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戰死

  山崖上那些貪生怕死的隨行人員看到國王跟惡龍展開如此殊死搏鬥，不僅沒有衝上懸崖與國王並肩作戰，而且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溜煙地鑽進了森林裡。唯獨一個人例外，這個人是偉大的威斯丹之子——威格拉夫。他出生在瑞典，是艾爾佛的族人、一位非凡的武士。他看見國王被烈火團團圍困，便毫不猶豫地一手緊握一面椴木圓盾，一手拔出身上的古劍，奮不顧身地沖了過來。威格拉夫沒有忘記昔日國王對他的恩典，沒有忘記國王賜予他們部落的土地，也沒有忘記他父親被賜予的種種權力。在國王最需要援助的危急時刻，這位年輕的勇士懷著一顆感恩的心站了出來。

  他來到可敬的國王身邊，看到被大火圍困的國王，內心充滿悲傷。威格拉夫實在不忍心看到國王的窘迫處境，他內心忍不住責怪起國王來：「國王啊國王，當初在丹麥的宴樂廳，您給了我豐厚的賞賜。我也向您許下過諾言，任何危難降臨時我都將為您赴湯蹈火。您既然把我們當做真正的戰士，卻為何要撇下我們，獨自完成這英勇的壯舉呢？」威格拉夫不顧一切地衝進了火海。他聲高喊道：「偉大的國王啊，請允許我助您一臂之力吧，即便熊熊烈火吞噬了我的身體，我也要與您同在。如果不能打敗惡龍，保護自己的國王，我就無顏穿著戎裝再見家鄉父老。」

  在滾滾的濃煙中，威格拉夫終於找到了被大火重重包圍的貝奧武甫。看到國王在火海里痛苦掙扎，威格拉夫心痛極了，大聲說道：「親愛的國王，竭盡全力吧！您一定要堅持住！您多次教導我們，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捍衛榮譽。現在，請您保全自己，讓威格拉夫助您一臂之力吧！」威格拉夫的話音剛落，怒氣沖沖的火龍在火光中扭動著閃爍的軀體，吐出更猛烈的火焰，再次向兩位勇士撲來。大火頓時瀰漫整個崖底，威格拉夫的椴木圓盾頃刻間化為灰燼，胸甲也被燒得面目全非。在惡龍的淫威下，再好的防衛工具也無法為年輕的戰士提供保護。危急關頭，好在威格拉夫頭腦機靈、身手敏捷，他一閃身，一頭鑽進貝奧武甫的鐵盾底下，躲了起來。

  對於身處困境的貝奧武甫來說，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援兵是最好的「強心劑」。見到有人來相助，貝奧武甫不禁精神抖擻，勝利的信心一下子增添了許多。他再次揮舞寶劍，拼盡全身力氣砍向惡龍的腦門。隨著「哐當」一聲巨響，國王的寶劍「尼格林」被攔腰折斷。危難時刻，這柄青灰色的古老名劍，再一次辜負了自己的主人。惡龍顯然已經練就了刀槍不入的神功，在它的面前，竟然是任何刀槍劍戟全都派不上用場！火龍見這幾下都沒能置兩位武士於死地，頓時心急火燎，更加猛烈地朝著他們撲了過來。它瞅准機會，第三次向勇士們發起了進攻。這一次，在烈焰中閃躲的貝奧武甫再也沒有那麼幸運——惡龍張開血盆大口，用尖利的毒牙咬住了他的脖子。頃刻間，殷紅的鮮血從國王的脖頸上噴涌而出，染紅了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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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在惡龍咬住國王脖頸的這一瞬間，悲憤的威格拉夫機智地避開龍頭，雙手緊握鋒利的寶劍，拼盡全力奮不顧身地刺向了它。這一次，可怕的惡龍再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金光閃閃的寶劍刺中了腰部。火焰頓時熄滅，惡龍的頭終於無力地垂下來，放開了緊緊咬住的貝奧武甫。

  貝奧武甫當時神志尚清，他強忍劇痛，哆嗦著從自己的盔甲上拔出一把鋒利無比的短劍，使盡最後的力氣，一刀將惡龍的身軀斬為兩截。正義終於驅散了邪惡，勇氣終於贏得了光榮，兩位高貴的戰士終於聯手消滅了惡龍。這時，西邊天空的火燒雲正燃燒得無比絢爛，似乎在為英雄的壯舉深深動容。地面上，火龍所釋放的熱量將整個山崖變成了一片焦土，那些恣意生長的植物都在頃刻間化為灰燼，就連空氣也被炙烤得灼熱無比。貝奧武甫被惡龍撕咬過的傷口很快就開始紅腫、膨脹起來，浸入胸口的毒素正在漸漸發作。他強忍著疼痛，示意威格拉夫將自己扶起來。

