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這一覺，即便是睡得不安穩，也到了天亮。

  龍依依猛然睜開眼睛，從床榻上坐直身子，「小魚兒呢？」

  「找到了嗎？」

  問完以後，她才聽到，從自己的身旁，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她低下頭一看，謝清辭正伏在床邊，睡得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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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依依深吸一口氣，她皺皺眉心，抬手扶上額角，她的頭還有些疼，看著謝清辭這個樣子，她猜測謝清辭應該在這裡睡了很久了。

  她走下床，想著現在已經入秋許久了，早晨的天氣還有些涼，便將她的外衣蓋在了謝清辭的肩膀上。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舉動，謝清辭就睜開了眼睛，他緩緩抬起頭，回眸看見正在給自己披上衣裳的龍依依。

  「阿姐，你醒了？」

  龍依依點點頭。

  「你昨晚沒休息好吧，你先去睡吧，我去做點粥來。」

  謝清辭見龍依依醒了，自己也沒有繼續睡覺的心思了。

  他收好了龍依依的衣裳，跟著龍依依出了門。

  「我去打探打探小魚兒的下落，沈兄幫著他們去給他們帶路，一夜未歸，忙和了一整晚，想必他累的不輕。」

  龍依依神情有些憔悴，「你吃了早飯再走吧，你這幾日這麼累，昨日夜裡還沒好好的睡上一覺，今日早上不能再不吃早飯了。」

  謝清辭聽了龍依依的話，駐足停留，兩個人一起吃了早飯，龍依依熬的粥很多，還給黃家的其他人送去不少。

  黃鶯鶯起得也很早，見到龍依依都梳洗完畢了，就是面上沒有塗脂抹粉，神情略顯有些憔悴了。

  「龍姐姐，這幾日你們府上沒有修葺好，你就帶著家裡人現在我家這裡住著。」

  黃鶯鶯看見龍依依送來的粥，她有些慍怒，「這些人都怎麼做的活兒，來了客人都不知道做早飯嗎？」

  她有些生氣，再一想卻又無可奈何，他們黃家能走的動路的都出去找了小魚兒。

  只留下了一些個年紀大的，要麼年紀小的根本不會做飯的。

  黃鶯鶯雖然心裡有氣，覺得怠慢了龍依依一家人，卻也無可奈何。

  「真是抱歉啊，龍姐姐，我家裡實在是……騰不出來一個做飯的人手了。」

  黃鶯鶯漲紅了一張臉，「是我安排不周，怠慢了。」

  龍依依搖搖頭，笑道：「沒事兒，我本來也不在乎這些。」

  「你也還沒吃早飯吧，快點趁熱吃一點吧。」

  黃鶯鶯確實還沒有吃早飯，她捧著龍依依給她的那份粥，找了個坐著的地方，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白粥裡面加了肉沫和青菜，龍依依還少放了一些鹽，喝起來的味道十分不錯。

  龍依依喝了半碗粥，就再難以下咽了。

  她心裡掛念著小魚兒，就在他們吃到一半的時候，瀋河從外面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他的臉上，身上，粘的全是泥巴，濕透的衣擺上還有粘著枯枝爛葉。

  整個人的髮絲凌亂，好像是乞討了許久的乞丐。

  就連衣袖也被枯枝碎石刮壞了。

  黃鶯鶯瞪大了眼睛看瀋河，這是去哪找人了？

  龍依依和謝清辭幾乎是在遠遠看見瀋河過來的一瞬間，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向著他走過去。

  兩個人異口同聲問：「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瀋河深呼吸，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他無奈地搖搖頭。

