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龍依依沒有修養多久，就又開始幫著莫醫女安排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

  謝清辭說的那種情況，流離失所的難民未來會因為缺衣少食，不得已才自發成為一支流民軍，侵略其他的大城。

  龍依依也擔心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她為了所有百姓都能好好地活在這世上，而不是無辜枉死。

  

  她能救下一個人的性命，就會儘自己最大的全力。

  哪怕是有前幾天這種事情的發生，龍依依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初心。

  龍依依從庫房裡抬出了最後一袋子小魚兒和孟玄帶回來的草藥送給軍營處的莫醫女，轉身就去找了張渡。

  龍依依來到了張渡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義父，你在裡面嗎？」

  不多時，房間裡面響起了桌椅挪動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張渡打開了門。

  「是依依啊。」

  張渡盡顯疲態，比之在凌城見到他的時候憔悴、蒼老許多。

  他頂著滿頭乾枯的白髮，艱難地扯出來一張笑臉，「有什麼事情嗎？」

  龍依依道：「義父，是這樣的。」

  「我兩個弟弟從南方大城帶回來的草藥只剩下最後一袋了，要是新的草藥再運不過來，我們的藥就要斷了。」

  張渡一聽到這個噩耗，他長長嘆了口氣，仿佛片刻間又蒼老了幾分。

  龍依依皺眉道：「義父，這是怎麼了？」

  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她的心裡慢慢浮現，該不會是張渡在京城好不容易湊來的錢和糧食、藥材出問題了吧？

  哪知張渡下一秒的話正好驗證了龍依依的猜想。

  「依依啊，我從京城那邊運過來的糧食和草藥可能出了點問題。」

  「但是銀票保下來了，已經托人去南邊大城買草藥和糧食了。」

  張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得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張渡幾乎是立刻愁白了自己的頭髮。

  「但這……唉，哪裡夠啊。」

  龍依依凝眸深思，「義父，你把這件事細細說來，講與我聽。」

  「我們一起想辦法，萬一這件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呢？」

  張渡緩緩點點頭，「那就把人都叫來吧。」

  守在門口的侍衛得了張渡的命令，離開了門口，前去叫人。

  龍依依這些日子幫著張渡做事，對於他身邊的人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張渡有兩個左膀右臂，一個是他家裡的門客，也是他的軍師，衛箐。

  比如給皇后娘娘寫信，聯絡朝中的大臣和京城的富商組織捐錢就是這個門客提出來的主意。

  一個從文，一個從武。

  從武的叫衛成乃是張渡從京城帶來保護他安危的暗衛首領，平日裡貼身保護張渡左右。

  衛箐和衛成是兩兄弟，衛箐稍大一些。

  因著兩個人是家中的庶子，不如衛家嫡子那般可以考取功名，入朝為官，兄弟二人年幼時被衛家嫡子一直打壓，這才投奔了張渡。

  近些日子，龍依依總能多次發現，好像暗處里多了一些人跟著保護自己。

  她想，這些可能就是張渡派來的人。

  這次一叫，龍依依算是看清了這兩個人的真實面目。

  他們的臉長得有五分相似，但無論是咋一看上去還是仔細觀摩，這兩個人的相貌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都是一樣的相貌寡淡，長相平平，丟在人群里，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長相。

  一同被叫到張渡房間裡的還有當地的官員以及龐統領。

  龍依依和謝清辭，孟玄也都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跟在張渡身邊的人都知道，這個叫龍依依的姑娘有多厲害。

  有一些金陵城的官員，負責的工作並不在城內而是在城外的治安，很多人都沒見過龍依依、謝清辭和孟玄。

  其中一人進來以後，皺皺眉。

  「這怎麼有三個半大的孩子？」

  「這不是你們該聽的事情，趕緊出去玩兒去。」

  龍依依正好奇著說這話的人是誰，她抬頭看去，只見中年武將一身戎裝，就連這大熱的天氣，身上的甲冑和佩劍也不曾卸下。

  生得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一看就不好惹。

  龐統領拉了拉人的胳膊。

  「你快坐下吧，李兄弟。」

  「別看人家年紀小，本領可大著呢！」

  龐統領在龍依依和李林李將軍的中間站好。

  「你們沒見過面，應當是不認識，我來介紹介紹。」

  李林偏著眸子不去看龍依依，自顧自地說道：「看著應當是張大人的家裡人吧，就算是張大人的孩子，這等重要的事情可不是你們這年輕人可以胡鬧的。」

  「我先說好，我們待會兒要聊的可都是軍事機密，泄露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李林惡狠狠地威脅道。