  貝奧武甫在威格拉夫的攙扶下，蹣跚著走到懸崖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威格拉夫幫國王摘下了頭上的鋼盔，又很快地取來清水為他清洗血污的傷口。貝奧武甫雖然身負重傷，臉上卻依然掛滿笑容。此刻他還想看看這巨龍創造的奇蹟，看看這地下宮殿內那一根根石柱如何牢牢支撐起圓形的屋頂。儘管他清楚地知道，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但他一點也不後悔。這些年來，貝奧武甫南征北戰，征服了無數對手，享盡了人間歡樂。如今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他強忍劇痛，艱難地對威格拉夫說道：「我就要死了，但我很欣慰，因為我死後有後代延續我的生命。此刻，我非常想把這身盔甲傳給我的兒子。我治理這個國家已有五十個春秋了，其間沒有哪個鄰邦膽敢率兵來犯，用恐怖威脅我的子民。在自己的國土上，我一直遵從命運的安排，不向任何人玩弄陰謀手段，也從來不向別人立下虛假的誓言。儘管現在我即將死去，但上帝不會對我橫加指責，因為我無愧於我的國家和人民。親愛的威格拉夫，我的朋友，如今惡龍已經死了，請你趕快去看看藏在石灰岩下的寶藏。請一刻也不要遲疑，我要親眼看看那些古代的財寶，親眼看著那些奇異的珍玩。能給我的子民留下這筆財富，我將死得更加坦然。」「遵命！我尊敬的國王！」

  雙眼滿含熱淚的威格拉夫不敢怠慢，即刻身穿帶環的盔甲進入了寶庫。年輕的勇士邁著矯健的步伐越過惡龍的寶座，看見不計其數的金銀財寶在龍窟里閃閃發光。那些形態各異的金杯、鏽跡斑斑的頭盔、精美無比的臂環，還有數不清的奇珍異寶，都靜靜地躺在那裡，等待著有人讓它們重新面世。目睹眼前的這一切，威格拉夫不禁感嘆：這些地下的金銀財寶早已把人類拋在腦後，如今肯定也沒人知道當初埋藏它們的是士紳還是王侯！

  這時，一面由金絲織成的璀璨奪目的戰旗映入威格拉夫的眼帘。這面巧奪天工的旗幟不愧為人間奇蹟啊。它高高懸掛在財寶之上，猶如閃閃發光的燈盞，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將地上的財寶照得熠熠閃光。威格拉夫隨意地把金杯金盤攬在懷裡，從石壁上取下戰旗，急忙轉身走出洞來。他步履匆匆地趕到國王貝奧武甫的身邊。此時，貝奧武甫的傷口仍然流著鮮血，面色慘白，生命已然危在旦夕。

  聽到腳步聲，貝奧武甫艱難地睜開已經變得沉重的眼皮。看見威格拉夫懷抱財寶歸來，他的眼裡閃出一絲興奮的亮光，緩緩地說：「臨終前能為我的子民獲得這筆巨大的財富，我得感謝上帝。威格拉夫啊，我用自己的殘生換來這一切，就是為了解救百姓、造福萬民。所以，請你務必要完成我的遺願，將這筆寶藏分給大家，供養百姓，要讓我們的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另外，我死後，請在海岸上為我造一座墓穴，方便我的人民前往悼念。這座墓要建得高過赫羅斯尼斯，要讓茫茫大海上來往的帆船，都可以看見『貝奧武甫之墓』幾個閃閃發光的大字」。貝奧武甫咬著牙，臉色蒼白如紙。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用那原本堅強有力的手，顫巍巍地取下項圈、頭盔和胸甲，費力地遞到威格拉夫手上，斷斷續續地說：「你是⋯⋯我們威格蒙丁族⋯⋯最後一位武士⋯⋯請⋯⋯珍惜⋯⋯我的饋贈⋯⋯」貝奧武甫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眸子裡的光澤也漸漸黯淡下來。他的雙唇還微微地嚅動著，仿佛在講述著他這戎馬倥傯、功勳卓著的一生。海風朝著懸崖這邊吹來，發出嗚嗚的聲響，似乎也在為這位偉大的國王的離去而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