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嫁給猴子滿山走

  「老夫早已身中巨毒，此番瘋癲只是不想讓我的小娥以後再傷心，算是老夫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龔美臉上仍是解脫的笑容，朝狄青緩緩搖頭，道：「我的小娥既然不願登臨帝位，那這一切的後世罵名便由老夫來背，只要她仍是萬民心中敬仰的皇太后，我心愿已足！」

  「前輩，你為娘娘做了這麼多，娘娘知道麼？」狄青含淚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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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龔美嘆息時，口中湧出了更多的黑血落於身旁的積水中，道：「狄青，一定要好好保護你心中所愛之人，不要再步老夫的後塵……」

  龔美話落，驟然翻轉起了手腕，「嗤」的一聲將青缸劍瞬間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然後臉上仍保持著解脫的笑容，看著狄青，緩緩地閉闔上了雙眼。

  「……」

  大雨拍打著狄青的身體，那雨水自他的額頭流經過他的雙眸，自鼻樑與臉頰上淌下，落到了他的嘴裡……不知何時這雨水也增添了一股淡淡的似淚水般的咸澀味。

  難道這場大雨是老天爺的眼淚麼？

  「啊……」狄青跪在積水中，驟然歇斯底里地仰天悲吼！

  悲吼聲穿透了磅礴大雨的重重幕簾，飄入了皇宮大內所有人的耳中，與汴京城天空上那隆隆雷聲融在了一聲。

  這樣的暴雨，能沖刷世間的一切嗎？

  狄青心中生出這個問題，卻無人可以回答他，甚至他頭頂的蒼天也無法回答他！

  夏天的雷陣雨來得急去得也急，半個時辰過後暴雨停歇，汴京城天空上的烏雲散去，太陽從雲層後頭重新露出了笑臉。

  天空蔚藍如洗。

  狄青帶著很重的傷勢，步履蹣跚地獨自離開了福寧宮。

  他沒有將有了裂痕的青缸劍帶走。

  當他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時，所有人都是眼神極其震驚，鴉雀無聲的人群中，趙月等人疾奔了上來，將他挽扶著向皇宮外行去。

  趙禎沒有開口阻攔，趙元儼沒有開口阻擋，皇太后劉娥沒有開口阻攔，文武百官也沒有人開口阻擋。

  宮中所有的帶刀侍衛、宦官、宮女都眼露敬意主動讓開了一條道，目送著狄青等人的背影離去。

  後來，從宮中傳出一則小道消息：說皇太后劉娥在狄青離開皇宮的同一刻，獨自一人進入了一片狼籍的福寧宮，待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出來。

  這個過程因為劉娥事先下了懿旨不准任何人進入，就連皇帝趙禎也不例外，便沒有人知道劉娥在福寧宮內做了些什麼，又為何一人在裡面獨處了如此長的時間。

  一個月後，汴京城內無人再敢談論那次皇城受到圍攻之事，更無人敢議論皇宮中那次暴雨中的大戰。

  三個月後，劉府家主劉勇被皇太后劉娥親下懿旨罷了官，更責令外戚不可任朝中要職。狄青也在這個時候正式轉遷為班直軍營的一名三班差使，成為了一名帶品階的武將，其使命便是皇帝趙禎的貼身護衛。

  按當時大宋的制度，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普通布衣子弟，若想征戰沙場建功立業成就一翻事業，能有機會進入被「恩萌」系武將世家子弟占據的班直軍營，便是打開了一個有相對公平竟爭環境的競技舞台。

  因為……班直軍營在當時大宋禁軍中的職能，除了是官家的貼身護衛之外，還相當於現在社會的專業培養軍事人才的軍事院校。

  從此時起，狄青開始真正走上了歷史舞台之上，讓他的後半生事跡名垂青史，成為了百姓心目中傳頌了千年的北宋戰神。

  在班直軍營中所有的貼身護衛當中，還有極少數的一類人存在，他們身份極為特殊，就是被百姓及官家同時稱為「天使」的人，而狄青便這極少數一類人當中的一個。

  這是歷史記錄中狄青被後來征戰西夏，被對手稱為「狄天使」這個名字的真正來源。

  「狄天使」這個身份，不是來自於西夏人的創造，是因為狄青曾經真實出任過這樣一個軍職，與他的「狄二郎」之名在大宋百姓中一起揚名，甚至後來出現了狄青征戰沙場凱旋時，汴京城萬人空巷只為一睹狄青大英雄風姿的盛況。

  不久，趙禎派人傳喚狄青入宮見駕。那次的談話不像君臣，更像是朋友知音聊天。

  趙禎當時問他：「你擁有「涅面天使」「大宋兵王」「狄青」「狄二郎」和「秦棣」這麼多名號……如此複雜的多重身份，在我面前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狄青靦腆而笑，答：「皇上和大宋百姓需要我是何身份出現時，我便是何身份，哪怕下一個是全新的身份亦可，這個我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心……真沒細想過？！」

