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哭訴

  吳氏雖是個女子，卻爽利得很。

  有些事她看得透，這女兒家啊嫁了人就好比重新投了次胎。

  若是女兒在他牛家過得不舒心，難道還要讓女兒為了個空的秀才娘子的名分郁苦一生？

  董三娘和孫芷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歡喜，董三娘更是嘴角上揚整張臉都放了光。

  吳氏見了心裡發酸，連忙低頭舀了勺蛋羹餵坐她腿上的大寶，「大寶乖，啊，啊，老虎嘴巴啊嗚一口！乖，大寶真是個乖孩子！」

  一頓飯吃飯，吃飽喝足的大寶打著哈欠被奶娘抱下去了。

  董三娘姑嫂兩個坐一塊，根本放不下開繡莊的話題，一邊算開店得多少本錢一邊又商量這鋪子該開在哪裡。

  紅魚在邊上插不上話，乾脆幫吳氏打理大寶周歲宴的雜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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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一整日都像個沒事人一樣，除了紅魚誰都沒看出她的異常，只到吃完晚飯和董老太爺夫妻兩個回了房沒了外人，吳氏才真正發作。

  拿起枕頭就扔在了董老太爺身上，把個董老太爺給唬的，「你這是做什麼？」

  吳氏壓低了聲音嗚嗚的哭，「你這個死鬼，好好的女兒叫你生生毀了！」

  「什麼？哎呀你在哭什麼呀？」

  董老太爺說是老太爺，其實也才四十多點，不過是他白手起家到如今這樣的身家受人尊敬，才稱他一聲老太爺。

  夫妻兩恩愛了一輩子，貧賤不棄富貴不離，董思明見吳氏這樣傷心一時沒了主意。

  「嗐！你別只顧著哭，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氏強忍傷心，恨得聲音都在發抖，「你選的好女婿！一家子都覬覦女兒的那點嫁妝銀子！」

  「從三娘嫁過去那天開始，親家母就再沒給過女婿一文錢，到如今女婿花的都是女兒的嫁妝銀子。可憐我的心頭肉，在家都拿她當大家閨秀養著，今日竟要和汝蘭一同做買賣了！」

  董思明心頭一震，連忙問道：「這是三娘跟你說的？」

  吳氏含著淚瞪了他一眼，「女兒倒是沒說……你是走得早沒見著紅魚吃點心那模樣，活脫脫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吃的還全是她從前不愛碰的那些。這才被我看出究竟來，我一問她才知道女兒和她在牛家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可憐我的心頭肉，明明自己在婆家過得這樣委屈，回了娘家卻不肯說一聲，怕她的『好』爹為了她傷心難過哩！」

  董思明摸著鬍子滿地轉圈，半天才道：「當時我就知道牛家什麼情況，親家母一個寡婦精明厲害些也是應該。再說，我特意給了女兒許多嫁妝銀子，不就為了……」

  話還沒說完，吳氏就把剩下的那隻枕頭又扔到了董思明的身上。

  「你別跟我說這些！我只問你，你這是用銀子給女兒買個秀才相公呢？」吳氏氣狠了，指著董思明喝道：「女兒是嫁人！不是招贅婿！女兒家嫁人都要依靠良人，俗話說得好，好女不穿嫁時衣，他牛秀才到如今連支頭花都沒有給女兒買過！」

  「就說當年我嫁你那會兒，咱們家窮不窮？一文錢恨不能劈成兩半用，可你呢？半夜才從碼頭回來，自己不捨得吃不捨得喝瘦的連褲子都系不住，卻會帶碗街口的周餛飩給我打牙祭！」

  吳氏越說越傷心，「你說當年我嫁你圖你什麼？圖你錢還是圖你的人？我圖的不就是你對待我的這一片真心？可他牛秀才呢？他牛家說起來在鄉下人家當中也是殷實人家，可他……我苦命的女兒，委屈死我的心頭肉了！」

  董思明不知道是被枕頭砸的還是被吳氏的話給鎮住了，抱著個枕頭滑稽的呆立了半天。

  「你先別哭……」董思明半天才艱難的開了口，「也只是如今罷了，日後等女婿中了舉人就可以想法子弄個官做，等到了那時候……」

  「我呸！」

  吳氏往地上呸了一口，「你可拉倒別說以後了吧。現如今都這副模樣，日後真當了官還能把我們女兒當回事？」

  「都半年了！女兒一次沒回過家，咱們女兒難不成是個不孝順的？還不是因為他牛家拘著？言語上給了女兒難堪？既然看不起咱們商戶人家，為什麼當初他牛秀才牛相公又要來咱們家求親？禍害咱們好好的女兒？」

  董思明一句話都說不出，又被吳氏哭得心慌，「我……我明天親自找女婿問問……」

  吳氏哭道：「問他有什麼用？你當女兒今天怎麼不聲不響突然就回了娘家，就是跟女婿跟親家母鬧了彆扭。女婿若是個好的，他能不幫著女兒嗎？一邊用著女兒的嫁妝銀子，一邊跟他娘一起合了伙的欺負女兒！」

  「就你走得早，女兒帶的那些禮我後來仔細瞧了，都是鎮上買的，親家一樣東西都沒交代給女兒。我這心啊，你說我能不氣不悔不恨？」

  「他們牛家了不起，出了個秀才相公，他們看不上咱們家是商戶也就罷了，咱們也不稀得。可咱們好好一個女兒，心肝寶貝似的養大了，卻要活活被你送去牛家讓人家糟踐了。」

  「我的好三娘，本來人人都說她好樣貌有福氣，如今一張鵝蛋臉都瘦成了瓜子臉！你說她在他牛家，能過得是什麼好日子？」

  董思明心頭又是痛又是悔，牙關緊咬，「你先歇著，我去帳房想想。」

  就這麼抱著個枕頭去了帳房，帳房的油燈一晚上沒滅。

  第二日大清早的，董老太爺早飯沒吃就出了門。

  董三娘還奇怪，吳氏只淡淡說了一句最近鋪子裡忙，她急著要出門也就罷了。

  和孫汝蘭說好了今日要去拜會李繡娘，兩個人急忙吃完了早飯帶著紅魚就出了門。

  李繡娘一輩子沒嫁人，家裡人都當她是搖錢樹她也不願意回家，早在董家教董三娘刺繡的時候就托董思明給她在鎮上買了處小院子。

  這一次從省城回來，她就落腳在這處小院子裡。

  董三娘雖然沒去過那，可院子是她爹買的，地址她也知道，都在鎮上，不遠，走過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