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張渡大吃一驚，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情悲憤。

  「他們！他們竟然如此大膽。」

  「義父！」

  龍依依一聲喊，直接跪在了張渡的面前。

  她龍依依一生驕傲，未曾求過誰，但這時她卻執著地揚起臉。

  「義父，求您出兵凌城，接一接謝清辭。」

  張渡愣住了，他低頭看著龍依依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眼底里紅血絲密布，儼然已經是已經強撐到了最後一刻。

  他沉下一口氣，扶起龍依依。

  「快起來，你們是為了金陵城的百姓，我又怎麼可能放著謝清辭不管呢？」

  

  張渡說完，就對身邊人交代道：「傳令下去，城中所有侍衛，立刻放下手裡的活，出去把謝清辭給我找回來。」

  「再拿紙筆來，尋一匹快馬，我這就修書一封帶回京城，凌城此舉是包藏禍心！」

  龍依依聽著張渡派人去找了謝清辭，她心裡的擔子重重地放了下來。

  張渡坐在椅子上，重重沉了一口氣，連日的心力交瘁已經讓他的頭髮全部花白了，臉上徒生了許多皺紋。

  他長嘆了一口氣，心裡清楚得很，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凌城怕是要反。

  若是凌城的人真的反了，有富商支持又有當地的官官相護。

  他們占領了城池，那麼將會切斷金陵城和京城的一切聯繫。

  他身在金陵城，去往京城的唯一官道就是路過凌城，送個消息什麼還可以遮遮掩掩，穿過凌城。

  那要是後續周遭城池運來的糧食和水，又該怎麼辦呢？

  金陵城的百姓豈不是更加死路一條了？

  天災，人禍，老天爺要收人走，這是怎麼也攔不住的。

  他抬手扶上額頭，這可如何是好？

  他一介文臣，若是凌城真的反了，第一個報復的就是金陵城，他該怎麼守住這城？

  張渡悲嘆一聲，「萬萬沒想到，這幾車糧食，竟然引起了塌天大禍！」

  龍依依的思緒飛快地思索著，此刻她只能把謝清辭、孟玄和她走散了的悲傷暫時放在腦後。

  「義父，您先別急，貪官污吏貪了幾車糧食是小事。」

  「但造反可是大事。」

  龍依依這一句話提點了張渡，他恍惚間抬起頭，眼神略帶深意地看了一眼龍依依。

  聽了這話，他表情嚴肅起來，這時他更高看了龍依依一眼。

  原以為她只在農業種植上有天賦，比尋常的女子膽識過人，沒想到她在這種國家大事上還有獨特的見解。

  張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說的沒錯，是我剛才太過緊張了。」

  「如果他們真的反了，朝廷不會坐視不理。」

  張渡和龍依依一對視，「我們還有機會。」

  龍依依點點頭，「不過這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把糧食和水給大家分下去，解決了城裡人的饑荒。」

  張渡大吃一驚，「你還帶了糧食回來？」

  龍依依點點頭，她神神秘秘地關上門，壓低了聲音告訴張渡。

  「義父，待會兒無論你看見了什麼都不要驚訝。」

  張渡皺起眉，不理解龍依依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

  只見龍依依一揮手，房間裡瞬間多了十幾袋糧食，張渡瞠目結舌。

  他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下一刻，他竟是笑出聲來。

  「有救了！」

  「金陵城的百姓有救了！」

  張渡笑過以後，看向龍依依的目光更是帶上了驚奇。

  「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本事。」

  「你是怎麼做到的？」

  龍依依信任張渡，她心系金陵城的百姓，才會把自己有隨身空間的事告訴張渡。

  「這是我的隨身空間。」

  「裡面的容量相當於一個房間，至於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大概從娘胎裡帶出來就有了這個空間。」

  「裡面可以裝些死物，或者裝些食物可以讓食物不會腐爛。」

  張渡忽然笑了，「好！」

  「好啊！」

  隨即，他把手搭在了龍依依的肩膀上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好女兒。這種事可千萬不能和除我以外的第二個人說。」

