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買妾（5）

  見王氏只顧著打量，姜老娘忙起身走了過去，扯著姜秀珍讓王氏看：「王老娘，您看看我家秀珍，個子不低吧？您再看看她的胯骨——」

  

  她虛虛比了比：「這麼寬！將來肥雞肥鴨將養一陣子，一定能長得大奶子大屁股壯身子，既能生兒子，又能下地幹活，才五兩銀子，多划算啊！」

  聽了姜老娘的話，姜秀珍羞愧得滿臉通紅，低下了頭。

  「四兩銀子，」王氏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四兩銀子我就買下來，不然算了。」

  姜老娘臉上一陣猶豫，搓了搓手道：「這……這也太便宜了！」

  王氏端著茶盞慢慢飲著，懶得搭理姜老娘，連討價還價都不屑於。

  她可是秀才老娘，怎麼耐煩和這些鄉下粗鄙婦人多說。

  姜老娘糾纏了半日，最後肉疼地答應了：「四兩就四兩，不過牙婆那邊的銀子得您出！」

  王氏矜持地笑了：「我再考慮考慮吧！」

  姜婆子還要糾纏，王氏給虞櫻梨使了個眼色。

  虞櫻梨連說帶勸，把姜婆子、張氏和姜秀珍送了出去。

  送走姜老娘，虞櫻梨回來問王氏：「娘，這個姑娘怎麼樣？」

  王氏垂下眼帘，調整了一下衣袖，道：「反正才四兩銀子，即使也不能生養，再轉賣了也不會賠錢。」

  她想了想，道：「讓你家中玉送我去你七妹家一趟吧！」

  虞櫻梨一聽就明白了：「娘，您想讓七妹出這筆銀子？」

  王氏頂煩虞櫻梨這張沒遮攔的嘴，皺著眉頭道：「你們也都是虞家姑娘，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虞家絕後？沒讓你們姐妹七個人人都兌份子錢，我已經是仁盡義盡了！」

  虞櫻梨一聽王氏提錢，忙賠笑道：「娘，我也就說說罷了！」

  她忙高聲叫道：「中玉，快去牽騾子出來，送你外祖母去司徒鎮你七姨母家！」

  中玉正在東廂房裡坐著讀書，聽到他娘叫他，忙答應了一聲，放下書笑嘻嘻走了出來：「外祖母，你且等片刻，我這就去牽騾子！」

  用罷午飯，青芷略微睡了會兒，就起來繼續抄書。

  抄寫溫庭筠的《憶江南》的時候，青芷運筆穩健一氣呵成，很快就寫了一遍。

  寫罷最後一個字，她心裡一動，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索性把這首《憶江南》又讀了一遍：「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白蘋洲……」

  重複了幾遍「白蘋洲」之後，青芷終於想了起來，白蘋洲在溫庭筠的《憶江南》中原本指的是長滿蘋草的小沙洲，可是流經南陽的白河在梅溪匯入之處附近卻有一處大沙洲，名字也叫白蘋洲。

  青芷記得前世在一位工部大員的主持下，宛州修建了一條白蘋渠，打通了白河與運河，成了連接南北的水路要道，從此以後，無數載滿糧食、鹽和絲織品的大船在白蘋渠上來來往往……

  而南陽城外白蘋洲因是白蘋渠和白河的交匯處，交通便利，商業繁華，寸土寸金，盛極一時。

  青芷放下筆，走到床邊躺了下來。

  她閉上眼睛竭力回憶著往事。

  不知過了多久，青芷終於記了起來——白蘋渠修好是在她進入英親王府的第四年，也就是那年失蹤三年的哥哥出現在英親王府，要帶她離開京城……

  細細算來的話，那年她十八歲……

  如今她十二歲，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六年後白蘋洲會成為連接大宋南北的商業重鎮……

  若是她如今就開始購買白蘋洲的土地呢？六年後白蘋洲的地價可是會翻幾十倍百倍！

  青芷慢慢計劃起來……

  韓氏撩開臥室門上的門帘進來看女兒，見青芷躺在床邊，不由笑了：「你這孩子，既然要睡，怎麼不好好躺著！」

  青芷一骨碌坐了起來，大眼睛在光線黯淡的紗帳內熠熠生輝：「娘，我渴了！」

  韓氏聽了，忙轉身出去，很快就端著一盞白開水進來了。

  青芷喝過水下了床，拿起筆去外面洗筆。

  筆剛洗完，青芷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出去一看，發現是一個笑眉笑眼的青年，正是舅舅鋪子裡的夥計李志勇，便笑著打招呼。

