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幾個丫鬟紛紛跪拜在地，一時間竟泣不成聲，「龍小姐求求你了，就讓我們幾個留下來吧。」

  旁邊的另一個丫鬟也跟著附和，「我們實在是無處討生活了，眼看著我們年歲也大了，大小姐平日裡又總是剋扣我們的月錢，我們家中也有年邁的爹娘要養活，還要攢著出嫁的嫁妝。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啊。」

  龍依依也很為難，自己要是收了這幾個人，勢必要得罪林秀竹那邊，自己要是不收下這幾個人，是不是顯得自己太過不近人情了，而且當下田地需要種植，需要的人不在少數。

  龍依依嘆了一口氣，林家的老管家在旁道：「龍小姐，大小姐的院子裡一共有十名丫鬟小廝，現在在這院中的有六人，那邊院子裡留下四個人足夠大小姐使喚了。」

  龍依依垂眸深思了一會兒，她和她這姨母之間本就有嫌隙,要人過來這種事還是知會她一聲比較好。

  「那你們隨我來吧，這就過去告訴我姨母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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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丫鬟小廝跟在龍依依的身後，本來龍依依一發火他們幾個還有點打怵，萬一得罪了那頭，龍依依還不要他們，那他們幾個日後在府中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聽到龍依依說帶他們去告知大小姐一聲，他們的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

  那頭，林秀竹剛剛午睡過後，吃著府中下人端過來的點心，中午沒好好吃飯這時候已經餓了，睡了一覺，氣也消了不少，就連平時她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點心也十分有食慾。

  「今日怎麼就你們兩個在房內，另外兩個人呢？」

  林秀竹剛把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問著自己身旁的兩個丫鬟，「真是越發的沒規矩了，也不知會我一聲，想走就走。」

  她的聲音裡帶著慍怒，卻無半點責怪她們的意思，這幾個人都是自小陪自己長大的丫鬟，陪著自己從林家嫁出去，和離後又回到林家，甚至比自己的娘親陪著自己的時間更久，也是林秀竹在這個府中最放心的人。

  剩下的兩個丫鬟聽著林秀竹這麼問，垂下了頭，不知如何開口，那幾人已經去另尋出路了。

  她們兩個不是不想去賺錢，只是膽子小不敢離開罷了。

  紙包不住火，他們幾個投奔龍依依的事情遲早會被林秀竹知曉，她們兩個也沒有辦法幫幾個人搪塞過去，無論找什麼藉口，等著龍依依那邊的生意做起來，林秀竹還是會知道。

  她們沉默不語，就當自己不知道此事。

  林秀竹見平時幾人說說笑笑，其中一兩個人不在，其他幾人都會知曉她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並暫代對方的職務，這次的緘默不語讓林秀竹起了疑心。

  她放下手中的糕點，扶了扶額角的髮髻，冷下來臉來，重重的一拍桌子，沉聲訓斥，「好啊，就連你們也有事情瞞著我了！」

  兩個人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纖瘦的身形直哆嗦，快要被林秀竹這嚴厲的語氣嚇出了眼淚，「大小姐，我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去哪了。」

  「就是啊，大小姐。」

  林秀竹的眉心皺起，對著兩人輕輕抬了抬手，目光飄向遠處。

  兩個人看著林秀竹突然叫她們起來，心裡鬆了一口氣，站起了身，卻見林秀竹的目光一直放在門外。

  身後腳步聲響起，兩人聞聲回眸，林秀竹也眯起了鳳眼。

  只見龍依依帶著人前來，身後是失蹤了一下午的幾個丫鬟。

  前廳里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針鋒相對起來，濃烈的火藥味在兩人之間蔓延，龍依依在林秀竹面前不遠處停住了腳步。

  林秀竹冷聲嗤笑一聲，眼神在龍依依身後的幾人身上飛快地轉了一圈。

  「我當我這怎麼無人問津了，原來是見錢眼開，都去投奔有錢的主子了！」

  龍依依身後的幾人聞言垂下頭，離開林秀竹是他們不對，但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做法，他們靠著林秀竹活不下來。

