密，小車推著餛飩湯鍋子，毛驢馱著瓜果菜蔬，吹糖人兒的，賣油煎餑餑的，趕著驢群上牲口市的，鬧轟轟將個城門擠了個水泄不通。

  徐大吆喝著穿過人群，進了城依信上所說，先朝城牆南邊張了一眼，果然有個穿褐色衣服的小廝候著。

  一見自家的車到，那小廝忙上前來打了個千：「徐爺吧？小的明童！我家少爺早讓我候著了！」

  說著，眼睛情不自禁向車上瞄了一眼。

  徐大清清嗓子：「來了？那走吧？」

  明童躬身哎了一句，跳上車，笑眯眯地挨著徐大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