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仇人

  此時王氏正坐在床邊泡腳。

  她的腳浸在熱水裡，秀珍坐在小凳子上給她按摩腳底。

  

  王氏瞧著面無表情，其實心裡正在謀劃那件大事。

  如今萬事俱備，一切妥當，只等老八肯出一趟遠門了……

  秀珍見王氏在走神，便悄悄放鬆了些力道——她整整給王氏按摩了一晚上腳了，雙手酸痛到了極點。

  王氏當即就察覺到了，當即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抬起濕漉漉的右腳，用力踹在了秀珍臉上，口中道：「賤婢敢偷懶！」

  秀珍猝不及防，一下子向後倒了下去，後腦勺撞在了鋪著青磚的地面上，頓時頭腦發昏，一陣眩暈。

  王氏以為秀珍裝死，彎腰端起一盆洗腳水「嘩啦」一聲潑了秀珍一身，壓低聲音道：「小賤人，讓你裝死！」

  秀珍渾身濕淋淋的，不敢哭出聲，捂著嘴蜷縮在地上低低地哭泣著。

  王氏哼了一聲，低聲道：「小賤蹄子，我早晚拾掇你！」

  想到青芷的悽慘下場，她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些，慢條斯理道：「再換盆熱水去吧！」

  一直到了夜深人靜時分，待王氏的房間沒了燈光，青芷這才輕手輕腳關上窗子，插上窗閂，把自己這段時間積攢的銀子和銀票都集中在了一起，又拿了戥子和自己裁了宣紙縫製的帳冊，開始清點記帳。

  稱重計算一番之後，青芷在自己的帳冊上寫下日期和銀子數目——十八兩六錢三分。

  她留下六錢三分碎銀子預備零用，其餘銀票和碎銀子分別收進了兩個荷包內，又貼到了床板下面。

  忙完這些，青芷心滿意足上床睡下了。

  她閉上眼睛，默默計劃著：母親的藥丸快要吃完了，過幾日拿了董女醫開的方子進城去給母親配藥丸子，正好問問舅舅白蘋洲那邊買賣田地的經紀有沒有消息傳來……

  另外不知道子凌哥哥預備怎樣對付司徒峰司徒娟兄妹……

  晴朗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天，轉眼便到了五月底。

  這天早上青芷起來，趁太陽還沒出來，跟著韓氏去後面園子摘綠豆去了。

  綠瑩瑩的綠豆秧中點綴著一個個手指長的豆莢，有綠色的，有黑色的，青芷和韓氏需要摘的便是已成熟的黑色綠豆莢。

  她們母女幹活利索，一人提一個小竹筐，一人一畦綠豆秧便摘了起來。

  總共四畦綠豆秧，青芷和韓氏一個人兩畦，很快就摘完了。

  青芷看著自己摘的一小筐綠豆莢，有些遺憾：「娘，咱們種的綠豆太少了！」

  韓氏麻利地拿出洗得乾乾淨淨的舊床單，展開後鋪在了向陽的一小方空地上，先把自己那筐黑綠豆莢倒了上去，又拿過青芷摘的那筐也倒了上去。

  青芷不再多說，跪在床單邊緣把黑綠豆莢均勻鋪開，以充分曬到太陽。

  如果太陽夠毒的話，這些綠豆莢曬到傍晚就曬乾了，到時候堆在一起用搗衣棒細細捶一遍，掃去輕一些的綠豆殼，剩下的就是綠豆了。

  這一點綠豆夠她們一家喝幾頓綠豆湯了。

  忙完園子裡的活計，青芷和韓氏這才回了前院。

  剛從綠豆秧里鑽出來，她們手上臉上有些刺麻麻的，便打了水洗手臉。

  青芷剛洗完手，正在洗臉，便聽到外面有人在敲門，接著便有人說話，聽著似乎是張允的聲音。

  她扭頭一看，發現正是張允。

  張允隨著秀珍走了過來，見到青芷，忙拱手道：「見過大姑娘！」

  青芷含笑福了福，權做還禮。

  張允把一個桐木匣子遞給了青芷：「大姑娘，這是我們大公子讓給給您捎過來的玉青瓷模子。我們大公子說了，那些瓶子和盒子還沒燒制好，待燒制好了，再讓小的再過來。」

  青芷接過桐木匣子，含笑道了謝，特特叮囑道：「替我謝謝子凌哥哥，等我做好了香胰子送他兩塊！」

  張允又拱了拱手，這才帶著虞蘭給王氏帶來的衣料去堂屋見王氏。

  他進了堂屋沒多久就出來離開了。

  青芷抱著桐木匣子回了西廂房北暗間，把桐木匣子放在了書案上，打開銅扣，掀開了匣子蓋。

  匣子裡塞滿了刨花，刨花里塞著好幾個做香胰子用的玉青瓷模子，有心形的，有正方形的，有長方形的，有圓形的，有梅花形的，還有玫瑰花形的，總共六個形狀，小巧玲瓏，精緻異常。

  青芷一個個拿起來看了，心中滿是歡喜：菜籽油已經榨好了，模子也得了，就只剩下採集薄荷做薄荷油了！

  一直到了晚上，王氏才告訴虞世清：「你七姐今日讓張允來了一趟，給我送了些衣料。

  虞世清默然而已。

  又過了兩日。

  這兩日青芷忙得很，終於做成了十二塊香胰子，六塊薄荷香胰子，六塊玫瑰香胰子。

  這日青芷和紅玉約了一起在河邊洗衣服。

  兩個女孩子一邊洗衣服，一邊說著話，時不時笑了起來，煞是熱鬧。

  紅玉聞到了青芷身上好聞的薄荷味道，好奇地湊近青芷聞了又聞，口中道：「青芷，這薄荷味道真好聞，你從哪裡買的薄荷味道的香胰子？」

  青芷眯著眼睛笑：「我自己用薄荷和菜籽油做的，我還做了玫瑰香胰子，等一會兒洗完衣服，我去拿一塊送你！」

  紅玉有些性急，當下就要拉著青芷回去取薄荷香胰子。

  青芷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了。

  她們倆剛站起身，就聽到身後傳來慢悠悠的「噠噠噠噠」的蹄子聲。

  青芷和紅玉轉身一看，發現兩個女子並排騎了個騾子沿著大路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女子濃妝艷抹，穿金戴銀，穿著翠綠綢子對襟衫子，系了條水紅裙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胸部，正是有名的牙婆一枝花。

  另一個女子白衣藍裙，打扮素雅，一張圓臉肌膚細膩，只是眼角已經有了些細紋，倒是陌生得很。

  青芷死死盯著那個白衣藍裙女子，這個人她認識，這是宛州城裡最有名的牙婆李碧霞。

  前世就是李碧霞把她賣進杏花春館的。

  幸虧趙瑜救走了她。

  只是李碧霞專門做高門大戶和那些有名煙花窟的生意，怎麼會和一枝花混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