  林秀竹長嘆了一口氣，「有些人啊就是見錢眼開，像個牆頭草一樣，風一吹就倒，從前我有權有勢的時候，一個個恨不得跟在我身後寸步不離，等我落魄了一個個立馬投奔旁人了。」

  林秀竹的目光對上龍依依，「好外甥女啊，你說她們今日背叛了我，改日會不會為了錢再次背叛了你呢。」

  龍依依語氣平靜，「我不在乎，我出錢，她們幫我做事，我出不了錢，她們便可以走，就是這麼簡單。」

  林秀竹心裡恨透了龍依依，但更大的卻是失望。

  「你們都是我母親親手為我選出來的人，從三四歲大小就跟在我身邊了吧？」

  龍依依身後的一個丫鬟為難道：「大小姐，您說的對，但是我們也有家要養，我的老母親臥病在床已經月余了，需要錢來抓藥，您知道的，我之前和您提起過此事的。」

  林秀竹一愣，她垂著眼睫開始回想，可自己每天的事情那麼多，哪有空關心一個丫鬟的家裡人？

  說話的丫鬟見林秀竹呆愣的神情，她嘆了一口氣，很明顯，林秀竹的神情告訴她，她根本不記得這件事。

  「也罷。」她小聲嘀咕。

  龍依依笑道，「姨母別擔心，我又不是借了人就不還了，這些日子委屈姨母一下，等她們幫我幹完活兒我就把人還回來，反正賺的錢也是林家的一份。不管姨母承不承認，我多少也算是半個林家人。」

  林秀竹冷笑一聲，「你說的可是輕鬆，你不回來，林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用得著你來施捨我嗎？」

  龍依依挑挑眉，「隨便姨母怎麼說，我只是來知會姨母一聲，人我帶走了。」

  林秀竹板著一張臉，再也笑不出來，被自己的最親的人為了幾兩銀子背叛，手裡的房屋地契還被迫分走一半，龍依依一個小輩能騎在自己的頭上撒野，光這些就讓她受不了。

  龍依依走後，林秀竹一拍桌子，心中的恨意暗自生長，恨龍依依恨得咬牙切齒。

  偏偏她還不能去給龍依依的生意添亂，畢竟她手下的商鋪還是林家的產業。

  林秀竹深吸一口氣，眸光暗淡下來，既然不能從商鋪入手，不如從龍依依這個人入手。

  她在深宅大院裡鬥了數年，斗沒了自己的兒女，那些妾室爭寵的手段她可是學了不少，龍依依她一個未出閣的閨女，拿什麼跟自己斗？

  她對兩個丫鬟招招手，「讓老張進來。」

  兩個丫鬟把院子中灑掃的老張喊了進來，為林秀竹帶上門。

  老張也是林秀竹母親留下來的人，不用的是，老張是林秀竹母親從外面撿的孩子，一直養在身邊，練就了一身本領，任誰背叛林秀竹，老張都會對她忠心耿耿。

  在夫家的時候，老張充當自己在深宅後院的一隻手，可是幫著她做了不少壞事。

  「大小姐，叫我進來所為何事？」

  林秀竹頭也不抬，拿著一把剪刀修剪花枝，明明是開的鮮艷的花卻把花苞都剪掉了，只留下最頂端的一朵。

  「之前的藥你還有嗎？」

  老張點點頭，「沒有大小姐的吩咐，這藥我不敢扔。」

  「還有就好，你聽著，我不想林家的生意受到影響，但我也不想她好過。」

  老張心中早有預料，依著林秀竹狠辣的性子，早晚有對龍依依動手的那一天。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竟然這麼快。

  他手裡的藥乃是一種藥材粉末，吸入口鼻中會讓人渾身綿軟無力，接著做出一些無法言說之事，這藥下給龍依依，那是要讓她身敗名裂啊。

  老張猶豫了一下，這藥下給那些想著爭寵的妾室倒也沒什麼，只是龍依依卻是林秀竹的親外甥女，她做的事情還是對林府有好處的。

  他相勸一句林秀竹，一個家族應該同氣連枝，這樣才會枝繁葉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法子實在是太過陰損了一些。

  老張有些猶豫，他試探著問道：「大小姐，要不您再考慮考慮？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被老爺知道了……」

