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看誰再敢對我阿姐無理！」

  「我的箭可不饒人！」

  眾人唯唯諾諾向後退了一步，誰也不敢說話。

  別看眼前一身戎裝的小將軍年歲不大，但他的架勢和威嚴卻有了幾分征戰沙場的沈老將軍的影子。

  龍依依攔住孟玄，「孟玄……」

  脖頸上的疼痛讓她難以忍耐，莫醫女上的藥更是刺痛了傷口。

  龍依依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重的傷，她躺在謝清辭的懷裡，額頭的汗珠如水洗一般，啪嗒啪嗒地流淌下來。

  

  「阿姐，你再忍忍。」

  孟玄此刻也看出了龍依依的不識，他聽著龍依依喊他，趕緊扔下了手裡的箭跑到了龍依依的身邊。

  「阿姐，你沒事兒吧！」

  龍依依虛弱地擺擺手。

  這時候龍依依一挪開手，謝清辭才發現龍依依這衣領早就被鮮血浸紅了。

  「莫大夫！這這這……」

  孟玄一下子就慌了神，他只在沙場上操練的漢子身上見過如此的鮮血淋漓，哪裡見過一個弱女子身上流出這麼多的血。

  孟玄顫抖著手跪在龍依依的面前，紅著眼圈，「阿姐，對不起。」

  他抬起手抹抹臉上的淚水，「阿姐，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龍依依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安慰孟玄了。

  此刻，小魚兒也從人群中跑出來，紅著眼圈擠到了龍依依的身邊。

  「阿姐，你怎麼了，沒事兒吧？」

  莫醫女皺著眉心，她上藥上的已經滿頭大汗了。

  她看了一眼圍在龍依依身邊得幾個人。

  「你們要是再這樣圍下去，她不流血過多，也要中暑了。」

  幾個人這才讓出了位置。

  張渡帶來的官兵收拾了躺在地上的屍體，謝清辭把上好藥，包紮完傷口的龍依依抱著去了天香樓。

  「我就應該早點過來！」孟玄跟在身後捏緊了拳頭。

  小魚兒紅著眼睛，平時最喜歡說話的他此刻也一言不發。

  「哥哥，你說阿姐這麼漂亮。」

  「以後她的臉上會不會留疤啊？」

  孟玄橫了小魚兒一眼，「你可別亂說話，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莫醫女的醫術多厲害。」

  「就算留了疤，長姐也很漂亮。」

  小魚兒跟在幾個人的後面進了龍依依的房間，他憤憤不平道：「早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還讓我阿姐救什麼？」

  龍依依看了一眼小魚兒，她滿頭是汗，還很虛弱，但她覺得有必要說這句話。

  「小魚兒，救人是我自願救的。」

  「你別遷怒到別人。」

  小魚兒撅起了嘴，低下了頭。

  「對不起，長姐，是我失言了。」

  龍依依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小魚兒，我讓你買的糧食和藥材都買了嗎？」

  「交代你的事情都辦明白了嗎？」

  小魚兒紅著眼眶點點頭，「阿姐，我都辦明白了。」

  「我買回來了藥材。」

  「我也買回來了糧食。」

  龍依依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那就好。」

  「把糧食和藥材都交給張大人吧。」

  「讓他安排下去去支援那些難民吧。」

  小魚兒抽抽鼻子，道：「好。」

  「這件事情我去辦。」

  小魚兒轉身跑出了房間，「那我去找張大人。」

  孟玄看著龍依依，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此刻看著龍依依這樣他真的受不了。

  「阿姐，是我來晚了。」

  他憋不住了，開始痛哭出聲。

  「阿姐，要是我一直跟著你就好了。如果我跟著你，就不會發生這種讓他們恩將仇報的這種事兒了。」

  龍依依對著孟玄招手，「你過來。」

  孟玄走到了龍依依的身邊，「怎麼了，阿姐？」

  他抽抽鼻子，把自己的曬得又黑又紅的手放在了龍依依的手上。

  或許是龍依依已經失血過多了，她的手蒼白又冰涼。

  「阿姐，我給你捂捂手。」

  龍依依嘆了口氣，「我沒事。」

  「不關你的事。」

  「你能這麼快的趕來，我已經很欣慰了。」

  龍依依笑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去沈將軍那裡沒白學。」

  孟玄看著龍依依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幫著金陵城的百姓買糧食，買藥材，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爹娘為什麼選擇征戰沙場。

