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人有所好，亦有所制

  不得不說，有了這個竹輪椅，林承遇的生活的確增加了不少便利。

  當然，上官雁就是個壞蛋，每天都瞅著機會蠢蠢欲動的欺負他一下。

  譬如她會特意把輪椅弄得離床跟炕都很遠，抱起林承遇的時候，走得特別有儀式感。

  

  林承遇剛開始還有些著惱，後來也漸漸淡定下來。反正屋裡就他們倆人，而且，與他迫在眉睫的種種煩心事相比，她這點騷擾便如同毛毛雨，林承遇只當耳邊飛著一隻攆不走的蜜蜂，不理會她就是了。

  上官雁覺得逗他沒意思也就老實了。

  估摸著到了收莊稼的日子，她回家一趟，家裡只有閒兒一個。

  「你二姐呢？」

  上官閒道：「他們都去地里了。」

  說完又指著桌上壺裡的水說：「大姐，這是青麥曬乾煮的水，娘說你喜歡喝這個。」

  上官雁倒了一杯喝了，的確清涼解渴，不過她也沒有多喝。

  小時候才跟著師傅走的頭一年，因為想家的緣故，師傅帶她回來一趟，路上走得口乾舌燥，回家看見這個湯水，噸噸噸一陣猛喝，她那時覺得是真好喝，味道好。

  後來師傅跟她說這是麥子沒熟的時候摘下來，曬乾，搓出顆粒來煮水，那時候的麥子還沒有灌漿，不是足以果腹的糧食。

  她知道了，雖然還是喜歡，卻不會再去索取，如今遇到也不會像少時那樣再牛飲。

  將自己的喜好克制住，這是師傅教給她的一條做人做事的道理。

  閒兒還問：「姐姐不喜歡喝麼？」

  「當然喜歡，不過你怎麼知道的？」上官雁沒急著走，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最近感覺怎樣？」

  上官閒道：「我挺好的。我不記得姐姐喜歡喝這個，是娘每年都念叨，所以我才知道的。」

  上官雁大言不慚：「娘不是念叨我喜歡喝這個，她是想我。」

  趙氏要是在此，一定會說一句「你放屁」。

  有些個人，無關男女，那關心的話說出來總是不中聽的很。

  上官雁尋了一身趙氏幹活穿的衣裳，慢條斯理的換好了，又給閒兒說：「我去換你二姐回來，你乖乖的。」

  承遇要是知道她對弟弟這麼好，這麼溫和可親，一定氣死。

  地里的人都在彎腰埋頭幹活，上官雁穿的灰撲撲的，也沒人注意到。

  趙氏一見她也顧不得叫她回去了，一把拉住她：「你看看這天，是不是要颳風下雨？你來的正好，趕緊割麥子。」

  上官雁把腿跟袖子都紮起來：「叫素素回去。」

  上官素彎腰久了，都不敢一下子直起來，抬起頭來臉上汗水混合灰塵一道道的。

  上官青雲沒說話，彎著腰埋頭往前趕，他或許聽見這邊動靜了，但是連看也沒看，就幹活。

  趙氏還在猶豫。

  上官雁道：「叫她回去，閒兒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也沒人給他倒杯水，嘴唇都起皮了。」

  趙氏小聲道：「人人都辛苦，就他委屈怎地？」

  上官雁笑：「素素就這一隴地兒，我一塊割著就行了。」

  說著上前給上官素按了按腰，上官素頓覺輕鬆，終於站直了。

  趙氏便低聲對她說：「你回去做飯，炒菜多放鹽，吃不上鹽沒力氣。」

  上官雁從懷裡摸出一荷包來：「我的月錢還沒發，先借了點兒，你拿回去用。」

  又叮囑妹妹：「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有壞人欺負你，大聲喊叫，我能聽見。」

  上官素小跑著回去的。

  上官雁在的師門裡頭也是種地的，而且他們種的還是山地，別說牛馬了，就是人都不好弄，伺候那點兒土地比伺候老爺還要累，在平地上，起碼能走車，如果能借著馬車牛車的，那又更輕鬆些。

  因此，割麥子對她來說反倒不算難。

  她力氣又大，鐮刀在手裡憑白的叫人就感覺好像很鋒利，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就趕上了上官青雲。

  上官素只割一隴，趙氏兩隴，她們倆連原本的速度差不多，上官青雲割著四隴，在前頭一馬當先。

  現在上官雁也割四隴，開頭就把趙氏撇下了，等她追上上官青雲，回頭見趙氏還在後頭，便連趙氏的那兩隴也割著了，她行動迅速，如同在草叢裡飛快遊走的青蛇，所經之處，百草倒伏。

  上官雁割到地頭，趙氏跟上官青雲已經合併往前，兩個人的速度加快，饒是如此，也被上官雁返回接濟了一段。

  中午素素過來送飯，上官雁用饅頭夾了鹹菜，三兩口送進嘴裡，繼續幹活。

  她倒是有心讓爹媽多歇一會兒呢，可是他們也很快就站起來了。

  上官青雲看看天色，不遠處已經有烏雲聚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趙氏也說：「不歇了，等都忙完了再好好歇一歇，要不現在一歇，身上勁都散了。」

  今日有大閨女在，夫婦倆多了臂膀，比以前幹活都快的多。

  不過即便這樣，僅僅靠著白天也干不完。

  上官青雲去跟鄰居們商量了一下，大家都決定晚上乾熬夜幹活。

  「說不定什麼時候這風就來了，風一來，那雨就來的快。現在莊稼被日頭曬得正好，一下雨就打在地里了，沒兩天就能發芽，遍地都是苗。」

  這樣的苗可長不出飽滿的糧食來。

  上官青雲叫上官雁回去：「你就別熬夜了。今兒咱們已經幹完往日兩天的份。」

  可是即便是幹完三天的份，如果不能確保把每一顆糧食都收倉，對勞作一年的農人們來說，也不行。

  上官雁沒多說，把鐮刀給他：「那我回去。」

  她回家換了衣裳，洗了把臉，然後往林家莊園走。

  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悶雷，上官雁連忙跑了起來。

  承遇坐在輪椅上，目光也盯著遠處的烏雲，李管家跟石硯都站在他身邊。

  見了上官雁，他問：「地里還剩多少活？莊子裡頭的人幾乎都打發回去了，要不叫石硯去幫幫忙。」

  上官雁道：「沒事，頂多再兩天。」要是不下雨的話。

  李管家見她來了，就跟公子告退。

  上官雁主動將林承遇推回屋裡，承遇問她：「吃過了嗎？」

  上官雁道：「沒。還有吃的嗎？」

  承遇抬手示意石硯去提食盒。

  「公子也沒吃嗎？」

  承遇覺得今日的上官雁跟平常的她大不一樣，她身上帶著一點距離，語氣也簡短。

  他過了一小會兒才開口回答她：「下午睡的多，不餓。」

  上官雁把他推到炕邊，抬手將他抱到炕上：「公子在輪椅上坐了一天嗎？睡覺怎麼睡得？在這上面睡可不舒服。下午睡得多，夜裡走了困，明天又該沒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