  趙禎又問：「那你現在想要什麼？」

  狄青臉上的笑容更甚，道：「我若真說了……皇上肯點頭不？」

  趙禎臉上泛起了深意，道：「只要不出格，我可以答應你！」

  「自由！」狄青臉上泛著靦腆的笑容，劍眉微揚，似是而非的開口。

  「這個……」趙禎沉吟。

  「其實，汴京城真的不錯，我現在就想要一處大的庭院，將雙親接到身邊來盡孝！」狄青臉上靦腆的笑容更甚，在趙禎沉吟時，快速說出了心中想要的。

  「明月郡主不是早就將城中的一處庭院輸給你了麼？」趙禎臉上笑容再現。

  「這也算啊？」狄青露出了滿臉的驚訝之色。

  「這不算麼？」趙禎卻是笑容更甚。

  「好吧！」狄青無奈，想起他仍是被皇城司到處通緝的犯人身份，又道：「我想回一趟狄家莊，但這帶罪之身……」

  「嗯！這確實有些不太合適回去見狄家莊的父老鄉親！」趙禎笑著點頭應道。

  「皇上，其實我那些兄弟跟著出生入死也不容易……是吧？」狄青笑笑。

  「確實不容易，不過……這種事情，八皇叔應該會更擅長處置！」趙禎也笑了。

  「……」

  「我覺得你還是狄二郎這個稱謂親切些！」趙禎不知何時又將關於狄青身份的話題繞了回來。

  「其實我蠻喜歡『涅面天使』這個名號的！」狄青卻靦腆地笑著搖頭。

  「我覺得『涅面天使』這個名號江湖味太濃了，狄青的本名會更合適些。」趙禎不同意狄青的觀點，微笑著搖頭。

  「要不就叫大宋兵王？好像不太合適……」狄青臉上笑容更甚，好似喃喃自語。

  「『大宋兵王』哪不能當作名號啊？要不……」趙禎又滿臉笑容沉吟起來。

  「我現在滿身的名號就沒有一個令皇上滿意的？」狄青臉上靦腆的笑容更甚，語話卻顯得有些無奈道：「要不我回去再想想，想一個皇上滿意的，總不至於讓我叫那天夜裡信口胡謅的『秦棣』吧！」

  「秦棣！」趙禎笑著重複念了幾聲，道：「這個名字還是有點意思的嘛！你當時是怎麼想出來的？」

  「……」狄青臉上靦腆的笑容已然到了極致，看上去像個正害澀的小娘子了。

  狄青與趙禎這次聊天沒有第二個人在場，他出宮後什麼也沒說，連趙月也不知道聊天的內容，從此便沒人知曉，成為了又一樁迷。

  但令趙月、白野墨所有人都不解的是，趙禎竟然同意狄青和其他人暫時離開汴京一段時間，可以不受任何差遣，但每個人在班直軍營的月俸錢卻可以照常領取。

  隨後白野墨回了秦嶺，吳軒回了雁門縣，陸風回到了他師父身邊，司徒雪仍是喜歡耍帥，與莫雷、李樹森、百里丘、楊濤、郭銘等人沒有離開汴京，混跡於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連汴河上文人騷客詠詩作賦之地也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萬勝門外，狄青與趙月等人駐足凝望眼前繁華依舊的汴京城，心情都很複雜。

  「青哥哥，會有人記得他嗎？」趙月開口問道。

  狄青知道趙月問的是龔美，內心黯然一嘆，道：「或許會有，或許永遠不會有！」

  「如果有一天也有人想從青哥哥身邊搶走月兒呢？」趙月臉上泛起了俏皮的笑容。

  「誰敢搶呀？」狄青故作驚訝狀，臉上泛起了靦腆的笑容，道：「再說，誰敢要啊？搶我的月兒回，他鐵定後悔！」

  「為什麼呀？」趙月追問。

  「此刻江湖上誰人不知九姑娘的鼎鼎大名啊？那可是敢上房掀瓦下地拆房的姑奶奶，躲都來不及，哪還敢搶回去當娘子啊？」狄青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趙月臉上含笑，低聲問道：「青哥哥，那咱們準備回哪個家？」

  「哪個家？」狄青微微一愣，感覺已是他娘子的趙月這話問得有些奇怪。

  「九姑娘，這個必須得先說清楚！哈哈哈……」夏荷等人卻笑了起來。

  狄青卻在這時看見陳六、劉心虎等人一臉尷尬，同時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然後朝他苦笑搖頭。

  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猴子滿山走！

  趙月是他的娘子這般問本屬正常，但夏荷等人的笑聲與陳六等人臉上的表情卻讓他感覺到了不正常。

  狄青眉宇微皺，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了趙月的臉上。

  他從趙月眼中看見了一抹狡黠，心中瞬間瞭然，臉上泛起了靦腆的笑容，悠然嘆道：「話說丑娘子早就見過公婆了，但狄家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那麼多親人都還沒見過我的丑娘子呢？當然……回狄家莊囉！哈哈哈……」

  狄青大笑著，兩腿在胯下馬肚上一夾，縱馬朝前方疾奔而去。

  「丑娘子？」趙月臉上神情一愣，瞬間明白了狄青的話意，縱馬追了上去，邊追邊憤然道：「別想溜！青哥哥今個必須說清楚，世間有月兒這般貌若仙子的丑娘子嗎？」

  「哈哈哈……」陳六、夏荷等人大笑著也紛紛縱馬跟了上去。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