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死存亡(1)
2024-06-16 13:45:47
作者: 陳一歲
在短暫的寒冷帶來的黎明中,四個孩子圍聚在拉爾夫正跪在地上吹著的原本是火堆,現在已是黑色餘燼的四周。
他把灰色的輕微的煙塵吹得四處飛揚,可是沒有火花從中閃現出來。
雙胞胎急切地注視著,豬崽子則木然地坐著,他近視的眼睛,就象在他面前豎著一道發光的牆。
拉爾夫還在不停地吹,吹得耳朵嗡嗡直響,可是,黎明的第一股微風一下子奪走了他手中的活兒,他的眼睛被菸灰迷住了。
他往後蹲了蹲,邊罵邊擦去眼裡流出的淚水。
「沒用呀。」埃里克臉上血跡幹了,活象個假面具,他好象透過假面具俯看著拉爾夫。
豬崽子朝大概是拉爾夫的方向凝視著。
「當然沒用,拉爾夫。這下咱們可沒火了。」
在離豬崽子的臉約兩英尺的距離,拉爾夫將臉轉向了他。「你看得見我嗎?」
「可以看到一點。」拉爾夫把腫起的臉頰湊近豬崽子的眼睛。
「咱們的火種被他們奪走了。」由於憤怒,他的聲音變得尖起來。
「是他們偷走的!」
「是他們,」豬崽子說。「我被他們弄得象個瞎子。看見沒有?那就是傑克·梅瑞狄。拉爾夫,你召開個大會,咱們一定要對下一步做個決定。」
「就咱們這些人開大會嗎?」
「咱們都來參加。薩姆——讓我搭著你。」他們朝平台走去。
「吹海螺,」豬崽子說。「吹得越響越好。」號聲迴蕩在森林中;成群的鳥兒被驚嚇得從樹梢上飛起來,嘰喳地鳴叫著,就象很久以前的那一個早晨。
海灘兩頭悄無聲息。從窩棚里走出來一些小傢伙。拉爾夫坐在光光的樹幹上,其餘三個站在他面前。
他點點頭,薩姆納里克就坐在他右邊。
海螺被拉爾夫塞到豬崽子手中。
豬崽子小心翼翼地捧著閃閃發光的海螺,朝拉爾夫眨著眼睛。
「那就說吧。」
「我拿了海螺,我要說,我得把眼鏡找回來,要不然,我啥也看不清。這個島上有人幹了壞透的事情。我選你當頭頭。只有拉爾夫還算替大家幹了點事情。拉爾夫,這下你說吧,告訴我們怎麼辦——,不然——」豬崽子突然停止講話,啜泣起來。
他坐下去的時候,海螺被拉爾夫拿了回來。「就只是一個極普通的火堆。你們不認為咱們能做成這件事嗎?只要有煙作為信號,咱們一定能得救。咱們是野蠻人嗎?還是什麼別的東西?只是眼下沒信號煙升到空中去。也許有船正在過去。你們一定還記得那件事吧。他們認為他是當頭領最好的料的那個人是怎麼跑去打獵,火堆是怎麼滅的。接著又是,又是……那也全是他的過錯。要不是因為他,那件事一定不會發生。這下豬崽子什麼也看不見了,他們跑來,偷走——」拉爾夫提高了嗓門。「——在夜裡,在黑暗中,偷走了咱們的火種。如果他們跟咱們討火種,咱們也許會給,可是現在卻偷了咱們的火種。咱們這下無法得救了,因為信號沒有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咱們會給他們火種的,可他們就是來偷。我——」
這時拉爾夫腦中晃過一道簾幕將他的話給打斷了。
豬崽子伸出雙手來拿海螺。
「拉爾夫,咱們別光在這兒說,你想怎麼辦,趕快做決定。我要討還眼鏡哪。」
「我正在考慮。如果咱們去,就象以前那樣把頭髮理理,洗洗乾淨再去——說真的,咱們畢竟不是野蠻人,而得救也不是鬧著玩的——」他鼓起臉頰看著雙胞胎。「咱們打扮之後就走——」
「咱們該帶著長矛,」薩姆說。「連豬崽子也要帶。」
「——因為咱們或許用得著。」
「你沒拿到海螺!」豬崽子舉起了海螺。「帶長矛有什麼用?要帶你們帶,我可不帶。橫豎我還得象條狗似的要有人牽著。是呀,好笑。笑吧,笑吧。這個島上他們那伙對什麼東西都好笑。大人們會怎麼想呢?可結果怎麼樣呢?小西蒙被謀害了。除了咱們剛到這兒那一陣子,以後還有誰看見過那個臉上帶胎記的小孩兒呢?」