  「閉嘴！」

  老張還沒說完的話被林秀竹打斷，「今天中午的事你不知道嗎？我爹的心裡肯定還是向著我的，她一個鄉下的外孫女哪裡比得上我在父親心中的位置？」

  林秀竹的目光霎時間變得凌厲起來，「還是說你也想背叛我。」

  老張一時間沒了話，只好為難道：「我怎麼會背叛大小姐呢？既然大小姐已經做下了決定，那我就按照大小姐的意思做事了。」

  龍依依從林秀竹那回來便一刻也沒閒著，她已經寫了書信請麗娘帶著孩子過來龍溪鎮這邊，至於龍水鎮上的攤子已經交給了黃家人，從小攤挪到了酒樓中。

  因著各種食物的價格沒有改，還賣原來的價錢，還有了可以堂食的位置，客人比從前更多了，麗娘把方法都交給廚師，這段日子也就閒了下來。

  龍依依就等著月底黃家給她分錢了，不過這段時間也不能閒著，既然有了自己的商鋪就要好好經營，她還要拿著賺到的錢買宅子囤物資，平安渡過荒年，這些教導其他人做飯的手藝就交給麗娘和林秀蘭。

  這件事非同小可，龍依依得了回信，知道麗娘收拾了東西帶著龍瑾瑜往這邊趕，自己特地坐了林家的馬車過去接這母女倆。

  龍依依心裡總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這一切都進行的太順利了，還是她不了解林秀竹。

  一個能在深宅大院裡叱吒風雲這麼多年，最終還能和離回家而不是被夫家休棄，龍依依不相信自己得罪了林秀竹還能平穩度日。

  她倒是不怕林秀竹找她麻煩，就是擔心她會對自己的身邊人下手。

  龍依依往肩上披了個斗篷就上了馬車，剛巧被在屋中讀書的謝清辭看見。

  謝清辭皺皺眉，不知道龍依依這麼晚了還要去哪，就她一個人，車夫還是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男子。

  謝清辭撈起一件外袍就趕緊出了屋，順勢上了馬車。

  「謝公子，龍小姐此行是去接三嬸和堂妹，就在龍溪鎮不遠處，我跟著龍小姐就可以了，不耽誤你讀書了。」

  謝清辭掃了一眼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一眼，他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是在林府見過，但想幫龍依依做工的人裡面並沒有他。

  他還是不放心，清冷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不差這一時片刻。」

  謝清辭掀開車簾，坐到了龍依依的身旁。

  「你怎麼跟來了？」龍依依驚訝道。

  「不放心你。」

  龍依依輕笑一聲，「我有什麼讓你不放心的。」

  言罷，龍依依的衣袖下亮出一抹寒光，謝清辭看見了龍依依衣袖下藏著的一把匕首。

  謝清辭皺皺眉，望向龍依依的目光帶上了訓斥。

  一副「你知道會有事情發生，為什麼不叫我？」的埋怨模樣，最後，訓斥的話也沒說出口。

  「走吧。」謝清辭長長嘆了一口氣。

  馬車轆轆行駛，夜色漸濃，在燈籠搖曳的光影里根本看不清外面的路，只知道他們此刻還行駛在山林里，穿梭在濃密的林間。

  龍溪鎮到龍水鎮的這條路本就是從林子中開闢出來的，晚上陰森一點也正常。

  驀然間，一直閉目凝神的謝清辭睜開了雙眼，他望向龍依依，車廂中的慣性迫使他向著龍依依那側倒去。

  寬厚的掌一下拉住了龍依依的手腕，「停車！」

  謝清辭一聲怒吼，龍水鎮到龍溪鎮的全程都沒有如此大的彎道，現下這麼大的彎，毫無疑問，這個車夫有問題，他們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路線。

  馬車沒有停下，謝清辭一掀開車簾，馬車上的車夫已經不見了蹤影，同時前方一陣異香襲來，謝清辭趕緊屏住了口鼻，下一刻就是捂住龍依依的口鼻，他伸出手去拉馬車的韁繩。

  龍依依也意識到了這陣子異香不對勁，趕緊凝神屏息，但是已經吸進去了一部分，藥效還沒發作，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馬車被謝清辭拉住，兩個人跳出馬車一看，他們已經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