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憶
2024-06-16 13:44:47
作者: 陳一歲
他右手拖著一根長約五英尺的尖木棒,他只穿了一條用來佩刀的皮帶所束著的一條破爛短褲,其它什麼也沒穿。
傑克閉上眼睛,抬起頭,大張著鼻孔深深地呼吸,根據暖和的氣流,想作一點判斷。森林此時已萬籟俱寂。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藍瑩瑩的眼睛這時仿佛因受到挫折而閃著怒火,有點兒發狂。他伸出舌頭舔舔乾裂的雙唇,察看著萬籟俱寂的森林。
然後又悄悄地向前,邊在地上東尋西找。
森林的靜謐比起暑熱來更叫人恐懼,在這個時刻,就連各種昆蟲的哀鳴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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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傑克從一個枝條搭成的老鳥窠里驚起一隻花哨的鳥兒,才打破了寧靜,似乎從遠古時代里發出一聲尖厲的鳥叫,又引起了陣陣的回聲。
傑克被這聲怪叫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縮作一團;片刻之間,與其說他是個獵手,倒不如說是個在亂樹叢中鬼頭鬼腦的猴子。
隨後,痕跡和挫折促使他繼續前進,他又不停地在地面上搜索起來。
在一棵灰樹幹上長著淺色花朵的大樹旁,傑克突然停了下來,閉上眼睛,又吸了一口暖和的空氣:這一次他因呼吸有點兒急促而使臉色變得蒼白,隨後熱血又湧上來。
他低頭察看腳下被踩踏過的土地,象幽靈似的蹲著身子,穿過樹下的黑暗處。
在翻起的土中有熱乎乎的糞便堆,光溜溜的,呈橄欖青色,還有點兒在冒氣。
傑克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著痕跡上面繞作一團的藤蔓。
然後他提起長矛,悄悄地前進。
穿出這團藤蔓,痕跡與一條野豬出沒的路徑相交;踩踏的痕跡已把這條路徑變成了一條小道,寬度也夠了。
地面經常被踩踏因而變得挺硬,傑克站直身子,他聽見在小道上有東西走動。
他右臂朝後一擺,用盡渾身力氣把長矛投出去。從野豬出沒的路徑傳來一陣急促而猛烈的嗒嗒的蹄子聲,一種響板似的聲音,引人入勝又令人發狂——吃肉有盼頭了。
他一把抓起長矛衝出矮灌木林叢。
野豬的快步聲卻已經消失在遠處。
傑克汗如雨下地站在那兒,褐色的泥土橫一條豎一條地沾在身上,一副打了一天獵的樣子。
他嘴裡嘟囔著罵人話,繞過痕跡處,在樹叢中艱難地往前走,在一個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停了下來;淡褐色樹幹和葉冠茂盛的棕櫚樹被支撐著的濃黑樹頂的光樹幹所取代。
之外是碧波蕩漾的大海,他又能把其他孩子們的聲音聽到了。
拉爾夫正站在一個用棕櫚枝葉搭起來的新鮮玩意兒旁邊,這是個面朝環礁湖的簡陋的窩棚,艱難地挺立著。
傑克開口說話時,拉爾夫還沒有看到他。
「還有水嗎?」從亂糟糟的樹葉中拉爾夫把頭一仰,皺著眉頭。
甚至當他看著傑克時,注意力還在分散著。
「我說你有沒有水哪?我口渴。」
拉爾夫的注意力從窩棚上集中過來,驚詫於那是傑克。
「噢,你好。水嗎?在樹那邊。該還剩下點吧。」一批椰子殼在樹蔭里排列著,傑克拿起一隻盛滿清水的,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
