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它的責問
2024-06-16 21:14:54
作者: 延峻
當年鬼子的陰陽寮就是發現了這個端倪,才派人進來探查,意外探知到了白清雲的事跡,嚇得再也不敢調查。
黎笑早就查出了那封存捲軸的內容,就是:中華秦嶺腹地,毀滅與殺伐之神素方,後巫墮邪神祇白清雲。
當年的道門人才輩出,那些先賢大能已經發現了亂世將至的徵兆。為了阻止而下山付諸行動,並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張行走和王行走就是其中的代表。
他們已經做了很多的事情,卻少一個最後完成的人。
而那個人,就是爺爺。
爺爺繼承張行走和王行走的救世遺願,在泰山仙壇開壇,以自毀根基、幾乎身消道隕的巨大代價打通了被堵塞的神道,讓天庭得以發現凡間大亂,滿天星宿紛紛下山托世為人而拯救華夏。
但當時僅憑爺爺是完不成這個壯舉的,有人給了他一定乾坤的助力。
白清雲。
那時候的白清雲已經死掉了,可它的神識沒散,它做出了它當時能做的一切。
它是大道趨於完美的造物,哪怕被恩怨吞噬、被大道制裁,也從未忘記過它自身的神職。
王朝更替是大道決定,所以先天神靈並不會庇護某一個王朝。它們庇護的永遠是這片土地,讓這片土地的傳承永遠延續下去。
神州神州,神佑之州。這裡的神,指的就是白清雲。
將開闢囚荒、將太古大妖都鎮壓在裡面的神,也是它。
它為這片大地付出的貢獻,永遠也不可被磨滅。
所以,即便爺爺把它一縷殘魂鎮壓在西山口,再遇到它的時候仍然滿懷感激,代替它職責的三大天仙也對它極其尊敬。
當初它能殺太師祖的時候停手,並非是因為怕了,而是它也知道當今華夏氣運正隆,它不能毀了這一切。
神是很複雜的,不能單用好壞去評價它們。所以白剎問我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我知道白剎是想讓我看在白清雲的功績份上放棄決戰,可一碼歸一碼,我跟白清雲之間的宿命是我和它之間的事情,不摻和其他東西。
當年夜息殺它,是因為它撞毀神柱。劉遠年殺它,是因為它血亂大河灘將水府逼到死路。現在我要殺它,是因為它要殺我。
它的貢獻跟我們之間的宿命不能混為一談。
「既是如此 那便也沒有好談的了。」白剎冷冷地看我:「當年鳴雲山一戰我沒能趕到是我一生遺憾,今日,哪怕我死於此處,也不許你再傷先祖一回!」
他對白清雲真的很忠心,迄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白清雲著想。
我從心裡佩服他,但他的阻止,同樣擋不住宿命。
不把路讓開,那我就只能殺他了。
就在我要動手的時候,天上突然傳來空蕩的聲音:「退下,讓他來。」
白剎看向天空:「可是……」
那聲音又重複一次:「讓他來。」
白剎是不敢違背白清雲旨意的,他咬咬牙,不甘地看我一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清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我便在此處等你。」
我循著聲音飛奔過去,茂盛的山林就像塵封千萬年的歲月,被我一一越過。
我終於來到了這個巨大的山中盆地。
足以容納幾萬人的龐大村落駐紮在盆地四周,中央處有一株足以用參天形容的巨大古樹。
我要找的人就在樹頂上。
這時候,劇烈的打殺聲從遠處襲來,楊羽帶領著黑壓壓的玄門教眾站在山坡邊上。
他們終於擊潰了後巫的所有防禦線。
與此同時,盆地中傳出地動山搖的吶喊聲,村落之中湧現出無數穿著白衣的人,朝著他們狂奔而來。
楊羽高抬法劍一放:「殺!」
驚天動地的殺聲震徹雲霄,烏黑的人海從山坡奔涌而下,猶如決堤洪水,震得大地微微動搖。
雙方人流撞在一起便驟然進入白熱化階段,刀槍相撞的聲音響徹山谷,屍堆成山、血流成河。
我箭步一躥,身影就像風一樣飄飛到了古樹的樹頂上。
那尊銀髮神祇正盤膝而坐,似乎正在閉目沉睡:「你到底還是來了,你可知我為何被沉浸於復仇之中?」
雖然它一直否認我跟劉遠年,但在看到這身裝扮的時候,它還是下意識地看到了它的兄長。
而它那句問題,我不知道答案。
每個犯錯的人都會受到懲罰,神也不例外。自己做了錯事,被懲處不是很正常的,為什麼要復仇?
有什麼好復仇的?
它睜開眼睛,黃藍異瞳盯著我,其中好像暗含著一絲悲傷。
這是我第一次從它的眼神中解讀到異樣。
它說:「我有罪,可懲處我者不該是你。你是我兄長,卻從未聽我一語,我所做一切,在你眼中皆為罪大惡極。你博愛萬物,卻從未許我任何憐憫。」
「在你的眼裡,你的哥哥就是這樣的嗎?」我問它:「原來你一直都那麼恨你的哥哥。」
它斬釘截鐵地說:「是,我不知我欠了你什麼,你要這般對我。」
聽到這句責問,我心裡很難過。
來自夜息的難過。
鳴雲山上,夜息雖然親手殺了它,卻用自刎墮世的代價保住了它的神魂。如果任由大道懲處,絕不會只是碎掉它龍軀那麼簡單。
兩百年前,夜息寧願把選擇交給劉遠年,也不肯親自動手找它算帳。
為了它,夜息墮世輪迴數千年。為了它,夜息即便毀掉自己,也從來沒有怨恨過它。為了它,夜息置神職於不顧,導致崑崙天宮落寞,龍脈失控,這片土地開始了數千年的血腥廝殺。
是對是錯,都是因為它,夜息做了所有能為它做的一切。
可是在它的眼裡,夜息的形象卻永遠是一個從沒有關愛過它、為了蒼生可以捨棄掉所有的鐵面兄長。
正如當年夜息的感嘆,它輪迴死去數千年,到頭來,卻總歸是錯的。
早知道如此,當初何必?
這個仇恨讓它念了千百年,並非幾句話就可以化解。所以我並不想著向它解釋什麼,解釋了它也不會相信的。
它站起來,渾身的殺氣,其中又包含著無盡的滄桑。
「悲風已去,苦雨已過。神尊夜息,為了你所大愛的世間,仁慈的你,是否還能再殺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