「豬崽子!停一停!」
「我拿著海螺。我要去找那個傑克·梅瑞狄,我現在就去並告訴他。」
「他們會傷害你的。」
「看他能把我怎樣?他已經做得夠損了,我要跟他講個明白。拉爾夫,你們讓我拿著海螺。有一樣東西是他所沒有的,這一點我一定要讓他瞧瞧。」
豬崽子停了片刻,去看那些暗淡的人影。
野草被踩得亂糟糟的,還象過去開大會的樣子,還象有那麼些人在聽他演講。
「我要去找他,將用雙手捧著這隻海螺向他一伸。我要說,瞧,你身體比我壯,你沒生氣喘病。我要說,你看得見東西,兩隻眼睛都好。可我來這兒,不是乞求眼鏡也不是乞求開恩。我要說,我不是來求你講公道的,不要因為你強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有理才能走遍天下。把眼鏡還我,我要說——你一定得還!」豬崽子打著哆嗦、紅著臉將這話說完。
他好像急著要擺脫它似的,邊將海螺匆匆交給拉爾夫,邊揩擦著奪眶而出的淚水。
他們四周的綠光是柔和的。
拉爾夫腳下放著易碎的、白色的海螺。從豬崽子手指縫裡漏出,就象一顆星星在色澤柔和的海螺曲面上一閃一亮的一粒淚珠。
最後拉爾夫把頭髮往後一捋,坐直了身子。
「好吧。我說——你要這樣就試試吧。我們跟你一起去。」
「他會塗成個大花臉,」薩姆害怕地說。「你知道他會——」
「——他才不會看重咱們呢——」
「——要是他發了火咱們可就——」
薩姆被拉爾夫怒視著。他模模糊糊想起,西蒙曾經在岩石旁跟他講過什麼話來。
「別傻乎乎的,」他說。隨後又迅速地補了一句,「咱們這就走。」
海螺被他遞到了豬崽子手裡,後者臉又紅了,這次洋溢著自豪的神色。
「你一定得拿著。」
「準備好了我就拿著——」豬崽子想找些話來表達自己的熱情,以顯示他非常樂意拿著海螺來對抗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我隨便。我很高興,拉爾夫,只是我要有人牽著。」
海螺被拉爾夫放回到閃光的圓木上。「咱們最好吃點什麼,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他們朝被弄得亂七八糟的野果樹林走去。豬崽子有時靠別人幫忙,有時靠自己東摸西摸找點吃的。他們吃著野果,拉爾夫想起了下午。
「咱們該象以前一樣,先洗洗——」
薩姆將野果整個吞下,表示異議。「可咱們天天都洗澡哪!」
兩個骯髒的人被看在拉爾夫眼裡,嘆了口氣。「咱們該梳梳頭髮,因為頭髮太長。」
「兩隻襪子被我留在窩棚里了,」埃里克說,「咱們可以把襪子套在頭上,就當做是一種帽子。」
「咱們可以找樣東西,」豬崽子說,「把你們的頭髮往後紮起來。」
「象個小姑娘!」
「不象,這怎麼象呢。」
「咱們就這樣去,」拉爾夫說,「他們的樣子也沒好多少。」
埃里克做了個手勢,表示放慢速度。「可他們塗成大花臉!你們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其他的人不斷點頭。他們太明白不過了,使人隱藏起真相的塗臉帶來的是野性的大發作。「哼,咱們可不亂塗,」拉爾夫說,「因為咱們不是野蠻人。」
薩姆納里克兄弟倆你看我,我看你。「反正都一樣——」拉爾夫喊道:「誰敢塗!」他使勁兒回想起。
「煙,」他說,「煙是咱們最需要的。」
他兇巴巴地轉向雙胞胎。「我說『煙』!咱們不能缺了煙。」
除了大群蜜蜂的嗡嗡聲響外,此刻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