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戰

  貝奧武甫的話和他堅毅的眼神，讓赫羅斯加國王看到了希望，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十二年來從未有過的神色。老國王握緊貝奧武甫的手，對英雄傳達了心中的謝意。這種無言但意味深長的舉動，更加鼓舞了貝奧武甫的鬥志。他明白，這不僅是老國王的心愿，更是丹麥人民的心愿。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了良久，默默地傳達著激勵與鼓舞。貝奧武甫目送著侍臣陪伴老國王離開鹿廳，回到寢宮。

  十二年了，這位可憐的老人終於可以稍稍安心地睡一覺了。夜色漸濃，剛才還人聲鼎沸的鹿廳，一下子曲終人散，安靜得能聽到人們的呼吸聲。借著月光，留守在鹿廳的勇士們只能勉強看清身邊的人。他們各個神色凝重，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兵器嚴陣以待，警惕著怪物的進攻。「哐」的一聲，貝奧武甫解下隨身佩帶的寶劍，脫去身上的鎧甲和頭盔，率先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他用輕鬆的口氣說道：「兄弟們，請幫我保管好這些東西。格蘭道爾這個惡魔雖然兇險，但畢竟是個獸類，與我們人類的智慧和本領根本無法匹敵。他不懂得使用兵器，不知道如何把我的盾牌撕成碎片。今晚我將這些東西都拋在一邊，徒手跟他一決高下。儘管這樣有些冒險，但我堅信聖明的主、萬能的上帝會主持公道，勇氣和正義會助我發揮出人的潛能，勝利的榮耀終歸會落在我們這邊！」貝奧武甫的聲音低沉而堅定，迴響在空蕩的宴樂廳上方。

  勇士們聽了這番話大受鼓舞，一時間熱血沸騰，齊聲回應：「我們一定能打敗惡魔！」

  「大家都先休息吧，那惡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先保存些體力，一會兒我們同仇敵愾，給他點兒顏色看看。」貝奧武甫一邊安撫大家的情緒，一邊拉過宴樂廳里的桌椅，並排成簡易的床鋪，示意大家躺下。勇士們紛紛照做，穿著鎧甲、手持兵器依次在貝奧武甫身邊躺下。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沒人能夠預料這一晚如若合上雙眼，明天是否還能看見清晨的陽光和親朋的笑臉。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宴樂廳正是格蘭道爾隨意殺戮丹麥同胞的遊樂場。唯一能夠讓他們稍稍放寬心的，就是同睡在這裡的貝奧武甫。這個真正的勇士，是他們生的希望。貝奧武甫頭枕雙臂平躺著，為了讓兄弟們放鬆心情，他佯裝熟睡並輕輕發出了鼾聲。直到聽見身邊兄弟們均勻深沉的呼吸，貝奧武甫才睜開眼睛，等待著怪物的到來。他鷹隼一樣的眼睛穿透了深夜的濃霧，密切關注著四周；大廳里任何異常的響動，都無法逃脫他靈敏的耳朵。貝奧武甫深知自己肩負著眾人生存的希望，不敢有絲毫的倦怠。他靜靜地潛伏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著與惡魔格蘭道爾的生死之戰。

  也不知過了多久，澄徹的明月已經被暗夜的烏雲遮蔽。城中萬籟俱寂，此時正是格蘭道爾甦醒的時刻。煙霧繚繞的沼澤地里，緩緩地傳出笨重而篤實的腳步聲，「咚、咚、咚⋯⋯」一聲一聲地向城中逼近。從魔穴到鹿廳，是格蘭道爾十二年來幾乎每天都要走的路。每當人類熟睡時，他方才甦醒，醒來就要大開殺戒，將活生生的人抓過去飽餐一頓。因此，這一路上毫無人煙，月亮也暗淡無光，空氣中充滿了格蘭道爾來時的妖獸之氣和走時的血腥之味。

  然而今夜的鹿廳似乎格外有人氣，格蘭道爾老遠就嗅到了獵物，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直沒有放鬆警惕的貝奧武甫，此時也聽見了廳外樹林間隱約傳來的動靜。他屏住呼吸，像一隻盯住獵物的獅子，冷靜地等待著出手的那一刻。不一會兒，窗邊果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格蘭道爾已經來到鹿廳外。魔穴中的黑暗早就練就了他的夜視本領，熟睡中的勇士們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一個，兩個，三個⋯⋯一共十五個！眼前的美食讓他幽藍的雙眼熠熠發光。鹿廳的大門被鐵環緊扣，但格蘭道爾用手一碰就開了。他殺氣騰騰地把門拉開，大搖大擺地踏上閃閃發光的地板，徑直向熟睡的勇士們撲去。許久沒有安心入睡的勇士們，對於馬上要降臨的災難沒有絲毫的察覺。心花怒放的格蘭道爾順勢拎起其中一名勇士，在半空中就擰斷了他的頸脖，撕裂了他的四肢，咕嚕咕嚕地吮吸著鮮血，大口嚼著肌肉與骨頭。頃刻間，這名可憐的勇士就被格蘭道爾吃得一點兒不剩。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貝奧武甫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卻沒有立即動手。在惡魔大快朵頤的時候，貝奧武甫極力地壓制著心中的仇恨與怒火。他不會讓他的勇士白白送死的，因為他要細細地觀察格蘭道爾的身形和動作，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這個惡魔的弱點，然後出其不意地展開反擊！格蘭道爾身形巨大、肌肉發達，相貌異常醜陋，全身長滿細長的絨毛，在慘澹的月光下顯得無比陰森。他的嘴巴張開時像一口大盆，尖細的牙齒參差排布，在噬咬血肉時顯得尤為恐怖。

  「這個怪物一定有弱點！」

  貝奧武甫不放過他的每個動作和每個細節，腦中迅速地思考著對策。忽然，一道月光從大廳的窗戶間穿過，照射在格蘭道爾的手臂上。「沒錯，就是這裡！」格蘭道爾全身蠻力的集中爆發點就是那兩條粗壯無比的手臂，如果能鉗制住他的雙臂，就等於控制住了惡魔百分之九十的力量。眼看著格蘭道爾舉起那長毛的雙臂就要伸向自己，貝奧武甫手疾眼快，以閃電般的速度抓住了那雙魔爪。格蘭道爾毫無防備，一下被震住了。世上怎麼會有這等讓他顫抖的力量！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臂力可以與惡魔相當！格蘭道爾一面暗暗驚奇，一面全身晃動，試圖甩開這雙鐵手。可是不管他如何搖晃甩動，緊抓著自己魔爪的那股力量分毫未減，反倒愈加發力。那雙手緊緊地鉗住了惡魔的手腕，深深嵌入粗糙的皮肉之中，少有的痛感讓格蘭道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他第一次在與人的較量中想要退縮，逃回自己的魔穴——那個他唯我獨尊的魔鬼世界中去。短暫的僵持之後，貝奧武甫咬緊牙關，從床上一躍而起。借著騰起之力，貝奧武甫對格蘭道爾手上的施力部位也隨之轉移到了手指處。只聽見「咔嚓」一聲，格蘭道爾的手指被掰斷了。鑽心的疼痛讓格蘭道爾發出痛苦而野蠻的低嚎，他向後一點點地退卻，千方百計地找機會逃脫。貝奧武甫哪裡肯放過這絕好的機會，只要一鼓作氣地摧毀這食人的惡魔，就可以安慰所有慘死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