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敬死香滅

  我立刻伸手攔住了他。

  雖然不知道他要這張符籙做什麼，但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我都不能讓他得逞。

  見到好事被破壞，他惱羞成怒地對我吼：「楊家的小崽子！你別特麼得寸進尺，老子已經忍你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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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舊不肯讓步：「老王八蛋，只要我在這裡，那個東西你絕對不要想碰一下。」

  他抽了抽鼻子，額頭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指著我：「想打架是嗎？你敢動老子一下，信不信老子直接躺在這裡！」

  我想了很多種收拾他的辦法，卻唯獨沒想到他會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他是個老頭，要是真的起了衝突被我推倒躺地上了，我有理也成沒理了，還得賠給他醫藥費。

  這個老匹夫真是夠不要臉的。

  但我也不是那麼好拿捏的，警告他說：「你是不是忘記你家柴房怎麼塌的了，你想也嘗一下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後，老刀子不敢再橫了。

  我舉劍指天、引雷劈死鬼胎的壯舉雖然差點把我自己送走，但不妨礙它成為村里人對外吹牛的談資。

  如果我真的以降天雷的方式把老刀子劈死了，公家的人來了也拿我沒辦法，因為他們一沒證據，二不相信。

  老刀子以為我隨時都能引雷，立刻被我嚇唬到了，也不敢再胡咧咧什麼。

  對峙片刻，他忽然往我身後瞄了一眼，然後老眼微睜，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看見了什麼要命的東西，下意識地倒退一步。

  我被他的樣子搞得很不安，有股莫名的不妙感襲上心頭。

  我身後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我狐疑地用眼角餘光往後瞥，並警惕地問：「老王八蛋，你搞什麼飛機？」

  老刀子並沒有搭理我，而是一臉驚恐地邊退步邊擺手，嘴裡喃喃一句：「老楊……，你別來找我……」

  我心頭猛然一跳！

  爺爺在我身後？！

  我立刻回過頭去看，卻發現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上當了！

  我剛反應過來，老刀子的手就已經抓向了蛇和符籙：「小兔崽子，跟老子斗，你還得再撒兩噸尿！」

  被他得手就麻煩了，我趕忙要去阻止，沒想到他卻突然慘叫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那張符籙突然無火自燃，順帶著連蛇身也被點著了。

  老刀子被火燙了一下，在看到想要的東西燒著後，表情比錯失一千萬彩票還要難看，竟然想不管不顧地用手把火撲滅。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蛇和符籙很快就燒成了灰，一股風吹來，把它們吹向了遠方。

  老刀子木木地坐在地上，好像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整個人又老了幾分。

  看著他頹喪的樣子，我依然不敢放鬆警惕。

  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剛剛被他騙了一回，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憋著什麼把戲。

  因為出了人命，所以鎮上的公家人來得很快，他們一來，我也不怕老刀子再折騰了，趕緊離開了。

  我不喜歡跟公家的人打交道，心裡也想著趕緊回去看看那棵老槐樹怎麼樣了。

  王八已經流淚了，要是槐樹再枯死，陣法就真的被破了。

  我至今還不知道被鎮壓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但能讓歷代鎮村人都束手無策的玩意肯定不簡單。

  雖然爺爺說我可以解決掉這一切，但是我心裡沒底，在暴風雨來臨之前，我至少要把雨傘準備好。

  而且張大娘的喪事還需要我回去處理，我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

  一邊趕回去，一邊琢磨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老刀子為什麼老是折騰出亂七八糟的事情，先是想搶鎮村印章，現在又打蛇跟符籙的主意，他又不是術人，要這些東西究竟想幹什麼？

  二十四年前在山裡發生過什麼事，跟現在的事態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還有，二賴子為什麼突然抽風撞死在王八石像上，他跟我說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這些問題就像海浪一樣一波接著一波，這邊的還沒平息，那邊就又出事了，想想就頭大。

