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鐵了心了

  淺眠中的覃無歡察覺到了一雙她熟悉的手再撫摸著她的臉。

  沒有睜開眼，卻先勾起唇角，滿足地蹭了蹭，而後，緩緩地，抬起沉重的眼帘。

  「醒了？」

  覃無歡笑著問。

  而他，開口的第一句卻是。

  「我放你走。」

  覃無歡笑容收了，身體也乏得不行，幻境重來嗎？我去是不是啊，她那還有那個力量抵制？只怕他不說這話，她也留不了多久了，可是，她若現在走了，他該怎麼辦？

  「你的放我走，還是不再愛我的意思嗎？」

  

  胥越不明白她怎會這樣說，因為他已完全不記得那個幻夢，但卻為她的話而怔神。

  她明白，她都明白了。

  「是，不愛了。」

  同樣的話，他說了第二遍了，覃無歡苦澀地笑出聲。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後悔？我若答應了，你也不怨我？」

  胥越驚訝她若無其事的模樣，可心中卻不敢有任何怨言，反而有一種無名的恐懼和擔憂，擔憂自己的會有那種心思。

  他，這是愛得多卑微？

  「無悔亦不怨。」

  他再度開口保證，神情異樣的認真，與幻境中的大相逕庭。

  為何會這樣，覃無歡意料之外，被幻境所致，他這是被嚇到了嗎？

  這，覃無歡的心中可真實苦澀萬分，可她卻還是得故作輕鬆地言道，一探虛實。

  「那就如你所願，不愛了，再也不愛了，再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擊掌為誓。」

  覃無歡貼著他胸前伸出手，等著他來擊鳴。

  胥越看著胸前她的手，小小的手掌，他曾親吻過無數次的手，如今卻是拿做別離之用。

  大她一半的手，伸了過來，不是擊鳴，而是靠上。

  相貼，這也算擊鳴過了？

  真的只是這樣？

  不可思議過了頭。

  覃無歡仰起臉來。

  「好魄力，我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能讓你為我做到這種地步，不過能不能放開之前，再親吻一次，就當大家不留遺憾。」

  她的眼中分明是惡作劇的眼神，可是她的話卻為何那麼決絕？

  覃無歡瞧他沒有動，而是自己傾身上去吻，如羽毛一般，這樣的吻，實在味道不足，但，卻別樣的勾心。

  「你能把這個吻也徹底忘了，就真的皆大歡喜了。」

  覃無歡下了塌，急不可耐地背過身去，胥越直起了身子，看著她在顫抖的肩，似乎輕而易舉地就能想像出，她正面的模樣。

  「我會放下。」

  他開口的那一瞬，她的肩抖的更厲害。

  覃無歡紅著眼，硬生生地把眼淚逼了回去，心情真是日了狗了，強顏笑著回頭。

  「那走吧……離開這，咱們就徹底分道揚鑣如何？」

  「好。」他答得還是夠直接的。

  彩蝶此時已幻化成蝶的模樣，看著他們倆雙雙出了花房，訝異地說不出話。

  覃無歡與胥越一前一後，跟著彩蝶走出了這蝴蝶谷，谷外谷內一天一地，覃無歡仰頭看著前一刻的艷陽高照，此時卻瞬間轉換成淅淅瀝瀝的小雨，伸手等著雨水，忍不住勾起嘴角。

  彩蝶停在了她的肩上，覃無歡只是道了一句再見，便起步先走了，胥越緊跟著而去。

  山谷外的茅草屋。

  覃無歡止了步，回頭，看著他隔著與自己兩米外的距離，啼笑皆非。

  「再問一遍，我怕你會坑我，所以，真真……真不悔了？」

  胥越沒有回答，但他不動聲色的眼神已經在告訴她。

  覃無歡可真的……無言以對了，摸了那眼中的淚，揚起她最擅長的傻白甜笑容。

  「季凌霄，燕清塵，君離軒，沐振霆，宋胤，越司。」

  覃無歡將他的幾世之名一一念出口，順便將胥越在心中默念。

  「照顧好自己，不想害死我就抱著你的無欲無求好好過日子吧，我會在天上吃好喝好，不辜負你這番苦心的，那麼，我走了。」

  「嗯。」

  到最後了，他還是這麼吝嗇他的話。

  「燈芯！帶我回去吧！」

  覃無歡突然這麼高聲一喝。

  他眼中依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即便是燈芯撐著油紙扇而來，靠近便是摟過覃無歡的肩膀，親密無間，他也面無表情。

  燈芯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摟著她轉身，在雨中慢行而去。

  覃無歡在轉身的那一刻，淚眼朦朧，卻始終沒有回頭，她怕他冷漠以對，更怕他會露出不舍。

  「還支持得住嗎？」

  燈芯低矮地聲音，低沉到寒冷。

  覃無歡暈眩，搖搖頭。

  「燈芯，恐怕不行了，得快點。」

  雨大了。

  他們的身影消失的極快，而雨中的胥越，仰頭看著繽紛而來的雨滴，閉上雙目，第一次，第一次覺得身體，心臟，腦袋，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打落在他身上的雨水聲，他能聽得清，縱使不睜開眼心底也能看得清它濺起的模樣。

  心如欲壑，后土難平，心若明鏡，難惹塵埃。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放下「這兩個字而已。

  天命閣的星瓶早在他幻夢的那會就已炸裂，偏偏此時星雲還在，第六劫竟過了。

  兜率宮。

  覃無歡的肉身早就枯了，燈芯用著魂力將她的靈智背回。

  七色花，早已不見七色，只有兩瓣還是苦苦支撐著不敗而已。

  「老翁頭，我回來了。」

  覃無歡沒有立即沉睡，而是提醒著自己，不能睡。

  虛幻地太上仙尊看著她倔強的模樣，心哀地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好好休息吧。」

  「不了，不休息了，我得看著他安份地渡過這第六劫，不然太吃虧了。」

  覃無歡依舊還是耍著性子，在這兩人面前如同不成熟的孩子般。

  「他已經過了。」

  太上仙尊蒼老的聲音在屋裡響徹。

  覃無歡竟愣了幾秒後，才笑出聲。

  「靠，這麼快，他這次是真的鐵了心了。」

  「石頭！」

  似乎不允許她這般強顏歡笑，太上仙尊喝了一聲，將覃無歡喝住。

  「幹嘛這麼嚴肅？他第六劫過了不是，只剩下最後一劫，咱們該高興啊，老翁頭，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真的，因為我……我好像已經哭不出來了，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了，不信你問燈芯。」

  覃無歡笑著說，說得太過心酸，心疼得受不了，但的確如話里一般，真的，一滴，一滴眼淚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