  或許他們最初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都是為民謀生路。

  孟玄抽抽鼻子，此刻他在心裏面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把龍依依寫給他的那些兵書都看了，把沈將軍的那些武藝都學到手。

  以後當個大將軍，才能更好的保護龍依依，不讓她受傷。

  「阿姐，你等著，從現在開始我就在你的身邊。」

  「寸步不離！」

  「以後誰也別想傷害你。」

  孟玄原本最敬佩的人是謝清辭，但是自從他見到了龍依依的轉變就開始真正地了解到了他的阿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孟玄看向謝清辭的眼神也有了幾分的怨懟。

  埋怨他為什麼沒有照看好阿姐，才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但是孟玄不敢去指責謝清辭，畢竟這種意外，是誰也無法預料到的。

  謝清辭注意到了孟玄的眼神，他收斂了眉目，默不作聲。

  龍依依受了傷，他心裡比誰都難受，那人已經付出了代價。

  謝清辭心裡仍是有一個結，卡在那裡過不去。

  謝清辭低下了頭，不願意與孟玄對視。

  他在寬大的袖袍中暗暗捏緊了拳頭。

  他從前一味地讀書，以為自己考取了功名，來日當了大官，就可以保護好龍依依。

  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從山匪挾持到被流民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面，謝清辭經歷了和龍依依一次一次的危險時刻。

  每一刻都性命攸關，讓他意識到，自己或許該做些什麼了。

  他眼神一暗，對孟玄道：「等著這邊的事情結束，你帶我去拜會一下沈將軍。」

  孟玄正奇怪著謝清辭要拜會一下沈老將軍做什麼，下一秒，便從謝清辭的眼睛裡看出了堅毅。

  他要習武。

  謝清辭知道了，只有武藝高強，才能保護好龍依依。

  如果他有非凡的武藝，那麼在這狂徒威脅龍依依的那一刻，他就可以立刻察覺，保護好龍依依了。

  張渡也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之中，他在龍依依的房間外面來回徘徊。

  看著莫醫女從龍依依的房間裡面出來，急忙趕上前去問。

  「龍姑娘她怎麼樣了？」

  莫醫女看了張渡一眼，若是旁人，她一定懶得理睬，但張渡張大人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莫醫女耐著心解釋道：「只是皮外傷而已。」

  「刀口尚淺，沒有傷及經脈。」

  「先止血看看吧。」

  「日後要是癒合了，可以用一些祛除疤痕的藥膏。」

  莫醫女想了想，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這麼熱的天，又趕上瘟疫，可能會發熱惡寒起來。」

  「但是這種傷口還傷不了性命。」

  「張大人大可放心。」

  張渡在心中念叨著，「沒傷到關鍵經脈……」

  「那可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張渡瞬間喜笑顏開，但想起龍依依她這麼年輕，甚至還沒有嫁人。

  張渡又垮下了臉，要是因為這一道疤，耽誤了龍依依嫁人，那他可就罪孽大了！

  他這一把老骨頭，死就死了。

  龍依依這麼年輕，還有大好的未來，這可怎麼辦！

  張渡急得原地轉圈圈。

  苦思冥想許久，他覺得這件事自己也有責任。

  而且和龍依依一見如故，如果他認龍依依做義女，那也是給她上了京城的戶籍。

  他沒有子女，這樣豈不是更好？

  張渡想，還是得寫一封書信回到京城他對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還有淡化疤痕的藥膏都不了解。

