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陰謀

  第二天雨還在淅淅瀝瀝下。

  青芷閒來無事，便隨著韓氏坐在屋子裡做針線。

  她想起前些時間跟著鍾佳霖一起進城時，鍾佳霖袖袋中隨時都能掏出來給她用的素白帕子，不由微笑了起來——前世哥哥也是如此，身上不管什麼時候都帶著幾方潔淨的白帕子。

  他好像對生活沒有別的要求，只是特別愛乾淨。

  想到這裡，青芷便抬頭問韓氏：「娘，家裡還有沒有白綾了？」

  韓氏正在端了茶碗吃藥，聞言放下茶碗邊想邊道：「還有一些，上次給佳霖做袍子剩下的……只是不夠再做一件衣服了，所以一直在那裡放著……」

  她原本想著再湊一些，給青芷做一件窄袖衫，只是一直沒尋到紋路相同的白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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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芷眼睛亮晶晶：「娘，這些白綾讓我用了，可好？」

  韓氏笑了：「你隨便用吧！」

  青芷跳了起來，去南暗間臥室把剩下的白綾找了出來，然後忙忙碌碌拿了木尺和剪刀，一刻都沒停。

  過了一會兒，韓氏覺得有些奇怪，走過去一看，發現青芷把那塊白綾裁剪成了一摞帕子，正拿著一個在用青色絲線鎖邊，不由笑了：「你做這麼多白帕子做什麼？再說了，哪有帕子不繡花不垂穗子的？我來幫你繡花吧，順便再給你打幾個絡子掛上去！」

  青芷乖巧地遞過來讓韓氏看：「娘，我是給哥哥做的，鎖了邊就行，不用繡花掛絡子！」

  韓氏這才明白了過來，想了想，道：「雖然是男孩子，可是帕子上也該繡些松蘭竹之類……」

  青芷思索片刻，想起前世鍾佳霖的袍子衣擺處偶爾會繡一些青竹竹葉，便道：「我在邊角繡一簇竹葉吧！」

  韓氏從針線簸籮里找出翠色絲線：「你看看這個配色怎麼樣！」

  青芷比了比，覺得顏色有些艷了，便道：「須得再蒼翠一些……」

  韓氏在簸籮里找了半日，卻沒有找到讓青芷滿意的蒼翠色絲線，便笑著道：「翠色其實可以了，要不你就用翠色絲線繡吧！」

  青芷依偎在母親懷裡撒嬌：「娘，我就要用蒼翠色的絲線……」

  母親的懷裡柔軟馨香，青芷小小的身子依偎在母親懷裡，前世的遺憾得到了彌補，心底滿是溫馨與滿足，只是這溫馨與滿足中帶著薄薄的淒涼——前世母親實在是吃了太多苦，這一世她一定要讓母親平安喜樂。

  韓氏輕輕撫摸著青芷單薄的肩膀，柔聲道：「這麼大了，還撒嬌呢！既然你這麼想要，得天晴了，娘帶你去找你舅母，咱們一起去潦河鎮的絲線鋪子看看……」

  這孩子一向是寧缺毋濫的性子，什麼都想要合心意的，不然寧可不要，這樣到底好不好呢？

  青芷答應了一聲，一抬眼就看到外面人影一閃，定睛一看，卻發現秀珍試試探探站在外面，便微笑道：「秀珍，有事？」

  秀珍羨慕地看著依偎在韓氏懷中的青芷，想到自己不知被賣到何方的親娘，心裡又酸又澀又苦，竭力忍住眼淚，聲音微顫：「五姑奶奶回來了，老太太讓給五姑奶奶打荷包蛋……」

  韓氏要起來，卻被青芷摁住了。

  青芷笑著道：「娘，我和秀珍去吧，你忙你的！」

  秀珍燒鍋，青芷打雞蛋，很快就煮好了六個荷包蛋。

  青芷把荷包蛋分兩碗盛了，撒上白砂糖，把兩個碗放在托盤上之後，她招手叫秀珍過來，掏出一粒碎銀子塞到了秀珍手裡。

  秀珍瞪圓了眼睛：「大姑娘……」

  青芷微微一笑：「這銀子你藏好，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用得著了！」

  秀珍忙把碎銀子放進了荷包里，又小心翼翼地把荷包塞進了懷裡，用手拍了拍，這才看向青芷，等著青芷的吩咐。

  青芷低聲道：「等一下你去送荷包蛋，然後想法子聽聽祖母和六姑母在說什麼！」

  秀珍用力點了點頭。

  青芷微微一笑：「記得不要太明顯了！」

  秀珍笑著「嗯」了一聲，這才端著托盤往堂屋去了。

  虞冬梅這次過來不像先前那樣招搖，根本沒來招惹韓氏和青芷母女，只是和王氏在正房屋子裡說話。

  中午用過午飯虞冬梅就急匆匆打著傘離開了。

  王氏是雷打不動要睡午覺的。

  一直等到王氏睡熟，秀珍這次躡手躡腳去了西廂房。

  青芷正坐在窗前抄書，見秀珍在外面，忙招了招手，示意秀珍進來。

  秀珍進了北暗間臥室，發現青芷已經把筆放在白瓷筆擱上了，正在靠牆放著的椅子前等她。

  青芷招呼秀珍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在另一個椅子上坐下，這次低聲問道：「六姑母和祖母在聊什麼呢？」

  秀珍心跳有些快，撫了撫胸口，待氣息平了些，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道：「我把荷包蛋送去之後，就順勢在一邊站著，聽到老太太說了一句話……」

  她抬起頭，一邊想一邊緩緩複述道：「老太太說，『個子會不會太矮了』；六姑奶奶說，『養兩年就長高了』；老太太又說，『她爹若是知道怎麼辦』；六姑奶奶說，『那些地方是有進無出的，即使找回來了，已經被玷污了，不過一根繩子勒死罷了』——我還要聽，結果被六姑奶奶發現了，六姑奶奶就讓我出去了，後來她們說話聲音很小，我在外面，根本聽不清！」

  秀珍當時站在那裡豎著耳朵聽，一邊聽一邊記，因此記得很是清晰。

  她看向青芷，發現青芷臉色蒼白，連嘴唇的色澤都變得極淺淡，不由有些害怕，忙道：「大姑娘，你——」

  青芷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道：「我沒事。」

  原來祖母和六姑母是要賣掉她，和前世一樣，打算把她賣進煙花窟。

  前世是，這一世還是。

  算算時間，她該去找子凌表哥了。

  既要救子凌表哥，也要救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