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龍依依閉上眼睛，夜裡除了風聲就剩下了身邊人平穩的呼吸聲。

  聲音不大，落入風雪裡卻讓人難以忽視。

  這房間裡面被謝清辭燒得火熱，龍依依又蓋著厚棉絮的被子，不知道是心裡煩躁還是房間裡面太熱，一直到凌晨風雪暫歇，龍依依才睡得著覺。

  第二日一大早，謝清辭就早早清醒，這一晚他睡得也不安穩，不知道是身邊多了一個人還是因為窗外的風雪聲太大，讓他難以入眠。

  謝清辭見龍依依還睡著，短時間也沒有要醒的意思，他一個人穿戴整齊，身上披了一層狐皮大衣，出門取了木柴和煤炭，在門外抖落了一身的細雪，在廊下等著身上的寒氣散的差不多了才進屋裡去。

  昨日龍依依從她的隨身空間裡面取出了許多吃食，因著昨日兩口大鍋，一口小鍋都被占著，沒有時間做，今日一早，村裡的人都回了家。

  這個小院子裡面只剩下他和龍依依還有幾個住在隔壁廂房的車夫，這些車夫有自己的乾糧，他們的房間也有鍋，可以自己做飯。

  謝清辭只需要把龍依依和自己的飯菜準備好就可以了。

  

  火盆的炭火經過了一夜的燃燒火已經不旺了，只剩下了燒紅的煤炭塊兒還有厚厚的一層灰，正是這樣還有餘熱的炭火最適合烤些東西來吃。

  謝清辭拿了一個木盆，去廚房的大陶罐裡面取了些板栗、紅薯、白薯，還取了些從後山採摘下來的果子，熟的正好的柿子還有花生、榛子等堅果，一同放在火盆的木炭裡面烤。

  謝清辭還準備了冰糖，梨子和銀耳，他如法炮製，像昨晚一樣都把這些都放進陶罐裡面，裡面放上切好的紅棗片還有枸杞子，蓋上了陶罐的蓋子，將罐子放在火盆上文火悶著。

  幾聲雞鳴聲響起，日出於東山之上，整個雪鄉都冒起了裊裊炊煙，家家戶戶的人開始起床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的時代，龍依依早就習慣了早睡早起，過上了和這些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哪怕是昨晚睡得不好。

  今日一到了時間，龍依依也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剛一睜開眼，就聞到了滿屋子的香氣。

  她掙扎地坐起身，穿好了外袍，房間裡面不見謝清辭的影子，但是兩個火盆上都有吃的。

  紅薯被烤的流油，白薯也被烤的開了皮，橘子和柿子散發的清香味更是好聞。

  龍依依吃了不少，還喝了謝清辭給她熬的紅棗雪梨銀耳羹，他熬的很多，龍依依自己一個人吃不完，剩下的全都裝進了自己的隨身空間裡面，準備今天帶去礦山，中午的時候和鄉親們分一分。

  等著她吃完了早飯，穿上自己的狐裘大衣時，謝清辭頂著一身風雪從外面進來。

  「嗯？」

  龍依依在這個時候見到謝清辭很是奇怪，她以為是謝清辭早上沒有叫醒她，一個人趕著馬車和起得早的鄉親們先一步取了礦山挖煤。

  看著他進來，龍依依才注意到院子裡面停著的馬車。

  馬車上面不見一絲積雪，上面還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毛氈，龍依依這才明白。

  「你早上去掃雪了？」

  謝清辭點點頭。

  「嗯，如果不掃雪，白天太陽出來，溫度一高，這些雪融化了，會在馬車上凍成冰，馬也拉不動。」

  「而且也耽誤往上放挖好的煤。」

  「哦哦哦。」

  龍依依在心裡暗自讚美謝清辭，不愧是他，想的就是周到。

  等著龍依依費勁往馬車上挪自己的腿時，謝清辭及時把龍依依給攔住了。

  「你要幹什麼？」

  龍依依愣在原地，她的一條腿還有挪上馬車。

  「不是說今天也去挖煤嗎？」

  「為什麼不上馬車呢？」

  龍依依有些疑惑。

  謝清辭明白了龍依依的想法，他輕笑一聲，「你不坐這個。」

  龍依依慢吞吞地從馬車上面下來，隨後解釋，「我看村裡的幾個嬸嬸、阿姨就是坐在拉煤的車上面回來的，去也是坐著這車一起去的。」

  謝清辭皺起眉，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平靜地走到後院，把龍依依那頂裝飾的很齊全的馬車拉了過來。