  李志勇微微一笑還了個禮。

  看到韓氏過來了，他忙道：「見過二姑奶奶！老闆請了城中有名董女醫，命我送了過來給二姑奶奶看脈息！」

  韓氏聞言歡喜得很，忙帶著青芷去迎，只見一個小丫鬟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扶了一個青衣白裙的中年女子下了馬車，又從車上取了藥箱。

  青芷見這中年女子五官雖然平淡，可是肌膚細白，態度雍容，猜到這位便是便是董女醫了，忙屈膝行了禮：「見過女醫！」

  韓氏緊張得聲音都有些抖了：「董……董女醫，請……請進！」

  董女醫打量著韓氏和青芷，發現韓氏約莫二十七八歲，身材苗條，梳著圓髻，髮髻上插戴了一支白銀梅花簪，身上穿著淺藍色交領夏衫，系了條白裙子，一雙眼睛盈盈含水，頗為美貌，隱約與瑞和祥綢緞莊的老闆韓成有些相像，只是頭髮枯黃乾燥，肌膚蒼白泛黃，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她又去看韓氏身側的小姑娘，發現她約莫十歲左右，生的又瘦又小，可是雪白的小臉晶瑩潔白，一雙大眼睛寶光璀璨，鼻樑挺秀，櫻唇飽滿，實在是個美人胚子。

  心裡有數之後，董女醫點了點頭，隨著韓氏進了院子。

  見娘親因為緊張縮手縮腳，青芷當即挺身而出，笑吟吟道：「董女醫，請往這邊走！」

  董女醫見這小姑娘年紀雖小，可是一板一眼頗有法度，不禁微笑，心道：這便是所謂陋室明娟吧！真沒想到這樣的農家中居然有這樣一對母女，也真是明珠蒙塵了！

  引著董女醫進了西廂房明間之後，青芷請韓氏陪董女醫坐著，自己要去燒水沏茶，卻被董女醫攔住了。

  董女醫淡淡一笑，道：「來鄉下一趟不容易，先看看令堂的脈息吧！」

  青芷生怕祖母這時候回來，便不再推讓，直接道：「董女醫，不瞞您說，我母親自從生了我之後，一直未曾再孕，因慕董女醫的令名，這才拜託舅舅請您過來，煩請您細細看看脈息。」

  董女醫把三個指頭按在韓氏右手脈上，思索片刻，又看了左手的脈息，然後讓韓氏抬起頭，細細看了片刻。

  望聞問切一番之後，董女醫這才看向韓氏，緩緩道：「娘子這病，一則產後沒有好好休養，二則日常營養不足，三則氣鬱於心，以致此病。我先開個方子調理，三個月為一療程，這三個月內按方抓藥服用就行了，不過飲食須得注意，需要有葷有素葷素搭配，不可長期茹素。」

  韓氏知道董女醫說的全是她的病根，心中感佩，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青芷忙道：「董女醫，請您開個方子吧！我這就去準備筆墨。」

  董女醫含笑搖了搖頭，看了跟著過來的小丫鬟一眼，小丫鬟忙奉上準備好的筆墨。

  青芷機靈得很，早拿出了宣紙鋪好。

  董女醫想了想，提筆開始寫方子。

  青芷見都是些知母、熟地黃、黃柏、山茱萸之類，悄悄鬆了口氣——幸好這些藥都不貴！

  她正要去臥室取診金，卻被董女醫叫住了。

  董女醫把筆遞給青芷，淡淡道：「韓老闆已經付過診金和藥費了，我回去後讓人按方做成丸藥，送到韓老闆鋪子裡去……大約明天下午丸藥就做好送過去了。」

  韓氏和青芷聞言，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感激，忙謝了董女醫，這才送董女醫出去。

  送了董女醫回來，一回到房裡坐下，韓氏多年的委屈都浮上心頭，不由哭了起來。

  青芷心裡一陣酸楚，重活了一次，她終於明白了前世母親為何生了她之後再未有孕，也明白了為何母親前世最終抑鬱而亡。

  生活的艱苦，婆婆的虐待，丈夫的冷遇，心靈的荒蕪……最終令母親還不到三十歲就撒手人寰……

  想到前世母親去世那一夜的淒風苦雨和母親去世後她的無依無傍，青芷的眼淚也涌了出來。

  片刻後，青芷用帕子拭去眼淚，笑盈盈道：「娘，沒事，以後有我陪著您，照顧您！您就放寬心吧！」

  韓氏想到女兒的懂事和貼心，含著淚笑了，道：「今天太陽毒，後面園子曬得麥子怕是差不多了，咱們這就去甩麥子去！」

  青芷知道韓氏是要趕在祖母回來之前把麥子打好收起來，免得被祖母盤剝走，便笑著道：「娘，麥芒揦得慌，咱們還拿布條子把衣袖纏起來吧！」

  韓氏答應了一聲，起身尋了布條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