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陽關大道還是獨木橋？！

  正因為心裡明白，自己再開口時的重要性，二丫的臉上，便愈發顯得輕鬆自在了。

  「你把我形容得如此不堪，我有點懷疑了。」二丫望著氣急敗壞的柳媽媽，唇角翹起嘲諷的笑：「媽媽，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一言既出，震驚四座，連氣勢洶洶準備迎戰的柳媽媽，都被她這幾近無裡頭的話，炸了個啞口無言。

  「當然，據我看來，不止是柳媽媽你，連家裡上上下下。」二丫十分謹慎地斟酌著詞句：「除了你家少爺哈，他是只愛我做的點心的，連你家老爺太太在內，恐怕都愛上我了吧？」

  全太太在屏風後面，簡直連肺都氣炸了！

  這不要臉的小妖精說得是什麼話？她以為她是誰當真是七仙女下凡看見她的都要愛上？！

  一院的下人更是瞠目結舌，眼珠子都不轉了，只盯住二丫的臉，想看看這張臉皮，是不是真就是傳說中那般，比城牆磚頭還厚的？！

  不過，二丫的話還遠沒有說完呢！

  眼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調動起來了，她滿意地揚揚嘴角：「如果你們不愛我，那怎麼捨得，用所有人的錢途前程，來換我一介小女子的命運？！」

  她的聲音輕軟溫柔，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氣息，卻隱約間，還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勢。

  「如果你們不是愛我至深，怎麼會這般看重我？我跟你們非親非故，你們除甘願陪葬上一條近在眼前的光明大道，不去取就在手邊的利益好處，卻寧可耗盡家業，也要看我遠嫁？畢竟我嫁到哪兒，其實跟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二丫說到這裡，像是心情很好，不僅眉彎眼笑，還繼續不怕死地一抹鼻子，挑釁地沖柳媽媽昂起下巴：「媽媽你說是吧？」

  柳媽媽胸口的氣漲成個球。

  此刻的她，很想用世上最惡毒最刻薄最冷酷無情的話，好好罵上對面那個不要臉的丫頭一頓。

  誰給了她自信，讓她這樣恬不知恥？！

  愛她？還愛到要賠近全家的前程？！她以為她是誰？！

  不要臉厚臉皮大帝嗎？！

  可是，腦海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很違和地跳出來，提醒著暴怒下的柳媽媽。

  其實她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不是嗎？

  如果放下私心，幫了對方這個忙，既討好了劉四，能讓老爺在他面前長長臉，又能緩和一直緊張的兩家關係，最重要的是，還有可能，在二丫和劉四的合作間，插進全家的一腳！

  這份得利，可不算小了！

  這點小聲音，恐怕不只出現在柳媽媽一個人的腦袋裡。

  廳里的老爺太太，一直沒發聲音，就連二丫那般大放厥詞，也一直保持著安靜。院裡的下人們更是如此，不過此刻，已不再是剛開始時的呆若木雞，卻有些你看看，我看看你，彼此心照不宣的意思了。

  是啊，為什麼要這麼糾結於二丫這個人呢？！

  她有何德何能，能讓我們大傢伙兒，拋棄了唾手可得的好處，依舊守著這死水一譚，看不到出路的生活？！

  本來麼，地里的生活越來越艱難，稅賦又高，眼見全少爺快成年，也是個不成器的，這全家現在已有頹敗之際，將來還不知要過到個冷角落裡去呢！

  二丫雙手抄在胸前，看著眾人眼神變幻，十分滿意，她決定，再給這小小的燎原之星，加上一把火力。

  「你們自己看看。」轉身開了門，二丫指著門面，從新到舊，剝落的漆一直沒顧上補，原來密集齊整的竹籤子也疏落斷離，敗落之相，讓人觸目驚心。

  「醬缸子也多了幾隻吧？」看完大門，二丫忽地又掉頭，直指一個正張大了嘴，看著自己的下人，他手上的氣息，和普通農人家幾無差別：苤藍、蒜苔、豆角、青菜梗、蘿蔔條，想是剛才正在醃菜，也是將將能過，卻需從長計議的生計了。

  「我說過，前兒我才去過大劉莊。」二丫笑得十分溫柔，如水雙眸里像充滿了美好的回憶：「那日子才叫興旺，就連家門口的花，也開得比這裡大呢！」

  下人們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靠牆角的那位，更是本能地低頭看了看腳下：幾株夕顏奄奄一息，別說花，連葉子都已經垂頭喪氣了。

  二丫見柳媽媽說不出話，廳里更是兩尊泥胎動也不動，就愈發笑開了花。

  別以為全家地主名聲在外，那是給外人傳說用的，走進家門的人，如果有一雙精明的眼睛，如二丫這般，很快就能看出破綻了

  宅院還是大的，與一般農家相比，可角落牆根出入著老鼠，還有一隻黃大仙，大白天也在牆邊的洞口探頭探腦。

  燒柴濕了，滿院子裡煙，嗆得人眼睛生疼，客堂前的地板朽爛了，石階上綠苔斑駁，就知道有多久沒有貴客上門了。

  當然這些都不必二丫親口點出，她眼光轉到哪兒，柳媽媽的視線就跟到哪兒，臉是越來越紅，最後變成一塊紫茄。

  二丫的視線，最後定在了柳媽媽身後，客堂里的那張屏風上。

  她知道裡頭的人在看，在聽，一絲不漏地看和聽，所以她再開口時，聲音便比平時，提高了幾分：

  「都已經這樣了，還要跟我置氣，放棄可改變困境的機會，難道真的對我，有這麼強烈的感情嗎？世間如此有份量又強烈的，難道還不能稱做愛嗎？所以我才說，你們一家，都愛上我了嘛！」

  屏風後的人影，明顯顫動了一下，半晌之後，卻依舊保持著不動之姿。

  二丫的心，慢慢提了起來。

  話說到這份上，稍有些正常思維能力的人，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不會全老爺的智商跟他兒子一樣，除了扒拉眼前這份吃食，一點兒後路不留，一點兒前景不顧吧？

  「你說完了沒有？現在我到底能不能開吃了？」

  一片壓抑的氣氛中，忽然有個極不耐煩的聲音，刺破了周遭混沌又凝滯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