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說話的病人

  牛細毛把玩牌，中獎的事說了一遍，好半天，爺爺才回過神來。

  「有這事？不應該呀！咱也沒接財神，得小心。對，得小心點，細毛啊，福兮禍兮，好事來多了，只怕大禍臨頭。最近，你儘量少回家，別老惦記著我，路上不安全，就住在醫院裡。醫院裡有罡氣罩著，即便是有事，也會逢凶化吉。」

  爺爺一輩子了，輕易不會因為今天財運好而得意忘形，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老祖宗的話，老祖宗的話就是留給我們的人生哲學。

  再說，這種事，他見多了。

  牛細毛嘴裡答應爺爺，可心裡，卻想著陳太忠。這瘋子，難道真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精神病人？

  但是，想來想去，要牛細毛相信陳太忠真是財神，他真的做不到。

  怎麼可能呢？

  牛細毛雖然學業不怎麼突出，就連大學也沒讀上，但是，鬼神什麼的，他是從來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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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今天這運氣，怎麼解釋？

  一個生手和一群老手玩麻將，連續胡了二十多手，而且還都是清一色、一條龍這種牌，除了他，梅城應該是沒見過第二個了。

  還有，半天之內，連中兩個大獎，這種概率，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再就是，家門口這個「拆」字，等了多少年了，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這些問題，牛細毛怎麼也覺得，不能用常理來解釋啊。

  第二天，牛細毛帶著重重疑慮回到青雲精神病院，他準備不露聲色，仔細觀察一下陳太忠。

  「小牛，發財了吧？」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牛細毛嚇了一跳。

  他才進甲區，在走廊拐彎處，陳太忠就蹦了出來，神神秘秘，輕聲地問牛細毛。

  牛細毛沒好氣地說：「沒有！」

  陳太忠一臉的懵逼，側著頭，沒聲音，一個人站在那裡凝思，半晌才說：「不對呀！怎麼可能沒有發財呢？」

  他自言自語，一會兒疑惑地問自己，一會兒又理直氣壯地回答，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半天，也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

  牛細毛沒有理睬陳太忠，又來到54號病床，他準備幫病人搽臉。

  誰知，陳太忠又過來了。

  他那副樣子，躡手躡腳，踮著腳尖，緩慢地，偷偷地，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準備細細問一下，牛細毛為什麼沒有發財。

  剛好，此時謝夢雲進來了。他做賊一樣，腳下就像安了彈簧，猛一跳，離開了牛細毛，然後，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陳太忠，吃藥。」

  意外的是，今天，陳太忠竟然乖乖地接過藥丸，送進嘴裡，咽了下去。

  「嘢！刮什麼風啊？陳太忠，今天怎麼沒有發宏論了？」謝夢雲都覺得有些不習慣。

  「你是說我吧？哎，我想通了，陳太忠也好，比干財神也罷，都只是一個符號，我便是我，叫我小狗小貓，我也還是我，想當年，我財神爺巡遊四海……」

  陳太忠又開始唾沫橫飛，好幾個病人一下子就圍了過來，他們都是陳太忠的忠實聽眾。

  「好了好了，才表揚你一下，老病又發了，不惹你了。」謝夢雲後悔對陳太忠的表揚。

  陳太忠並沒有在意謝夢雲的離開，他對著一群病人滔滔不絕地講述他當年的光輝事跡，似乎，也忘記了牛細毛。

  54床早些日子就已經鬆開了約束帶。這是牛細毛的主張，他覺得，這個病人根本就不需要限制自由。

  此時，54號病人正拿著牙刷在牙膏上磨。

  他這是在磨刀，準備割腕。

  牛細毛注意到，這個病人用在磨刀這事上的時間一般是七天左右，割腕自殺所用的時間一般也是七天左右。

  當然，這個過程中，動作很慢，他時不時還要停下來凝思許久，所以，讓他去，讓他磨刀，讓他割腕，只要他不改變思維，他對誰也沒有危害。

  牛細毛這樣處理後，54號病人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就連飲食也正常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把牛細毛嚇了一跳：「牛醫生，謝謝你。」

  這一驚非同小可！

  開口說話了？這可是奇怪的事啊，半年了，據說已經半年了，他一句話沒說過，今天，他竟然說「謝謝」！

  「不用謝，應該的。」牛細毛興奮地回答。

  「牛醫生，你是好人，只有你能夠幫我。」54號病人繼續說。

  「好，你有什麼需要，我都會幫你的。」牛細毛說。

  「你別離開我，有你在這裡，那個惡魔就不敢過來。」

  「哪個惡魔？」

  「那個要我自殺的惡魔啊。」

  「哦？好，我每天都會在這裡，我會把他趕得遠遠的。」

  牛細毛很驚訝地發現，今天，54號病人竟然講了這麼多話。

  太令人高興了。

  對，該問問他是誰了。

  54號病人是撿來的，半年前，110的幹警在大橋下面撿來的，姓什麼，家住哪裡，甚至於年齡都一無所知。

  「你叫什麼名字？」牛細毛試著問。

  「我……你別告訴任何人，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姓朱，朱三太子。」54號病人很緊張，四周望了又望。

  牛細毛很失望，心裡罵了一句「草！你還皇上呢！」嘴裡卻說：「好，我知道了，你是朱三太子，我誰也不會告訴。」

  「我知道你是好人。」

  「太子，我問你，你家住在哪裡？」問清了他的住處就好了，現在這樣，沒有家屬，治療起來很被動。

  「我家住在紫禁城。」

  「草你乃乃！」牛細毛忍不住罵了一聲，但趕緊說，「哇啊哦，紫禁城，好高大上啊。不過，我問你，太子，你現在落難了，寄居在什麼地方呢？」

  「他住在瘋人院！」

  背後傳來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把他們倆都嚇了一跳。

  原來，陳太忠又偷偷黏糊上來了。

  「你怎麼又來搗蛋？去，回到你床上去！」牛細毛有火，這裡正在做正事，又被他打斷了。

  誰知，陳太忠不但不走，反而把牛細毛拉到一邊，問：「你真的沒有發財？」

  牛細毛說：「是啊，我一毛錢的財也沒有發啊。」

  陳太忠又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語，「怎麼回事呢？沒道理啊，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