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痛不欲生
2024-06-16 17:22:24
作者: 鯉魚大大
這口上清宮的老鍾特意建立在高台之上,為的是聲傳幽遠,有撫綏四方之意。
林承遇與上官雁這一滾,兩個人脊樑如被石頭重重碾過,尤其是林承遇,跌到最底下的時候幾乎起不來身,只抓著上官雁的腳踝,吃力地道:「你想想上清宮裡還有那麼多人,青城山道觀還有小師弟,你若是傷害盛王,皇上再仁慈也不會饒恕這種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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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雁扭頭冷冷瞥他一眼:「我自然不會傷害盛王,不會禍害了師傅為你們奠下的大好基石。」
林承遇只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碎了似的疼,強忍著難過道:「師傅從前一徑交代我要照顧好你,是我做的不好。」
聽他提起師傅,上官雁又要忍不住哭,只是倔著性子,任由那恨意放大,然後尋一人重壓在他身上。
「我下山還俗是師傅的主意,若非如此,也遇不上你。」她看著他,眉目漸漸堅毅起來,「塵俗我已經待夠了,這就奉著師傅他老人家回青城山去,你我之間,也當斷了,和離再娶一應隨便由你。」
她說完看他眼睛一瞬間睜得老大,像是有誰在他背後照他心窩子捅了一刀一樣,那眼神里有錯愕,有震驚,有痛苦,這種種的表情,終於叫她心裡暢快了,恨不能仰天大笑一場。
大概是她的臉上表情太過狠厲快意,叫人心生荒涼絕望,林承遇攥住她不放:「想和離沒門!我不同意!」
他坐起來,上官雁這才看見他身後衣裳都磨爛了,胳膊肘子那裡也一片血跡,不知是撞到哪裡才弄上的。
若是換了往常,別說流這麼多血,便是傷一個指甲蓋,她也要大呼小叫一番,故意表示自己的體貼,可是如今,她只蔑蔑瞧著,末了再冷冷一笑,那涼薄的勁頭就如同把人按在了冰水之中,瞬間就涼到透心了。
她沒應他的話,林承遇心裡便又升上一點希望,又一想,她在氣頭上,自己這時候跟她掰扯純粹是作死,倒不如等她消消氣再說,到時候甭管是要他跪也好,認罪也好,全都由著便是。
於是漸漸鬆了手。
上官雁果然沒打夠,三兩步跨上去,見了徐凌庚,直接當著盛王的面去踹。
盛王驚呼一聲,徐凌庚本來跪著,沒等起來就往後一仰,身子幾乎貼平了台子。
羽林衛們紛紛嚷著,將盛王從徐凌庚身邊搶下護衛著,然後就見這同師門的師兄妹同室操戈的打了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兵器,只靠拳腳功夫,上官雁縱然仗著力氣大,可是徐凌庚卻也不是溫和的善人,乃是真正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他入了道門,學的是斂一身殺氣,當真正動怒的時候,上官雁這種不會殺招的人還是吃虧。
兩個人從日落打到黃昏,且要避開師傅師叔的遺體,最終徐凌庚略勝一籌,一拳砸在她肩膀上:「你瘋夠了沒有?」
世事是能由得了他說了算嗎?
這話哽在他喉嚨裡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底下盛王被人勸著站的老遠,就是不肯走,胡公公親自過來勸他道:「縣主慈懷天下,一時失了神智,這是他們師兄妹之間的事,王爺還是先回宮去,否則皇上在宮裡也不放心,龍體無法大安。」
盛王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上清宮裡頭方丈、真人等避開這一劫,此時也過來,見過了盛王,應下盛王的吩咐。
林承遇在底下半天無人看見,他要自己起來,勉強動了一下就痛徹心扉地跪在地上,口裡咳出一口血沫子。
好在不多時上清宮上下都掌了燈,也有小道士找到了他,半扶半背的將人弄上去了。
上官雁跟徐凌庚打得天昏地暗,最後還是他們倆背著樂雲黎跟明禎道長的屍身一步步的走下鍾台。
這一場宮變內外的百姓都安穩老實,只是有兩個人從此失去了師傅師叔。
上官雁站在廊下,屋裡方丈跟徐凌庚一起給樂雲黎跟明禎道長換衣裳,道觀裡頭有年歲的幾位老真人都出來了。
上官雁孤零零望著屋裡,明明什麼也看不到,眼淚如河流奔涌不到頭,等聽見屋裡徐凌庚的哭聲,她身體猛得一顫,五指竟硬生生的摳入了廊柱中,將那被歲月盤撥得像石頭一樣的廊柱硬是摳出五個窟窿,血肉之軀,硬對上這歲月曆練,她也沒得了好,鮮血順著手背流下來。
兩師兄妹雖然打了一仗,再見面卻還要說話。
上官雁道:「我要帶師傅回青城山。」
徐凌庚一夕之間仿佛老了十歲,冷冷淡淡地看她一眼:「師傅有言在先,要留在上清宮享受香火。」
上官雁:「師傅是青城道觀的人,又不是上清宮的。」
徐凌庚不耐煩:「師叔是上清宮的人,師傅願意陪著師叔不成麼?是要我聽你的,還是聽師傅的?」
上官雁咬著牙和血吞,點頭道:「好!」
說完就往外走,徐凌庚趁她不注意,用對付林承遇的那一招一下子將她砍暈了,待要去接她,林承遇卻比他快一步,將人抱在了懷裡。
徐凌庚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慢慢站直身子,鵠立在廊下:「你若是看不好她,我不介意管教師妹。」
林承遇垂下目光:「她已經還俗,就不牢徐閣老費心了。」
上官雁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屋裡燃了香,那香氣裊裊,頗有點叫人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覺,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個噩夢,如今夢醒了,也便明白夢境與現實的區別。
可是當她看到桌上放的那一封信,還是將自己的神智從自欺欺人中抽離出來。
正視現實太難了。
師傅啊,那是師傅,是世上待她最親近的人吶!
她捏著信,還沒有打開,便嗚嗚的哭了起來,那哭聲悲戚,令那些往日裡留給她的光都逐漸暗了下來,慢慢沉寂,歸為一潭幽暗的湖水。
世上的人很多,別人的關懷,別人的關愛,她從沒有攀比,就算沒有父母親緣,她也還有師傅,師傅像一座山,可是現在山塌了,留給她的只有一地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