  這輛馬車裡面什麼都有，還有暖爐，零食，厚毛毯，都是為了龍依依出行而準備的。

  「你坐這輛。」

  龍依依本來想著入鄉隨俗，但是謝清辭既然這麼說，語氣也是嚴肅的讓人難以反駁，她也沒拒絕。

  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不過謝清辭，如果強硬地拒絕他，搞不好他根本就不會讓自己去了。

  等到她上了馬車，謝清辭卻沒有跟著一起進來，而是頂替了龍依依車夫的位置，去外面坐著趕車。

  「我的車夫呢？」

  龍依依覺得有些好奇，既然謝清辭過來趕車，那車夫被他安排到了哪裡。

  還沒等謝清辭回答，龍依依就看見又多了幾輛牛車，行走在路上，速度遠超她的馬車，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帶過來的那幾個車夫。

  「他們說他們自己也想挖一些拉到他們自己的家裡面去，我同意了，讓龍壯哥給他們借了幾輛車。」

  「原來是這樣。」

  龍依依可以理解，這些東西在他們眼裡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東西，要不是自己帶著他們認出來，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黑的煤石塊還能燒火。

  比木柴耐燒，還不用大冬天的去山上砍柴。

  這附近山上的猛獸可是不少，冬日裡這些狼啊，虎啊，野豬啊的可還真不少。

  要是一個不小心遇見了，運氣不好很可能就丟了小命。

  都是些窮苦老百姓，手裡握著一把砍柴的斧頭，怎麼能和餓了好幾天的豺狼虎豹都鬥爭。

  就是當時僥倖有命逃脫了，回家以後也會命不久矣。

  有這樣的好事兒，誰都想分一杯羹。

  龍依依表示理解，「用牛車方便嗎？」

  「如果不方便，可以都裝進我的隨身空間裡面，等著回去以後我再給大家分下去。」

  車夫聽了龍依依的話，本來他們這些當下人的，讓主子幫自己幹活就已經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放在別人家做工，別說主子幫他們幹活兒，就是用主人家的一針一線，吃他們主子家裡的米飯糧食都是要經過他們的同意。

  聽著龍依依要幫他們，他們頓時驚喜起來。

  「龍姑娘，你說真的嗎？」

  龍依依點點頭，「這還能騙你不成？」

  這些車夫又猶豫起來，「可是幫我們運煤礦，那龍姑娘你自己家裡呢？」

  龍依依搖搖頭，她早在入冬之前就已經找附近的樵夫準備好了這一整個冬天的木柴。

  「我自己的炭火夠用，這些你們都拿去自己用吧，我就留著昨天和謝清辭一起開採的就夠了。」

  「來年開春和謝清辭一起進京趕考，路上帶著用。」

  「那就多謝龍姑娘了，等我們自己家的開採夠了，剩下的都歸龍姑娘。」

  一個車夫憨笑道。

  其他的龍水村村民，也一前一後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聽了龍依依的話，他們也跟著道：「這煤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官府發現，到時候我們也用不了了，估摸著也就是這一個冬天的事兒。」

  「我們自家的夠了，就幫龍姑娘開採。」

  這話一出，大家幹勁兒十足。

  龍依依本來想著只來龍水村最後一趟送點東西過來，讓這裡的村民們過年有更多的年貨。

  沒想到竟然發現了這麼個好地方。

  這下她要晚些回去了。

  這麼想著，她掀開馬車的車簾，對著謝清辭說道：「不如我們修書一封，告訴阿娘，我們留在龍水村，等著過年再回去？」

  謝清辭想了想，如今臨近年關，還有五六天就要過年了。

  如果留在這裡五六天，還可以開採更多的煤礦。

  過了年關，龍依依就要跟著謝清辭一起進京趕考，她走了，往後的一年半載就回不來了。

  她自己也想著留在這的最後日子裡面再為龍水村的村民多做一些事情。

  有了果樹，糧食，農業發展的不錯，她很滿意，村民們也都能吃得上魚肉蛋，這樣的生活已經比凌城內大部分的百姓過得都好了。

  龍依依賣力把這裡改造成了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象就是為了這裡的百姓可以安居樂業，這下她也可以放心和謝清辭一起進京了，帶著謝清辭走上他自己的科舉之路。

