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哀求

  任由張氏緊握著她的手，董三娘只是不咸不淡的。

  「張大娘子，我爹也沒有辦法。」

  如今的張氏已經沒有了俯視董家的傲氣，她兒子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她哪裡還有底氣跟董家叫板？

  更別說，如今還要求到人家頭上來。

  當寡婦這麼多年，張氏很懂什麼叫此一時、彼一時。

  只當了董三娘記仇不肯幫忙，張氏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跪在了董三娘跟前。

  「三娘，我知道從前是我不對，是我扣著我兒的廩銀不給逼著他來用你的嫁妝銀子，為了讓他不分家還故意在你家尋死。」

  「從前種種都是我的錯，只求你看在我兒沒有對不起你的份上，求求你爹幫忙找一找我兒。你爹他人脈廣，總比我這個婦道人家中用啊！」

  董三娘連忙站了起來避讓，「張大娘子你這是做什麼？不瞞你說，我爹是真的沒有法子，我們也找他找了許久，偏偏連丁點消息也沒有。就在前兩日鄉試趕考，我爹還派人特意趕去了省城，無論是會館還是考場守了整整三日，都沒有見到人。」

  張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兒他究竟去了哪？他究竟去哪了？他不孝啊他連親娘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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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如今張氏沒有再懷疑董三娘的話。

  董三娘是要鐵定了心思要和離的人，和離書早送來了不說，這半年多里一天都沒有再回過她牛家。

  她兒一直這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只要她張氏不認她兒死了，她董三娘這輩子就被拖住了，連個寡婦的名分都得不到。

  所以董三娘的著急應該不下於她之下，是不會騙她的。

  董三娘心裡也是嘆氣，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也真是稀奇。

  張氏在董家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只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董三娘倚在門邊看著張氏瘦的弱不禁風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

  「三娘！你快些，說好了要去宋典吏家裡送繡件呢。」

  紅魚活潑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董三娘莞爾一笑，高聲應道：「來了來了！就來了！」

  事到如今，除非牛秀才自個出現旁人也沒有辦法，她反正已經打定了主意，大不了就當替他牛志高守一輩子的活寡。

  所以早就已經不把牛秀才不把牛家放在心上的董三娘，這大半年來，心情舒暢鋪子也是日進斗金。

  董家是她娘家，把個她更是養的是膚色勝雪、紅唇欲滴，比從前更美更動人。

  就連典吏夫人見了她都忍不住拉著她的手不放，「好一個嬌美的秀才娘子，真叫我認識晚了你，不然怎麼會讓你嫁去了別人家，當我兒媳該多好？」

  典吏夫人的女兒要出嫁，她心疼女兒，除了嫁衣是親手繡的，其他的一概都在巧娘子繡莊訂的。

  常來常往，典吏夫人家什麼情況董三娘早清楚了。

  宋典吏家除了典吏夫人這個正室之外，還有兩個小妾。

  這典吏夫人口中打趣的做她兒媳多好的兒子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是宋典吏其中一個小妾所出的妾生子。

  董三娘開繡莊半年倒也「見多識廣」，雖然她如今還沒有正式和離外人總叫她一聲「秀才娘子」，可因為她自個的出身和如今開著繡莊的緣故，難免會被人看不起。

  類似於典吏夫人口中的打趣，說是打趣也好貶低也好，董三娘已經見怪不怪了。

  董三娘巧笑嫣然，「可惜三娘命薄，沒有這個福分叫宋夫人一聲娘呢。」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經歷更是如此。

  半年前的董三娘絕不會想到自個有一日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被人打趣調侃還能坦然自若地說笑。

  不過，她半點也不覺得羞恥。

  她憑本事賺銀子，活得多姿多彩，而不是被禮教和一個「秀才娘子」的身份而束縛在一個小小的農家院子裡。

  回頭想想從前在牛家的日子，董三娘心裡只有一個詞「暗無天日」。

  所以如今的董三娘，覺得自己只有感恩上天的份。

  典吏夫人被董三娘哄得眉開眼笑，再看一看董三娘送來的各色繡件，越發歡喜。

  「這麼好的繡活，就是在杭州府也不多見。你們家的這繡娘啊，可真是一寶。」

  董三娘抿嘴一笑，「這是宋小姐要帶到夫家去的，我們繡莊自然要請最手巧的繡娘來繡。如今宋夫人滿意，我們也就值了。」

  這是最後一次給典吏家送貨了，典吏夫人十分痛快地給了銀票。

  「日後我家二娘子出嫁，我還要來你們繡莊訂繡件，倒時候董娘子可要給我優惠些。」

  從宋典吏家出來，忍了又忍的紅魚忍不住悄悄往地上啐了一口。

  「這個宋夫人可真是討人嫌，次次來送貨都要拉著你打趣一番。自個鬥不過小妾，偏還喜歡拿著人家生的兒子開玩笑。」

  可不就是因為她是個商戶女，又可以隨意拿她打趣還能貶低那個妾生子啊。

  董三娘看破不說破，些許小事笑笑也就過去了。

  「還在人家家門口呢，小心被人聽見了。」

  紅魚這才嘟嘟嘴，「趕緊走，趕緊走！下次再不要做她家的生意了！」

  董三娘笑著被紅魚往前扯著走，「你小心些我的袖子啊！」

  還沒走兩步，身後就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三娘！」

  方才還在和紅魚說笑的董三娘笑容就是一頓，無奈地抿了抿嘴，這才迴轉身笑道：「程三哥！」

  程三郎一身白衣面若冠玉，從馬車車廂里探出身來，「不是和你說了，你下次要送貨就告訴我一聲，我送你啊。」

  董家是有馬車，可董思明出行也要用，董三娘的繡莊雖然也賺了不少錢，可合伙人就有三個分錢也得分三份，所以暫時就沒有置辦馬車。

  這程三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天天都要跑到繡莊裡露個面。

  你說他過分嘛他又彬彬有禮，可要說他不煩人這天天圍在身邊轉，也十分鬧心。

  紅魚見了程三郎倒是十分高興，扯著董三娘的袖子道：「這宋典吏家太遠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叫輛車，程三哥你來得正好！快快快，三娘我們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