  但是京城中給貴妃娘娘們看病的御醫一定了解。

  他寫信回去，尋尋可以治療疤痕的藥膏，日後龍依依要是願意，再把她接去京城當做親生女兒教養。

  未來也可以尋一個京城裡面的夫婿，再給龍依依置辦一筆豐厚的嫁妝。

  張渡越想越覺得可行。

  他立刻跑去找了龍依依。

  這時候謝清辭不在龍依依的身邊，謝清辭去天香樓的後面水井中打水。

  給龍依依浸濕毛巾，好給她擦擦臉上的汗珠。

  張渡來到了龍依依的床前。

  龍依依看著張渡來了，還以為有什麼事情找她龍依依剛好要把小魚兒和孟玄來了的事情告訴張渡。

  「對了，張大人。」

  「您看見小魚兒和孟玄了吧？」

  龍依依道：「他們買來了藥材和糧食。」

  張渡嘆了一口氣道：「我已經安排了下去，明日就會把這些東西安排下去。」

  龍依依點點頭。

  「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

  張渡道。

  「是我疏忽了……」

  「若是我能多留意些，派多點人跟在你身邊就不會這樣了。」

  龍依依搖搖頭，頓時失笑出聲，「別這麼說，張大人。」

  「這是個意外，誰也無法預料這種事的發生。」

  張渡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是覺得，龍姑娘你是一個有勇有謀，而且心地善良的人。」

  「哪怕年紀如我這般大的老臣都未必會有龍姑娘這樣的胸懷。」

  「我願這世上如龍姑娘這般的善人多一些。」

  「更不願意他們因為這些事而消磨殆盡了救人的本心。」

  張渡道，「你可知道，與我寒窗苦讀數十載的老友，當年也如你我一般，一心為民生著想。」

  「但經歷了世上的風吹雨打，逐漸消磨掉了本心。」

  張渡一聲嘆：「我已經寫了書信回京，替你尋找治療傷疤的膏藥。」

  張渡自責道：「我最怕的就是你這一道傷疤會耽誤了你的後半生。」

  「於女子而言，嫁人乃是天大的事情，莫要因為這一道疤痕影響你的一輩子。」

  張渡接著道：「鄉野村夫多注重長相妍媸，我認你做義女，日後你想留在龍水鎮也好，想來京城也罷。」

  「我無子無女，只認你這一個女兒，婚姻大事，我也會替你做主，為你尋得一位好性情，有一片赤子之心的好兒郎。」

  哪知龍依依爽快一笑，「張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此生志向不在嫁人生子。」

  「倒是張大人為民謀生，更是願意為天下女子謀求一個科考的機會，與我志同道合。」

  「我願為張大人義女，日後若是清辭來日高中，我自當隨張大人前去京城。」

  張渡聽了龍依依的話，首先是流露出了讚賞龍依依的目光。

  不愧是龍依依，思想抱負就是如此的不一般。

  接著，聽到龍依依說願意。

  張渡的下一個反應就是欣喜。

  算命先生曾經算過，他命中有子女宮，應當有一個女兒。

  他本來還懷疑，他未曾娶妻，連一個妾室都沒有。

  怎麼可能會有女兒呢？

  張渡不僅眼含熱淚，看看京城裡別人家的紈絝子弟，每日不務正業。

  他不禁笑出了聲，仰天長嘯。

  「天可憐見！」

  「讓我有了這麼一個有才學的女兒！」

  張渡眼含熱淚。

  龍依依選擇答應張渡，只因為，他的性子實在是太像自己的去世的爹了。

  龍秀才為了龍水村的百姓，興建學堂，自己不去上任，也要去學堂中教書育人。

  龍水村里沒有郎中，他要自己讀醫書，自己上山采草藥救人。

  龍秀才為什麼是窮酸秀才，他博學多聞，按理來說，本不應該過得如此窮困潦倒。

  但他的時間都花在龍水村的村民身上。

  真真切切地做到了愛民如子。

  龍依依想，如果龍秀才不曾留在龍水村，而是像張渡張大人一樣參加科考，一路考上去。

  日後他也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龍依依笑笑，「張大人，或許你不知道我阿爹。」

  「我阿爹年少成名，卻一輩子都在為了龍水村的村民做貢獻。」

  龍依依記得她穿過來的時候，原主龍依依對其他人的印象都很模糊。

  唯獨對龍秀才的記憶特別清晰。

  從兒時為她做的風車，到龍秀才為了給她採藥，死於山中豺狼之口。

  龍依依都記得一清二楚。

  「或許……他若是還活著，也繼續參加科考。」

  「想必和張渡張大人一樣吧。」

  張渡點點頭，「龍姑娘，你放心，我既然認了你，那必然是做好了一輩子為民生謀福祉的好官。」

  「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