  「我們這些人都快把整條河翻的底兒朝天了。」

  「一點線索也沒有。」

  瀋河表情凝重，道：「去之前就花了銀子，僱傭了許多鎮子上水性好的漢子，想看看人有沒有在河底。」

  他擺擺手，「洪水退了，這河水清澈見底，山上也不見有人，岸邊也不見有人，更別提河裡面了。」

  龍依依的心忽上忽下的，她有些慶幸，他們沒找到小魚兒的屍體，那麼還有種可能是人還活著，或許是被周圍的百姓碰見救走了呢。

  但龍依依也擔心，萬一小魚兒遭遇不測了呢。

  黃鶯鶯見瀋河滿頭是汗，趕緊給瀋河找了一條帕子。

  「你先擦擦汗吧。」

  瀋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是狼狽，他拿著帕子隨便給自己擦了擦。

  「多謝。」

  給黃鶯鶯道過謝以後，黃鶯鶯道：「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

  黃鶯鶯帶著瀋河走到了一處沒有被水淹過的空房間裡。

  「你先住在這個房間吧。」

  瀋河看了一眼這個乾淨整潔的房間，很明顯是剛收拾出來不久的客房，裡面沒有什麼裝飾，只有樸實無華的各種用具。

  他撓撓頭，「請問這個房間可以沐浴嗎？」

  「我怕我一身的泥水，會把你們的被褥弄髒。」

  黃鶯鶯指了指屏風後面，「當然可以，不過你可能得自己燒點熱水，或者叫伯母們幫你，我們府上現在的人手不太夠。」

  這一點，瀋河倒是知道的。

  他們府上年輕力壯的青年人都出去找人了，留下的都是年過六十的老人和半大孩子。

  自己一個青壯年男子，有手有腳的，再讓六十多的老婦人給自己挑水，燒洗澡水實在是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黃鶯鶯指了指院子中間。

  「這是水井，我家其他的水井都被洪水淹了，裡面的水混濁不能喝。」

  「只有這口井裡面沒有進髒水。」

  瀋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口水井不僅修的地勢高，井上面還有個涼亭給它遮風避雨。

  原來如此，所以只有這裡的水是乾淨的。

  黃鶯鶯想了想，「沈公子是不是還沒有用早飯？」

  瀋河要是猜的不錯，這黃家應該也是抽不出來一個做飯的人吧。

  他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是還沒吃，不過不用麻煩了，我待會兒換身乾淨衣裳，自己去廚房做一點吧。」

  趕巧兒，龍依依這會兒端著碗出門，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倒是她疏忽了。

  「沈公子你先去沐浴吧，別著涼了。」

  「至於早飯，我去做吧。」

  黃鶯鶯欲言又止，她眉頭緊皺。

  「不如我去外面買些回來吧，你還生著病呢。」

  一聽龍依依的人還生這病，瀋河立刻警惕起來了。

  「龍姑娘你生病了？」

  龍依依搖搖頭，「不過是受了刺激，不打緊。」

  她要快些從小魚兒的事情中想明白，早些面對現實，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了。

  黃家人都出去幫她找人了，自己借住在這裡，也應該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兒。

  「不過是再熬些粥，做些尋常小菜，等著他們出去找人的回來罷了。」

  黃鶯鶯想攔著龍依依，「你快些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來就好，我家中的家丁們回來了，我直接從外面買些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好了。」

  龍依依淡淡一笑搖搖頭，黃鶯鶯還是養在閨閣中的小姐。

  不知道外面如今的景象如何了。

  下了這麼大的雨，整個鎮子都被水淹了，就連黃家地勢這麼高的地方都被水淹了一半，更不用提地勢更低的那些商戶人家裡。

  滿是泥水，哪裡有個賣吃食的地方。

  就是黃家的廚房也被水淹的差不多了，昨日清掃好的淤泥，今日一早，龍依依才能進去做飯。

  用的還是自己隨身空間裡面的米，肉和菜。

  「還是我來做吧，我已經身體大好了。」

  龍依依笑道：「鶯鶯姑娘這個時候還是別出去了。」

  龍依依苦笑一聲，暗自神傷道：「如今孟玄和沈將軍他們人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逃走的反賊抓起來沒有，現在的世道去哪裡都不安全，只有待在家裡面才最安全。」

  瀋河聽著龍依依的話，也跟著附和道：「沒錯。」

  「黃姑娘要是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還是不要出府的好。」

  瀋河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我帶著人去找小魚兒的時候，還聽見了山林裡面有廝殺打鬥的聲音。」

  「應該是沈將軍的人在抓逃跑的戰俘。」

  「這裡離後山，那些反賊們的藏身之所並不遠，如果他們中有人僥倖下了山，最有可能的就是躲在鎮子上。」

  龍依依也道，「發了洪水，這鎮子上流竄的各村人口也就多了。」

  黃鶯鶯被這幾個人一嚇更不敢出門了。

  她喃喃道：「好吧。」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平時出門都有下人隨行，要麼也是有父兄在側，現在父兄不在家，都在家中的鋪子上主持事宜，下人們也都被她派了出去。

