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算計

  從窗子裡看到爹爹隨著秀珍進了正房堂屋，青芷便拿了二兩碎銀子去了明間。

  明間一燈如豆，韓氏正坐在燈前給青芷做胸衣，見青芷過來了，忙笑著道：「青芷，正要叫你呢，胸衣快做好了，待我做好了你拿回屋穿上試一試！」

  女兒已經十二歲了，胸部已經開始發育了，須得準備好合適的胸衣。

  青芷挨著韓氏坐了下來，見韓氏手中的白綾胸衣上用大紅絲線繡著層層疊疊的玫瑰花，不由笑了起來：「娘，我還用不著穿胸衣呢！」

  韓氏慈愛地看了青芷一眼，柔聲道：「明年就需要了。」

  青芷纏著韓氏放下針線，把手裡的碎銀子塞到了韓氏手裡，輕輕道：「娘，這是香囊香包賣的二兩銀子，你收起來吧！」

  韓氏得知女兒手裡留有銀子，這才收了下來。

  請記住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青芷覺得身上有些黏膩，便道：「娘，咱們燒兩鍋水洗罷澡再睡吧！」

  韓氏笑了——青芷越來越大，也變得愛洗澡了，真是大姑娘了！

  還沒等韓氏說話，青芷又自言自語道：「夏天熱得慌，略微動一動就是一身汗，若是不洗澡，明日身上就臭了！」

  堂屋裡只有靠東牆擺著的方桌上放著一盞油燈，燈焰飄忽，只照亮了周遭的一小片地方。

  王氏坐在圈椅上，左胳膊放在方桌上，一雙白嫩的手撥弄著那粒碎銀子，耷拉著眼皮道：「就這一兩銀子？夠做什麼？」

  虞世清背脊挺直坐在那裡，臉漲得通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張地蜷縮又展開，囁嚅著道：「蔡大戶家的束脩是一個季度給一次，現如今還不到六月底……」

  王氏皺著眉頭道：「這一兩銀子可不夠一家人的花銷！」

  虞世清的臉熱辣辣的，忍著羞愧道：「娘，韓氏和青芷的花銷您不用管，她們自己管自己……」

  王氏眉頭一揚，打斷了他的話：「韓氏和青芷自己管自己？她們怎麼自己管自己？難道她們掙了錢沒交給我？這可不行！」

  「這可不行」四個字被她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虞世清身子佝僂了下來，臉色蒼白，垂頭喪氣坐在那裡。

  正在這時，堂屋門外傳來青芷清脆的聲音：「咦？祖母管帳？既如此，祖母，咱們來算算家裡的帳吧！」

  虞世清一下子得救了，又驚又喜看向堂屋門上掛的竹帘子。

  竹帘子被掀了起來，頭髮濕漉漉的青芷走了進來，帶著玫瑰氣息的胰子氣息也隨著她飄了進來。

  王氏又急又怒，當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便要開始吵罵青芷。

  青芷飛快地屈膝行了個禮，嫣然一笑道：「祖母，我們先算算這幾年爹爹拿回來多少銀兩，還有家裡的地租收入，得出一個總數，然後再算算家裡的各項支出，總數和支出兩個數目一減，最後得出的銀兩數目就是家裡這些年的積余了！」

  「祖母，我會算數，讓我來算算家裡應該有多少積余吧，這樣您和我爹心裡也有數！」

  她聲音清脆悅耳，語速稍快卻吐字清晰，根本不給王氏插嘴的機會。

  王氏聽了，又是憤怒，又是心虛，漲紅著臉道：「賤小蹄子，胡說什麼！滾出去！」

  青芷一臉委屈：「祖母，青芷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請祖母解說解說！」

  她清澈的大眼睛又看向虞世清：「爹爹——」

  虞世清趁機起身，向王氏拱了拱手：「娘，青芷不聽話，我帶她回去好好說說她！」

  說罷，他抓著青芷的手拉著她出去了。

  一直到了西廂房門外，虞世清這才停住了腳步，低聲問青芷：「你娘呢？」

  青芷笑嘻嘻道：「我娘在房裡洗澡！」

  虞世清原本要進屋，聽說韓氏在房裡洗澡，倒不好進去了，便搬了兩張小板凳，和青芷父女兩個坐在院子裡的薄荷叢前說話。

  虞世清閉上眼睛，嗅了嗅帶著薄荷清涼氣息的晚風，讓自己的心靜了靜，這才緩緩道：「青芷，以後爹爹每日抽空給你講《女誡》。」

  青芷知道爹爹要教訓自己，心裡早有了準備，沒想到是要講《女誡》，當即頭都大了，馬上道：「爹爹，你先給我講長孫皇后所作的《女則》吧！」

  《女誡》是東漢班昭寫的教導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書，包括《卑弱》、《夫婦》、《敬順》、《婦行》、《專心》、《曲從》與《和叔妹》七篇，論述了女子在出嫁後在夫家要做到的三個原則——對丈夫的敬順，對舅姑的曲從和對叔妹的和順。

  前世青芷每次聽到人讀《女誡》，都覺得渾身發麻，拳頭作癢，恨不得把讀《女誡》的人拉過來狠捶一頓。

  《女則》則是長孫皇后採集歷代后妃的事跡，加上自己的評註，用於提醒自己如何做好皇后的一篇評論集。

  至今讀來，青芷雖然也有不太贊同的地方，卻也能夠體會到長孫皇后的睿智、理智和冷靜，頗有教益，所以還是願意讀一讀的。

  女兒反應太快，虞世清一時沒會過意來，順口道：「好啊！」

  青芷笑眯眯挽住了虞世清的胳膊：「爹爹，我最喜歡《女則》了，爹爹一定要認真講解呀！」

  虞世清總覺得自己上了青芷的當，卻又琢磨不出哪裡出了問題，只得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韓氏出來了，輕輕道：「我洗好了，你們都進來吧！」

  虞世清聽到妻子溫柔的聲音，聞到妻子身上濕漉漉的玫瑰芬芳，頓時身心鬆快，也不理青芷，當即起身跟韓氏進屋了。

  青芷又坐了一會兒，掐了一片薄荷葉子放在鼻端輕輕嗅著，心道：明日若是有空，去榨些菜籽油，等子凌哥哥讓人把香胰子模子送過來，就做幾塊薄荷香胰子試著賣去！

  計議停當，青芷起身回了自己房間，一邊晾頭髮，一邊抄書，獨自在燈下忙碌著。

  忙碌的間隙，青芷抬頭往窗外看了看，發現正房東暗間王氏的房間還亮著燈，不由心裡納罕：王氏是最會心疼她自己的，每日都早早睡下，怎麼今夜這麼晚了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