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最毒人心

  這個時候，柳青做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動作，他轉身就跑。不但拋棄了方老四，更是將萬大寶也拋了。

  高山雪地，這一跑就是跌跌撞撞，可這絲毫不影響柳青的速度。跌倒了，爬起來再跑，柴刀丟了，衣服破了，他仍然在跑。

  萬大寶也想跑，可是方老四已經聽到了動靜了，他冷冷地說道：「跑吧，你們都跑吧。告訴你，誰跑得最慢，誰就會死。豺吃人，把兩前爪往你肩膀上一搭，你一回頭，就被咬斷了喉嚨。」

  萬大寶聽到方老四說得嚇人，他也不敢跑了，只能帶著哭腔道：「四叔，你說說，這個世上還有道理可講嗎？明明是柳青的兒子丟了，我們好心好意地替他來找。結果，豺出現了，他反倒跑了，把我們兩個不相干的人丟在了這裡。」

  

  方老四嘆了口氣，「大寶，你別說了。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萬大寶想撇嘴，可是他面部肌肉緊張得連嘴都撇不了，只得不停地喘氣。今天這個模樣，要是想活命，估計懸。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哨子的聲音響起。

  「放學了，我家孩子放學了。」萬大寶再次嘆了口氣。兒子放學，是要他用摩托車去接的，這下可好了，自己被陷在這個地方，動都不敢動。

  哨子聲音之後，居然又響起哦嗚一聲。

  三頭豺側耳聽了聽。

  又是哦嗚一聲。

  這聲音像是有怒氣了。

  三頭豺忽然調轉身來，迅速地一跑一躥，走了。

  萬大寶這才長鬆了口氣，強笑道：「四叔，我剛才還以為它們有援兵到了。」

  「不說這個了，我們下山。」方老四也嚇得夠嗆。

  一步一步地捱到山腳下，已到了下午一點半。

  村子裡很多人，甚至還有鄰村的，站在村口處閒聊，看到萬大寶和方老四回來，閒聊的人一起住了嘴，跟著有人竊竊地說道：「他們回來了。」

  「是啊，居然回來了？」

  這個聲音就像是古代過堂一樣，一點一點地往後傳，傳到了最後，村委會主任茆金喜帶著兩個警察往外迎，而方老四和萬大寶往裡面走。

  「方四。」茆金喜喊了一聲，「我們大楓市局的領導來了，要向你了解點情況。」

  「嗯，好，我們還沒吃午飯。」方老四絲毫沒有聽說這話里有任何毛病。

  「這個不要緊，我們去一趟派出所，詳細地說一下情況就行，吃飯嘛，我們在路上買點給你就行了。」一個幹警很威嚴地向方老四說道。

  「這，這也好。」有人買飯吃，不吃白不吃。

  警察開了戴斗摩托，方老四剛坐上去，兩個警察一人扭住了他的一隻胳膊，往後一別，跟著其中一個拿起手銬，將方老四給銬住了。

  「上去。」警察冷冷地向方老四喝道。

  「我說，我說，你們是搞錯了吧？村里丟了孩子，我好心好意地進山去找，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方老四大聲地喊了起來。

  「不用急，到了派出所，我們會讓你說個清楚的。我們的政策，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一個警察很冷漠地說道。當然，他把後面的話加重了些語氣。顯然是說方老四是壞人了。

  「我不服，我不服，我真不服。」方老四越吼越厲害，吼到最後，他的眼淚都出來了。他這一生光棍，不管大人小孩，是個人都能欺負他。欺負了他，也不要緊。反正也沒有人為他出頭。而他要是動手打了人，馬上對方家能來一撥人，不但要將那頓打討回去，將方老四打個鼻青臉腫，還要他賠醫藥費。

  如果方老四打了小孩子，那結果更慘。大人當天就會找上門來，把他揍一頓不說，那小孩子的母親或者奶奶，能站在碾米機房裡罵上兩天兩夜。最可怕是兩個一起上，吃飯睡學輪班，方老四最後被罵的腦袋都能鑽褲襠。

  別人欺負他，看不起他，方老四越發想活出點名堂來。他想贏得別人的尊重，他遇到了村子裡的哪戶人家緊急情況，比如走水，他能第一時間替人家去滅；比如哪戶人家稻子割不及，他能起早貪黑地為人家幫忙。

  而他所做的這一些，於事無補。

  被幫助的人事後會嘲笑他，說他白吃吃慣了，哪怕吃點苦，只要有好的吃就行。

  這樣的話一出來，方老四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

  就拿這一次說到青雲山有豺一樣，他也是一番好意。

  等村子裡有孩子被豺叼走了，第一個出頭的人，就是他方老四。可如今呢，他剛從山頂上撿了一條命回來，進村就被警察給抓了。

  等等，進山的人又不是自己一個。還有柳青呢，還有萬大寶呢？

  警察沒管方老四在想著什麼，隨著摩托發動，一溜黑煙之後，車輪絕塵，不，絕雪而去。

  「村長，為什麼要抓方四叔？」萬大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要不是方四，估計他也難逃一劫。

  萬大寶膽小，但比柳青還要膽大些，剛才警察抓方老四的時候，他沒出聲，生怕把自己也給抓了。可警察走了，萬大寶還是想在茆金喜那裡問出個所以然來。

  「我們這一帶十個自然村，上午派出所一個村一個村地打聽了，除了我們村，沒有人聽說過青雲山有豺，為什麼方老四知道有豺？」茆金喜給出了理由。

  「確實有豺，我們今天在山上還看到了，有三頭，不信，你去問柳青。」萬大寶說出了實情。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知道有豺的？是他和養豺的人熟悉，還是有其他原因？萬大寶，你就別摻合這些事了，你不缺錢用，不知道缺錢人的難處，有的人為了錢，連他父母墳上的石碑都恨不得能拿出去賣，你想想，要是孩子？」茆金喜說到這裡，嘴角抽了一下。

  茆金喜也知道嘴下留口德了。畢竟這是沒有證據的事兒。其實他之所以放開膽量說，還是欺負方老四是一個孤家寡人，沒有人幫他向茆金喜理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