  胖哥和胖嬸還在車上，他們家比較老實本分，械鬥這種事情他們也不敢去圍觀，最多耐不住八卦的心思，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簡略地說了兩句後，我轉頭看著千妍。

  從我回到車上後她就一直很安靜地坐著，沒有像剛才一樣蹦蹦跳跳了。

  我小聲地問她怎麼了，她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頭來看著我。

  可就是這一眼，卻讓我皺起了眉頭。

  還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是，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

  這是一種讓我感到很陌生的眼神。

  深邃、空洞、冰冷，像是一隻黑夜裡匍匐於深林中的花豹，讓我感到不寒而慄。

  從開始養她那一天起，我從來都沒見過她這樣，這是一個兩歲大的孩子能投射出來的眼神嗎？

  我甚至懷疑她根本不是我的小千妍。

  她用那種眼神看了我好一會兒，接著又眉眼彎彎地恢復了往常的天真無邪，笑嘻嘻地用腦袋往我懷裡鑽。

  看著她的小腦袋瓜子，我聯想起路上的噩夢，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我最近怎麼老是出現離奇的幻覺，難道是被電擊後留下了後遺症？

  我沒有再多想，掐了掐眉心，靠在后座上閉目養神。

  車子路過老槐樹下時，我又想起那隻男鬼陰慘慘地對我笑的情景，心裡一寒，偷偷地朝槐樹看了一眼。

  槐樹的葉子掉了不少，現在準備入冬，所以這不奇怪，這樹目前還沒出什麼問題。

  到了張大娘家，一下車就聞到一股飯菜香味撲鼻而來。

  千妍畢竟還小，不適合參加喪事，所以胖嬸就帶她回去讓她婆婆照看一下，那樣也好，畢竟老奶奶也挺喜歡小千妍的。

  門口有個嬸子見我回來後，沒有吆喝，進屋跟人通了個風，勒叔請來的那位外鄉師傅很快就端著個火盆出來了。

  這是老家的規矩，從村外回來的同村晚輩要跨火盆才能進白事門，這麼做是為了避免有什麼髒東西跟了回來衝撞死者，跨一下火盆，既是尊敬死者，也可以把髒東西擋在門外。

  胖哥自然是要跨火盆的，但我不用。

  我不僅是晚輩，還是師傅，如果連師傅都要跨火盆，那誰能放心讓他做事情呢。

  我站在大門正中央恭敬三拜以示尊敬，然後直接進門。

  很多長輩看見我後都高興地打招呼。

  可能有人覺得奇怪，為什麼出了死人大家還這麼高興。

  其實喪事也有悲有喜，橫死、早亡是悲，長壽無病善終是喜，家屬哭過一場代表哀思後還會給孩子們發餅糖，去世的老人看到了也會高興。

  張大娘生前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老年安穩，沒病沒災地在安睡中離世，所以她的喪事是喜喪，要是氣氛弄得很壓抑反倒不好。

  知道我回來了，戴著孝帽的勒叔從靈堂走出來，並斟了一杯白酒給我。

  師傅到家設靈，守靈的孝子要親自敬給師傅一杯酒，一是代表對師傅的尊敬，二是師傅喝了這杯酒，就有理由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了。

  走陰陽有走陰陽的規矩，凡事都要講究因果，不能無緣無故的去參與別人家的事情，要麼收錢，要麼受情，總之就是找個理由。

  火葬場的車還沒來，所以張大娘的遺體還在。

  我先是以師傅的身份對她恭敬一拜並斟酒一杯，然後才以晚輩的身份點香三拜。

  拜完之後，我正要把香插進香爐里，手上的香卻突然滅了。

  這一幕讓所有人臉色驟變，我更是心中一驚！

  敬死香滅，表示此人與死者有恩怨，死者不受此人之拜。

  可我除了跟老刀子有矛盾以外沒跟誰紅過臉啊，尤其是張大娘還挺疼我的，她為什麼拒絕我的拜奠？

  我百思不得其解時，一陣尖叫聲驟然響徹全堂：「阿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