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兒女都是債

  牛秀才仿佛恍然大悟，連忙讓開了，「是是是，還是娘子說的是！」

  桃花大恨，暗自跺腳。

  自個這個親妹妹說好說歹，大哥他就跟軸了一樣，那個董三娘不過一句假惺惺的話，她大哥還上趕著去捧了！

  桃花的眼神暗了暗，娘都使出了尋死這一招，別說還拉不回大哥的心？

  不說桃花了，就是裝暈的張氏也暗自咬牙。

  自個生的兒子瘌痢頭那也比別人癩的好看，她兒子好是好爭氣也爭氣，可唯獨一點上，耳根子太軟性子太懦。

  看樣子就算她使出了尋死這一招手段，暫時是能斷了兒子分家的心，可日後呢？

  張氏心頭又是大恨又是生惱，看樣子日後還是得小心防著董三娘這個小狐狸精！

  被解了圍的周大夫擦擦額頭不存在的汗，鬆了口氣連忙出去找董思明寫方子去了。

  方子哪裡都能寫，可這一次董思明卻把周大夫請到了他的帳房。

  

  打發了下人，董思明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了周大夫的面前，「老周啊，我那親家到底有沒有事？」

  周大夫一見董思明這陣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喝了口茶，周大夫才開口道：「你放心，就一點皮外傷別的都沒事。」

  能明顯感覺到董思明鬆了一口氣，周大夫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這秀才女婿和他娘究竟是怎麼回事？哎哎哎，老董啊，你別怪我多嘴。咱們這多年的交情了，三娘還叫我一聲叔叔，我不得問問？」

  董思明苦笑，「老周你不是外人，在你面前也的確沒什麼好瞞的。我這女婿和他娘……哎，怪就怪我，當初只想著讓三娘改門換庭不用再低人一等，真真是我痴心妄想反而害了三娘！」

  什麼？

  周大夫大驚，「他們牛家把三娘怎麼了？」

  董三娘也算是周大夫看著長大的，小時候身子弱小小的一團人兒，咳嗽咳得人都蜷起來還要安慰擦淚的吳氏說她沒事。

  搖了搖頭，董思明臉上一片落寞，嘆了口氣，「現如今還沒怎麼，只不過是我那親家自打三娘嫁進她牛家門開始，再沒有給過我那女婿半個大子。」

  只不過一句話而已，周大夫想了想就明白了，一拍桌子，「這是在打三娘嫁妝的主意？」

  董思明點了點頭。

  周大夫反而奇怪了，「老董啊，咱們這麼些年的交情我知道你不是小氣的人啊。再說了，說句良心話，你能把三娘嫁到秀才相公家裡，除了三娘的確賢惠淑靜足配他牛秀才之外，三娘的嫁妝也是一半的緣故。你是生意人，這裡頭的關礙你不該不知曉啊。」

  他的言下之意，你董思明一個生意人不會不清楚你們家三娘這樁親事，那可不就是跟做買賣似的，能嫁過去那就是因為你家三娘身上的「砝碼」夠重嗎？

  怎麼就不捨得了？

  董思明再次苦笑，「哪裡是我不捨得的緣故？若是他牛家、我那親家，是真的對三娘好，那便是賠上我整副身家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那他牛家是？」周大夫疑惑了，「我看你那女婿面相上也不像是個奸惡之人啊。」

  搖了搖頭，董思明嘆道：「人無完人，我那女婿自然不是惡人，對我家三娘也算真心。不瞞你說，當初其實就是我那女婿看中了三娘，這才使人來說的媒。」

  周大夫這才知道，原來這樁讓人艷羨的親事居然還不是董思明自個費盡心思求來的。

  可他又更加想不明白了，「那按理你那女婿更應該護著三娘啊。」

  董思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你道我那親家真是走路自個摔的？那就是我那女婿提了分家的事，她自個一頭撞在我家柱子上！」

  反正話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怕丟醜了。

  「我女婿那臉，不也是你治的嗎？也是因為我女婿要分家，所以他娘給撓的。」

  周大夫瞪大了眼，「哎呦喂我的親娘誒！這這這……你這親家雖是個女人，卻也是個狠人啊！」

  真狠人，不光對親兒子能下狠手對自個也能。

  「那她這樣一鬧，你女婿還能提分家嗎？」

  自然是不能了。

  至少最近幾年甚至十幾年，說遠點幾十年說不定可能還要等到張氏她死了才分得了家。

  董思明往後一靠靠在了椅背上，渾身的疲累壓得他直不起腰來，「女婿是不壞，對三娘也算是有情義，可他這樣一個大男人卻生生被他娘給鉗制住了，一點辦法都沒有。對三娘來說，這好還能算什麼好？」

  這小夫妻之間的事，周大夫一個外人倒也不好插嘴。

  不過將心比心，拿自個女兒想一想，若是他女兒日後嫁給了別人，一家子都指望著他女兒的那份嫁妝，他這心裡也不舒坦啊。

  本朝的律法，女子的嫁妝那就是她個人的私產。

  她個人的吃喝用度，除了依靠夫家之外都得靠這點嫁妝。

  若是只出不進，再是金山銀山的嫁妝那也只會日漸減薄，若是夫家靠得住那也就罷了，可若是靠不住，那這個女子日後該怎麼辦？

  周大夫默了默拍桌道：「怪你方才來的路上也不和說明白，不然我剛才當場就揭穿你那親家！她就是裝的！」

  董思明苦笑，「我那時候也不知道她是裝的啊……」

  再說就算真當場揭穿張氏，除非她自個願意站起來說自個沒事，不然只要她還躺在那，只怕女婿就要以為是他們董家叫了周大夫來合夥哄騙他呢。

  別到時候反而恨毒了他董家一家。

  「唉！」周大夫嘆氣道：「雖說有句話叫『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勸和不勸離，但老董啊說句誅心的話，三娘可是你唯一的女兒，你可得好好想想好。」

  這話一般人都不會說，周大夫倒是個直腸子。

  董思明一時間沉默了下去，等一道茶都涼了這才勉強笑笑，「如今提這個還早了些，還是先麻煩你先給我那親家開方子吧。」

  周大夫在心裡搖了搖頭，兒女都是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