  家中只剩年紀大了的母親和祖母，他們的身體還不太好，黃鶯鶯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瞎折騰了。

  「那我去給你打下手吧，龍姑娘。」

  這個龍依依倒是沒有拒絕，他們一起去了廚房。

  黃鶯鶯這應該是在龍依依上次來黃家做火鍋宴之後第一次下廚房。

  謝清辭一夜沒休息，他就是想幫龍依依也有心無力，才走了兩步路，腦袋就一陣眩暈。

  他無法，只好繼續回去休息。

  等著龍依依和黃鶯鶯把飯做好，龍依依又做了幾個小鹹菜。

  黃家的管家帶著家丁們也一起回來了。

  所有人的造型幾乎都和先一步回來的瀋河一個樣子，黃家老管家一頭鳥窩般亂糟糟的頭髮，上面還有許多爛葉子。

  他年紀大了而且不通水性，就沒有下水，身後的那群夥計卻沒有一個不是身上全都濕透了的。

  「小姐。」

  老管家的神情有些悲痛，不用他說，黃鶯鶯也知道他們此去是一無所獲。

  「我們沒有找到人。」

  龍依依的心沉了下來，這已經是她預料之中的結果。

  「先吃飯吧。」

  「我熬了粥。」

  老管家一抬眼，話鋒一轉。

  「不過我們有了新的消息。」

  龍依依和黃鶯鶯的眼睛均是一亮。

  老管家開始繪聲繪色地講，「我們今天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位當地的老伯，正好他是下山的方向。」

  「我猜測，他應該是前一日上山，結果山上下起了雨，就沒來得及下山，在山中困了一夜，聽著口音，他又是個當地人。」

  「所以我們向他打聽了一下，你猜怎麼著？」

  老管家一樂，「還真讓我們打探到了。」

  「這位老伯說，昨日他上山採藥，一不小心睡著了，等著下雨了，他被雨淋醒才發現，這山已經下不去了。」

  「在另一個山頭聽見了有打架的聲音，他就藏起來了沒敢動，後來他在下游看見了因為來了洪水不得不在水裡游泳的一隊人，他們應該是鏢局的人。」

  龍依依這一聽，如果小魚兒被暗流卷進了水底，衝到了下游，說不定會和這些鏢局的人遇上，這麼說，小魚兒有可能真的是被人救走了！

  「鏢局？」

  謝清辭和黃鶯鶯一聽，覺得很奇怪。

  「這裡並沒有什麼鏢局。」

  謝清辭皺皺眉心，問道：「這位老伯怎麼知道他們是鏢局的人？」

  黃家管家笑道：「這我還真問了這老伯。」

  「他說這是因為啊，這些人裡面有幾個不會游泳的，被人放在了鏢局的箱子上面，在水裡被這些人拖著走。」

  「至於鏢局的名字，叫龍行鏢局。」

  「確實不是我們凌城的。」

  黃鶯鶯一聽到這個名字，她左手握拳捶上右手。

  「這個鏢局，我知道！」

  龍依依和謝清辭一同看向了她。

  「這個鏢局總局在江南，經常行走幾個月來往南北邊境之間送一些比較重要的信物。」

  「不過我也是聽說，具體情況要等我父兄回來了再告訴你們。」

  「他們走南闖北的多，知道的也多。」

  龍依依點點頭，「既然整整兩晚上都找不到人，說不定人真的是被救走了。」

  「如果是這樣，我們也不用太擔心，起碼人應該還活著，這幾天多去下游，往南打聽打聽他們鏢局人的下落吧。」

  謝清辭點點頭。

  「時間也不早了，我熬了粥，給大家分下去吧。」

  龍依依道。

  黃家的下人忙碌了一整晚，如今回來一個個都飢腸轆轆了。

  見到龍依依熬了這麼多的粥，紛紛如同惡狼撲食一般，你一碗我一碗。

  他們活了這麼多年，能喝到濃稠的白粥的時候不多，能在裡面加這麼多的碎肉和菜，還是放了鹽的，機會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