  順路在沿途打聽小魚兒的消息。

  老四也該跟著她進城去見見世面，老五的身世更需要她帶著他進京一趟。

  一連五六天，因著龍水村的村民們幹活兒一個比一個賣力，不僅龍水村的地道都被填滿了煤礦，就連每家每戶的柴房都有一多半的地方是堆的煤球，幾個車夫家裡沒有地道但也堆了滿院子。

  他們常年不在家，人在龍依依家裡幹活兒，家裡只留下一雙年邁的爹娘，還有妻兒，能幫著家裡多干一些活兒，就多干一些。

  有了這種好事兒怎麼能忘了自己家人？

  一連五六日過去，到了大年三十，龍依依和謝清辭起了個大早，這天他們不能再在龍水村逗留了。

  家中還有阿娘和兩個弟弟在家裡等著他們團圓。

  連綿的雪天，就在大年三十這天，雪停了，整個天空晴朗無雲，積雪在地上亮著一層皎潔的螢光。

  車夫都被龍依依放回家過年了，沒有人趕車，趕車這個活兒只能謝清辭親自來了。

  龍依依在馬車上就已經開始憧憬了，沒穿越之前，她在家過年都是吃餃子，吃魚，年年有餘，她本來想自己親自準備年貨，做年夜飯，但是這些日子她都在龍水村忙碌，這個活兒自然就落在了林秀蘭和麗娘的頭上。

  龍依依忍不住猜想道：「謝清辭。」

  「你說我阿娘會在家裡做些什麼呢？」

  謝清辭短暫的思考了一下。

  「我猜以阿娘的性子應該會準備火鍋。」

  「啊？為什麼？」

  龍依依有些摸不著頭腦。

  謝清辭笑道：「阿娘肯定是想要日子越過越紅火，熱湯沸騰的紅鍋不是更好更合適嗎？」

  龍依依點點頭，謝清辭說的沒錯。

  很有這個可能。

  而且家裡還有前些日子她新買的牛肉和羊肉，花了她不少的銀子，都凍在地窖裡面。

  「主食嘛，大概會做餃子餛飩之類的。」

  謝清辭嘆了一口氣，「從前吃不起飯，過年的時候才能喝到肉湯，還是一大家子人喝一碗湯，肉都燉的爛成肉糜了。」

  最苦的時候謝清辭還沒有說，龍家最難過的時候是龍依依決定嫁人之前的那個春節，全家人只有一碗蛋花湯喝，這兩個雞蛋還是同村人看著過年了送給他們的。

  那個時候全家人最期待的就是能吃上肉和精細的白米白面，現在都能吃得上，都不缺了。

  謝清辭猜測，過年這樣大的節日，無非也就是吃這幾樣。

  街頭每個小攤小販賣的餃子餛飩，對於其他的人家可能就是一頓小吃或者忙碌中的一頓簡單湊合的飯菜，但是對林秀蘭一家子來說，這可不僅僅是一個街頭小吃這麼簡單。

  他們一大家子人從前還吃不起飯，靠吃窩窩頭和野菜生活，每天被惡親戚壓迫欺負，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就連住的房子也是一大家子人擠在一間柴房裡面。

  自從龍依依做了一個木頭推車，開始做餛飩，他們家的命運才從此改變，從吃不上飯的窮苦人家變成十里八鄉最富貴的人家。

  年夜飯上，不可能缺少了餃子餛飩。

  龍依依和謝清辭一路打賭著林秀蘭都會做什麼飯菜，半天的路程竟然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

  遠遠地，就看見山谷裡面冒出了一縷縷炊煙，門前大路的積雪已經被清理乾淨。

  石板路鋪的整整齊齊，打掃的不見一點塵埃。

  院門大開，許多的家丁都被林秀蘭放回家過年，老四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看著熟悉的馬車越來越近，他一邊跑回家一邊喊。

  「阿姐回來了！」

  「阿姐，兄長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