  「這種神仙般的本事非同小可。」

  「若是被那有心之人知道了，你可就成了眾矢之的，有權有勢的人都會把你當做物件占為己有。」

  「更有甚者，還會害了你的性命。」

  龍依依把隨身空間裡面的糧食都放了出來。

  「這是所有的糧食了。」張渡看了一眼，這滿滿一屋子的糧食不說能救了全城，暫時頂一段時間肯定沒有問題。

  「我們必須想辦法自保，快些想出辦法。」

  張渡點點頭，「這件事先不著急，容我先找城中的幾位將軍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當務之急是先把糧食給災民們分下去。」

  「我去。」

  龍依依自告奮勇，她一路上有乾糧吃有水喝，也沒受什麼傷，雖然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的，也很疲憊，但沐浴休息過後，她已經可以幫著城中百姓做事了。

  張渡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擔憂，「這件事我去辦就好，不如你再去休息休息？」

  龍依依當即拒絕，如果這時候讓她閒下來，她定要忍不住就去想謝清辭他們如何了。

  她相信張渡的手下，一定可以把謝清辭平安帶回來。

  這時候，能救一個人是一個人。

  龍依依和城中剩下的青壯年搬出了城中閒置許久的大鍋，就在往日最熱鬧的一條街道上，能放下一個人的大鐵鍋足足架了半條街。

  張渡帶著官兵組織著百姓排隊等候，老弱婦孺往前排，精壯漢子都往後排。

  龍依依揮動著鏟子，把米倒進鍋里，又加上從遠處拉來的水。

  幾個大水缸頃刻間就見了底。

  柴火燒的正旺，火舌烘烤著鐵鍋地，沒多久，熱粥的香氣就飄了整條街道。

  已經有難民等不及，想要衝破官兵的桎梏，過來喝粥。

  被城中官兵一聲怒吼喝退。

  「大家不要爭搶，每個人都有份。」

  「誰再往前上，不安分排隊，休怪我的刀劍無眼！」

  官兵的喉嚨滾動。

  他今天也才喝了兩口水，吃了些乾的不行的饃饃，到現在，他也是飢腸轆轆，但是還要讓這些百姓優先。

  百姓們都吃飽了，他們最後才喝粥。

  沒多久的時間，粥好了，龍依依和其他人一起把熱粥分給災民。

  許久時間斷糧斷水的百姓在這個時候喝到了熱粥。

  「不夠還有。」

  龍依依指了指身後，幾十袋的糧食都堆在龍依依的身後。

  有人得了粥，跪拜在地，聲聲泣血。

  「多謝張大人！」

  「多謝張大人！」

  「要不是張大人，我們金陵城的老百姓不是餓死渴死就是病死了！」

  張渡搖搖頭，分粥的時候也不忘告訴百姓們。

  「我一大把年紀了，做也做不了什麼事。」

  「你們的病是莫醫女帶著郎中們看好的。」

  「喝的水，吃的糧食也是龍依依和今年的解元謝清辭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帶回來的。」

  「一定要感謝的話，你們還是謝她們吧。」

  自從龍依依來到金陵城，她的事跡已經被城中百姓知曉了，節水灌溉，保住了金陵城的糧食，還帶來了無數的草藥和糧食，讓金陵城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多謝龍姑娘！」

  「多謝龍姑娘救我們於水火之中。」

  龍依依抬手把人扶起來，「別這樣，這是我應該做的。」

  「任誰看到這種情況都會出手相助的。」

  話是這麼說，可金陵城的百姓們明白，龍依依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能為了金陵城做這麼多事是有多麼的辛苦。

  「龍依依姑娘簡直是神農轉世。」

  人群中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話，其他的人也緊接著反應過來，龍依依又會種糧食，又帶來的草藥給他們治病，對於他們來說，可不就是神農轉世嘛！