  龐統領憨笑著，「哎呦，我說李將軍啊！」

  「我們的張大人還未有家室，哪來的兒子、女兒。」

  「等我介紹了，你就知道了。」

  龐統領把手掌先放到了龍依依的面前。

  「雖然你一直在城外維護著治安，但是你應該聽說了城內的龍姑娘救了整個金陵城即將枯死的莊稼，還捐了錢買了糧食和藥材，千里迢迢地從凌城送過來咱們這裡。」

  李林看龍依依的目光瞬間就變了，他從座位上一下子站起身來，再次重新打量了一下龍依依。

  「你就是那個百姓口中的神農女？」

  李林的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他高興地手舞足蹈，語無倫次：「我原以為！」

  「我原以為！」

  「我本來以為百姓口中的神農女會很神秘，起碼也要蒙著面，蓋這個斗笠。」

  李林激動道：「我原本以為這麼了解田地的人，也應該和我一樣五大三粗，皮膚黝黑。」

  「沒想到……沒想到！竟是這般白白淨淨，像個落魄的千金小姐般的人物。」

  龐統領聽了李林的話，他眨巴眨巴眼睛他從來沒發覺，這次再看端坐在房間裡面的龍依依。

  一身素白衣裳，雖然不是什麼上好的布料，但是穿著大方得體，一根手雕的玉蘭花木簪子，挽著一縷青絲，其餘的青絲順著肩膀吹下。

  連日的勞作，龍依依已經不是他最開始見到的皮膚那樣白皙，這幾日被曬得也有些發紅。

  這麼一看，可不就是落魄小姐的模樣嘛！

  讓人聯想到是張渡的親女兒跟著他來到了這種地方，也是合理得很。

  怪不得張林會認錯。

  龐統領又介紹著謝清辭，「這位叫謝清辭，是今年鄉試的解元。剛剛榜上有名，還沒有安排官職上任，就來了這金陵城跟著忙前忙後。」

  「哦，對了。謝公子呼籲凌城的百姓對金陵城進行捐贈，前幾日由凌城的軍隊押送過來的糧食、草藥，就是謝公子組織的民間眾籌。」

  李林聽了又是眼前一亮，「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李林再次看向了孟玄，他從孟玄那堅毅的眼神里就看出來了這少年的不一般。

  這是習武之人看待習武之人之間的磁場。

  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如這位少年一般，周身是收斂不住的銳氣。

  他從孟玄的身上好像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這位是……」

  龐統領一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李林便搶過話來。

  「這位少年想必是前幾日，金陵城中藥材告急，帶著家中弟弟去南邊大城買糧，買藥材的那位吧。」

  龐統領笑笑，「李將軍說對了，就是他。」

  「他叫孟玄。」

  李林長長的「啊」了一聲，點點頭，再次讚嘆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此刻張渡也從外面走進來，「還沒進門，就聽見你們聊上了，怎麼樣？」

  「聊的如何？」

  「張大人。」幾個官員連帶著龐統領和城中的李林將軍都對著張渡拱手一拜。

  「義父。」龍依依對著張渡頷首示意。

  李林抬起眼瞥了一眼龍依依和張渡，他用眼神問龐統領，「你不是說他們不是父女關係嗎？」

  龐統領壓低聲音湊在李林的耳畔道：「前兩天剛認的。」

  張渡看了一眼兩個人，知道他們在竊竊私語。他也沒戳破。

  「我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張渡入了座，他咳嗽了兩聲，自從得了瘟疫，他的身子就越來越不如從前了。

