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饕餮

  虞世清確實有些支撐不住了，便扶著韓氏先回房了。

  王氏坐在堂屋的圈椅里，聽著幾個閨女嘰嘰喳喳說了半日，也沒商議出什麼好法子，心裡不由有些煩，沉聲道：「你們還沒有主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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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雜的堂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五雙眼睛都看向王氏。

  王氏則看向老六虞冬梅：「冬梅，你說說吧！」

  自從雷雨馨失蹤，短短十幾日，虞冬梅一下子瘦了不少，瞧著又黑又瘦，法令紋也更加明顯了，瞧著似乎老了不少歲。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娘，你既然回家了，就先安頓下來吧，至於韓氏和虞青芷，咱們以後再說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早晚有一日，她要讓韓氏和虞青芷這兩個賤人付出該付的代價。

  王氏正要說話，卻聽到一陣腳步聲，忙住嘴不說了。

  堂屋門上的竹簾被人從外面掀起，青芷走了進來，笑吟吟福了福，道：「剛煮了紅柳葉茶，祖母和姑姑們要不要嘗嘗？」

  大姑奶奶虞筠早等這一句話呢，忙忙道：「青芷，我們正好有些渴了，紅柳葉茶給我們一人送一盞進來！方才進來的時候，我看到院子裡的石桌上擺了好幾樣乾果，都送進來吧！」

  她眼尖，早把梧桐樹下石桌上擺的那幾樣乾果看在眼裡了，趁機忙提了出來。

  青芷似笑非笑道：「大姑母，這是爹爹的學生，蔡大戶的兩個兒子來探爹爹的病時送來的，不知道爹爹——」

  四姑奶奶虞裙在一邊道：「你爹怎麼了？我們這些做姐姐的，吃你爹點東西又怎麼了？快去拿吧！」

  青芷知道自己姑母們是盯著那些乾果了，便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青芷很快就和秀珍一人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了。

  她用托盤端了六盞紅柳葉茶，秀珍則送來了四碟乾果，兩人把茶點一一擺在了堂屋的方桌上。

  青芷給秀珍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站在門口候著。

  虞筠坐在方桌邊上，放眼打量了一下，見是一碟開口松子、一碟糖炒栗子、一碟五香瓜子和一碟鹽水煮過的薄皮核桃，其中開口松子價格最貴，便伸手端過盛開口松子的碟子，一把全倒進了自己的荷包里。

  老四虞裙見了，心中不忿，便站了起來，走過來要端那碟糖炒栗子。

  三姑娘虞秀萍不甘落後，擠了過來，用屁股把虞裙擠在一邊，一手一碟，把糖炒栗子和薄皮核桃都端在了手裡。

  虞裙當即道：「虞秀萍，你怎麼這麼霸道！」

  虞秀萍打小就和虞裙不對付，當即道：「若不是你先要端走糖炒栗子，我又怎麼會來端？」

  平日虞冬梅是最愛占便宜了，只是如今女兒沒了，她也沒了占小便宜的心思，木雕泥塑般坐在那裡發呆，任憑姐妹們多吃多占。

  老二虞秀雲一向老實些，眨巴著小眼睛坐在那裡，眼睜睜看著姐妹吵架。

  見三姑娘和四姑娘又掐起來了，王氏氣得腦仁嗡嗡響，當即一拍方桌：「你們倆都放下吧，大家也都得吃呢！」

  虞秀萍悻悻地放下手裡端著的兩個碟子，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來。

  虞裙也回去坐下了。

  青芷含笑立在一邊，把這一場鬧劇看了個全程，見戲已落幕，便笑著道：「祖母，已經到午時了，該給姑母們準備酒食了！」

  王氏沒好氣道：「那你還不去準備！」

  聞言老三虞秀萍當即扯著大嗓門道：「我就想吃馬記滷肉鋪的鹵豬蹄，買兩個回來切一碟子吧！」

  老四虞裙不甘落後：「我愛吃排骨，買二斤排骨回來紅燒！」

  王氏想著反正不花自己的錢，便看向青芷：「就按你三姑母和四姑母說的買回來，再炒兩個素菜也就夠了！」

  青芷臉上現出一分為難：「祖母，爹爹手裡那點銀子看病抓藥花完了，其餘的銀子爹爹都讓您收著了……」

  王氏：「……」

  一想到要花她的錢，她的心就開始針扎一樣的疼，當即道：「東屋儲藏室里有學生家送來的干肉，切一碟子，再炒幾個素菜就行了，去吧！」

  虞秀萍和虞裙到底有些不甘心，都看向大姐虞筠。

  虞筠日子素來節儉，又時時得補貼已經出嫁的大女兒秋霞，平時哪裡捨得吃肉，此時也有些嘴饞，便笑著道：「娘，我們姐妹們難得湊在一起回一次娘家，為的都是陪伴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就別小氣了，讓我們也開開葷解解饞吧！」