  神農女的稱號也在金陵城的百姓中流傳出來。

  張渡看到了這一幕，也很是欣慰，這證明龍依依這一趟沒白跑。

  粥都分完了，龍依依依舊愁眉不展。

  出去找謝清辭的人已經回來了一波。

  結果是毫無所獲。

  金陵城外乾旱得不得了，別說人影了，就是野獸草木，都沒有辦法生存。

  張渡也皺著眉心。

  「你們先去休息，換一隊人接著去找。」

  龍依依著急地在房間裡踱步，按照她的速度，她都到金陵城一天了。

  孟玄和謝清辭他們再怎麼說也應該走到了。

  「不行，我還是親自出去找吧。」

  龍依依說著，就提起了燈籠，向著門外走去。

  張渡心想攔不住她，乾脆就讓她去吧。

  「你們跟著她一起去。」

  龍依依提著燈籠，跟在找人隊伍的中間。

  她眉心緊皺，太陽已經下山了，只靠著這點微薄的光亮怎麼才能找到人？

  她嫌走路太慢，乾脆上了馬，她從前騎馬還不是很熟練。

  謝清辭教過她，她在這次逃亡的路上被迫學會了。

  越往前，雜草越多，龍依依不放過每一個地方。

  謝清辭和孟玄他們帶的糧食不夠多，如果不能支撐到金陵城，或許會在半路上停下來。

  這麼熱的天氣，人白天躲在山洞裡，晚上出來走路，才是保持體力的最好方式。

  龍依依擔心謝清辭他們過於勞累，可能這個時候還在某個犄角旮旯休息，她特意每一處都仔仔細細地尋了。

  「龍姑娘。」

  隨龍依依一起出來的侍衛叫住了龍依依。

  「這裡我們都找過了。」

  「什麼都沒有發現。」

  龍依依皺皺眉，她不放心，定要每一處都找找。

  身後有追兵，謝清辭定然不會走官道。

  現在正逢亂世，山賊，土匪多得很。

  謝清辭也不會走荒山野嶺。

  龍依依估摸著謝清辭和孟玄他們要是走也會走官道附近的小路。

  向著這個方向，龍依依從天黑找到了天亮。

  東方朝陽緩緩升起的時候，龍依依才喝了第一口水。

  水壺裡面的水都曬的溫熱，口感並不好。

  她戴上了斗笠，繼續向前找著。

  「謝公子！」

  「謝公子！」

  幾個官兵喊的口乾舌燥，匆匆喝了點水，又接著向前找去。

  謝清辭可是他們金陵城的大功臣，說什麼也得把人找回來不能讓人死在半路上。

  不知道找了多久，龍依依只記得過了幾個日夜，陪在她身邊的人都換了兩隊人馬。

  她在一處草叢裡撿到了一個包袱。

  暗灰色的包袱，上面沾了許多的黃土。

  龍依依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官兵。

  他們皺著眉道：「這不是金陵城的東西。」

  「這種布料只有凌城才有。」

  幾個官兵把這塊破布翻來覆去，終於看出來了端倪。

  「這是凌城軍隊行軍時帶的包袱才對。」

  「這種布料尋常百姓，富貴人家都不會用的。」

  龍依依一聽，她心裡瞬間著急起來。

  「這裡可是金陵城的地界！」

  「這裡怎麼會出現凌城軍隊的東西？」

  龍依依越想越害怕，她希望是謝清辭帶著他們的東西逃出來了這麼遠，而不是這裡確實有凌城的官兵來過。

  隨行的官兵立刻道：「放心吧，龍姑娘，金陵城和凌城的交界處我們已經派了人巡邏，嚴防死守，凌城的官兵過不來，同時要是發現了謝公子，也會立刻帶他回來的。」

  龍依依點點頭，心裡鬆了一口氣，那這起碼可以證明這個地方謝清辭來過，還丟了東西在這裡。

  在他們過來的路上都沒有遇見謝清辭的話，想必他定然在這附近了。

  「謝公子！」

  「謝公子！」

  「你在嗎？」

  龍依依順著小路深處走去。

  她想著如果謝清辭體力不支，在這裡倒下了，他也會選一個避暑的地方，能幫他堅持到等著自己找人來接他。

  龍依依這麼想著，她往陰面的山崖壁旁邊去尋找，走了約一柱香的時間，她看見了一個空了的水壺。

  她紅了眼眶，這裡乾旱的一條河也沒有，即便是謝清辭帶了水壺，那也沒有水喝。

  不過，龍依依也加快了腳步，身上都沒什麼東西了，先丟的是包袱，最後丟的肯定是水壺。

  這恰恰能證明謝清辭就在這附近。

  終於，龍依依在一棵樹下面看見了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瞪大了眼睛，確認這就是謝清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