  現在走兩步都要喘上了。

  「我今日剛得到來信，我從京城中籌備的藥材和糧食在路過嘉陵關的時候被山匪劫走了。」

  「只有銀票被人保下來帶去南邊大城買糧買藥。」

  張渡輕咳了兩聲，「但是這些銀票買的糧食和草藥也肯定是不夠用也來不及用的。」

  「這就需要派人，把被劫走的這批糧食和草藥帶回來。」

  李林皺著眉心問，「我倒是可以帶著人去把這批糧食和草藥搶回來，可是大人，搶走這批草藥和糧食的到底是哪裡的山匪？」

  「據我所知，嘉陵關附近也有守關的士兵，這還是朝廷的東西，怎麼會有人這麼大膽，就敢把這些糧食劫走呢？」

  龍依依凝眸深思，張渡的那批糧食數量不小，因此派來護送的士兵也不在少數。

  能在這麼多人看守的情況下把這些糧食劫走，那這得是什麼樣的山匪？

  龍依依皺著眉心，下意識地慢悠悠說出口。

  「怕就怕……」

  「劫走糧食和藥材的這波人，不是真正的山匪。」

  龍依依一句話，道出了問題的真相所在。

  張渡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能光天化日之下，劫走朝廷的東西，這真的是普通的山匪可以做到的嗎？

  怕就怕……

  龍依依抬起眼眸，接著道：「怕就怕，這伙並不是真正的山匪，而是嘉陵關當地的地頭蛇，亦或是……」

  龍依依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

  這裡天高皇帝遠，他們金陵城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金陵城，官民一心，這才能世世代代讓金陵城發展成為如此規模。

  但遇見黑心且膽兒大的，貪慕上了這筆錢財。

  難保不會讓自己的人扮做山匪的模樣劫走糧食和草藥。

  就算日後有人追究起來，還可以隨便找幾個替罪羊，當做土匪頭子交出去，再交出去一點，他們已經貪剩下的金銀，這些人反手就賺了一個剿匪成功的大功勞。

  至此，官途一路順暢，前途璀璨。

  如果沒人追究，那就更好了。

  在這乾旱和瘟疫盛行的時代，不是每個地方都有一個龍依依能救活當地的糧食。

  莊稼都旱死了，想要過冬，只能花錢買糧食，到時候價格一漲再漲，豈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發一筆大財。

  張渡道：「我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不太熟悉這裡的地形應該如何作戰，正好請你們過來也是一起出謀劃策，看看如何把這批糧食和藥材要回來才是真。」

  眾人沉默下來。

  要李林和龐統領他們從軍打仗他們還行，讓他們想這些主意，真的是太為難他們了。

  龍依依凝眸深思，謝清辭托著下頜。

  幾個文臣也苦思冥想著，他們這輩子也沒經歷過這種事，自然不知道應當如何解決。

  半晌，龍依依道：「關鍵還是要查清楚這糧食和藥材的去向，才能再做打算，是搶還是智取，那就是後話了。」

  「這樣吧，我和謝清辭，孟玄先去探探路。」

  「龐統領或者是李將軍，你們在外面接應。」

  龍依依道：「我們三個半大孩子，自然不會引起其他人的主意。」

  「誰也不會防備著我們，我們在暗處，龐統領和李將軍，你們在明處，我們裡應外合，先找出糧食的位置。」

  龐統領點點頭，「可行。」

  龍依依問李將軍，「李將軍，你年紀大經驗足，常年在金陵城周圍活動，你可知道嘉陵關的情況？」

  李林點點頭，他解釋道：「嘉陵關位於凌城和金陵城交界的位置，並不屬於官道。」

  「但是對比官道來說，走嘉陵關更近一些。」

  「嘉陵關自古以來就經常發生戰事，而且這個地方兩側都是聳立陡峭的高山坡，若是有人在山上埋伏著，山谷里的人勢必會中招。」

  「一旦前後夾擊，便是以少戰多，也有很大的機會獲勝。」

  李林摸索著下頜，「我想，朝廷的軍隊應該是遭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