  見大女兒都開口了，王氏只得拿出荷包，從裡面挑揀著碎銀子，口中道：「你去馬記，買兩個鹵豬蹄，再切一斤鹵豬頭肉！」

  青芷聲音清脆：「祖母，鹵豬蹄是二分銀子一個，兩個須得四分銀子，鹵豬頭肉是七分銀子一斤，總共需要一錢一分銀子！」

  王氏有些肉疼，可是女兒們五雙眼睛盯著自己，只得揀出一小粒碎銀子，起身去了臥室。

  青芷知道王氏的毛病，見王氏進了臥室，便湊近秀珍，低聲道：「你去西廂房找我娘，就說我要用戥子！」

  秀珍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出去了，很快就拿了戥子過來，遞給了青芷。

  王氏原本還想著也許能坑青芷一次，稱了一錢銀子拿了出來，誰知一出臥室便看到青芷手裡拿著戥子在等著，頓時一口氣堵在了那裡，只得又打開荷包，揀了一粒小小的碎銀子加了進去：「你稱稱吧！」

  青芷笑嘻嘻道：「我怕祖母給多了，到時候豈不是占了祖母的便宜！」

  她說著話，麻利地用戥子稱了那兩粒碎銀子，見正好是一分一錢銀子，便收了起來，笑著告辭和秀珍一起離開了。

  青芷一走，老三就啐了一口道：「呸！這小賤人心眼真多！」

  虞冬梅哼了一聲，卻沒有多說。

  她心裡早已有了主意，只是這些姐妹各有心思，嘴巴又不嚴實，她懶得搭理她們。

  韓氏青芷母女倆和秀珍在灶屋裡忙活了一中午，切了一碟鹵豬蹄和一碟鹵豬頭肉，拍了兩根黃瓜用蒜泥和醋拌了，撕了一碟鹹肉干，又做了燒茄子，炒了一碟蒜蓉絲瓜，算是湊夠了兩葷兩涼兩熱四道菜。

  大姑娘虞筠愛喝酒，又逼著王氏拿出了一壇過年時學生家裡送來的桂花酒。

  五姐妹從早上忙活到了現在，早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待酒菜上齊，姐妹們揮舞著筷子先去搶那兩碟葷菜，搶到後就低著頭大嚼起來，片刻之後那兩碟葷菜就淨了盤子，五姐妹個個滿臉是汗，嘴唇油汪汪的。

  見葷菜沒了，五姐妹這才端起酒杯開始飲酒。

  青芷立在那裡目瞪口呆看了這場大戲。

  饒是重生了一次，再次見到這景象，青芷還是有些嘆為觀止。

  秀珍自家家裡吃飯都是搶的，比這個還誇張，因此還算鎮定。

  用罷午飯，五位姑奶奶坐在那裡，大喇喇看著青芷收拾滿桌的空盤子空碗。

  四姑奶奶虞裙見青芷端著托盤要出去，便道：「院子裡不是有薄荷麼？用涼開水泡上薄荷葉，再加上些蜂蜜，一人一盞送過來！」

  青芷馬上看向王氏：「祖母……」

  家裡倒是有蜂蜜，還是過年的時候韓成兩口子送過來的，也被王氏給收了起來。

  虞裙一看便明白了，忙笑著道：「娘，閨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快把蜂蜜拿出來吧！」

  女兒都開口了，王氏縱然滿心不樂意，也只得起身去了臥室，拿了一罐子給了青芷，還特特交代了一句：「不要放太多！」

  虞裙在一邊聽到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青芷很快就送了六盞薄荷蜂蜜水過來。

  虞筠、虞秀雲、虞秀萍和虞裙姐妹四個沒什麼心事，喝著甜蜜清涼的蜂蜜水，聊著家長里短，頗為得趣。

  王氏和虞冬梅母女兩個心事重重坐在那裡，皺著眉頭看虞裙她們。

  王氏是心疼中午買滷味花的銀子和剛才用去的蜂蜜。

  虞冬梅則是還在想著女兒——她丈夫雷震帶著兒子雷雨晨現在去了宛州城尋雷雨馨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哪裡有心情跟著吃吃喝喝！

  見閨女們喝完了薄荷蜂蜜水，王氏也終於忍耐到了極點，皺著眉頭道：「我累了，要睡午覺，你們都走吧！」

  虞筠等都知道王氏的性子，也不多留，結伴各自去了。

  見姑母們離開了，祖母也睡下了，青芷這才鬆了一口氣，把自己悄悄買的排骨拿了出來，煎了煎，用提前洗好的小青菜下了一鍋排骨青菜面。

  韓氏服侍著虞世清在南暗間臥室吃麵，青芷和秀珍在堂屋吃麵。

  青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秀珍了，乍一見面，頗有些想念，和秀珍一邊吃麵，一面聊著天。

  溫家如今富貴，秀珍在溫家一聲不敢吭，如今回到了虞家，見到了青芷，整個人都鬆快了起來，嘰嘰咕咕說著在溫家時的事：「……如今溫姐夫最寵愛玉露和玉蓮，也不大出去玩耍了，日日睡在玉蓮玉露屋裡，就連七姑奶奶也靠後了，不過玉蓮和玉露害怕大公子，侍奉七姑奶奶還算勤謹……」

  青芷聽了，便知道自己給溫子凌出的主意收到了效果，心中暗自開心，心道：接下里就看司徒峰和司徒娟兄妹如何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