水直流到他的下巴、頭頸和胸上。喝完水後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要那個。」西蒙從窩棚里說:「稍高一點。」
拉爾夫轉向窩棚,往上挪了挪那根上面滿是當瓦片用的帶綠葉的樹枝。
樹葉一分開,就揚揚灑灑地紛紛墜地,空洞中露出西蒙那張懊惱的面孔。
「對不起。」拉爾夫把這堆破爛上下打量一下,挺倒胃口。
「老是蓋不好。」他猛地倒在了傑克腳下。
西蒙仍留在窩棚里,從空洞中朝外面看。拉爾夫一躺下就解釋道:「好幾天沒歇著了。可瞧瞧!」
兩個窩棚雖然已豎了起來,但是搖搖晃晃的。這一個卻成了一堆廢料。
「然而他們總是滿處的跑。你記得那次會嗎?為了造好窩棚,每個人都得要使勁幹才行呀!」
「我跟我的獵手可除外——」
「除去獵手。可是,小傢伙們——」他打著手勢,思量著用什麼字眼。「他們簡直無可救藥。稍大一點的也好不了多少。你看見嗎?我跟西蒙整天在一起幹活。別人一個也沒有。他們跑開洗澡呀、吃呀、玩呀。」
西蒙小心地伸出頭來。
「你是頭兒。你訓訓他們。」
平躺在地上的拉爾夫,仰望著棕櫚樹林和天空。
「這個會那個會的。咱們不是老愛開會嗎!每天都開。一天兩次。盡說些無聊的事情。」他支起一個手肘。「我敢打賭,要是我現在吹起海螺,他們准跑著過來。你知道,然後咱們就煞有介事地開會;有的就會說我們該造架噴氣機,有的會說該造艘潛水艇;還有的會說該造一台電視。可一開完會,沒等干五分鐘,他們就東遊西盪開了,要不就會去打獵。」
傑克紅著臉。「咱們需要肉呀!」
「嗯,可咱們還沒弄到一點兒呢。咱們還需要窩棚。再說,其餘的你那些獵人在幾個鐘頭以前就回來了。他們可一直在游泳。」
「我還在干,」傑克說。「我讓他們走的。我得繼續干。我——」他極力克制自己,極力撲滅中燒著的怒火。
「我繼續干。我認為,由我自己——」在他的眼神里浮現出一種狂熱的神色。
「我認為我也許會被殺掉……」
「但是你沒有。」
「我想我也許會的。」
有種隱藏的激情在使拉爾夫的聲音顫抖著。
「但是你還沒有做到。」
若因為那口氣,他的挑鬥或許會被忽略過去。
「我想你好象對搭窩棚不感興趣吧?」
「咱們需要肉——」
「可咱們沒弄到。」
此刻已顯出很明顯的對抗了。
「我非弄到不可!下一次!在這根矛上我要裝上倒鉤!我們扎傷了一頭豬,可矛卻脫落下來。只要我們能裝上倒鉤——」
「咱們需要窩棚。」
傑克突然怨憤地叫起來。「你這是責罵我——?」
「我只是說我們在累死累活地干!沒別的。」他們倆全都滿臉通紅,不能友好對視。
拉爾夫身體一滾,肚子朝地,撥弄起地上的草來。
「要是遇到咱們剛掉到島上那陣下的大雨,窩棚對咱們真是大有用處。還有件事。咱們需要窩棚是因為——」
他停頓片刻;兩人都把怒氣丟到一邊。隨後他改變話題,來扭轉局面。
「你已經注意到了,是不是?」放下長矛的傑克,蹲坐下去。
「注意到什麼?」
「嘿。他們擔驚受怕的事」他滾了過來,盯著傑克那張面目猙獰的髒臉。
「我是說事情弄成那個樣子。你可以聽得見他們晚上做夢。你夜裡有時醒過來不?」
傑克搖晃著腦袋。
「他們說呀、叫呀。小傢伙們。甚至還有些大的呢。就好象——」
「就好象這島上鬧怪事。」他們被這插話嚇得吃了一驚,抬頭一看,見到西蒙嚴肅的面孔。
「就好象,」西蒙說,「就好象小野獸或蛇樣的東西跟真的一樣。難道不記著了嗎?」這個令人害臊的字眼讓兩個稍大的男孩聽到時,不由自主地微顫了一下。此刻還沒有正式提到「蛇」,這個字眼是不宜提起的。
「就好象這島上鬧怪事,」拉爾夫慢吞吞地說道。
「對呀,說得對。」
傑克坐著挺直身、伸直腿。
「他們瘋了。」
「瘋子。咱們去探險那陣子的事,還記得吧?」
他們互相咧嘴笑笑,第一天的魅力浮現在他們各自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