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計中有計

  「……那我呢？」男子暗紅的金瞳里溢滿了痛楚，死死地盯著眼前相擁的兩人，似乎有什麼在一刀刀剜著他的心，「那我呢？我怎麼辦？」

  青陌縮在蕭翎月懷裡的眉深深蹙起，她把頭從蕭翎月懷裡抬起，退後一步看向墨非離，琉璃色的眸瞳直直地盯著他，「是啊，你要怎麼辦呢？那麼，你為什麼要留下我呢？」

  「為什麼？」

  男子怔怔盯著她，「你來告訴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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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陌面無表情的笑，「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呢？」

  「……」

  男子痛苦地捂著頭，是啊，為什麼？他為什麼偏偏要留下她呢？為什麼？

  無數的畫面交織在一起，頭痛欲裂，他只是記得自己是要留下誰的？那麼，是誰呢？到底是誰？

  「我到底來這是要做什麼？」

  「到底要做什麼？」

  「……」

  青陌的眼底突然滑過一道淚光，她上前兩步，卻被身後的蕭翎月拽住了手。她回頭，朝著他搖搖頭，後者怔愣片刻，才慢慢鬆手。青陌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他面前，望著眼前眼睛裡除了執拗的不甘，有的只是痛苦的男子，抬起頭，手撫上他的臉，輕輕地摸著他臉上的鱗片。

  男子怔怔看著她的動作，情緒慢慢被安撫下來。

  整個大堂里，有那麼一瞬間變得很平靜。男子大氣都不敢出，感覺著撫在他臉上的手，低涼的，卻一直暖到心底，她不怕他呢？

  「很醜對不對？」

  兩人挨得極近，青陌卻聽得極為清楚，她笑了笑，只是心口卻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她喘不過氣！

  她想嘶聲痛喊！

  可她知道，她不能……

  這句話，她似乎聽過，午夜夢回，似乎有人在她耳邊低聲問著。

  她似乎回答了，可到底說的什麼？

  早已……

  記不得。

  「我來告訴你，你再找什麼好不好？」

  青陌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不可聞。

  男子卻聽清了，怔怔地盯著她的唇看，半晌，像是孩童一般笑了起來，重重點著頭。只是隨著他這一笑，臉上的鱗片更是灼灼發木，不遠處裴衣看著他這樣的側臉，目光有什麼划過，慢慢垂下了頭。

  青陌的聲音放得更柔了，她的手慢慢執起墨非離的手，向裴衣走去。

  男子乖乖地任她拉著，跟著她走。

  青陌站在裴衣面前，看著她，身後把她扶了起來。裴衣抬起有些紅的眼，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要找的東西在她身上。」青陌覺得自己現在定然像一個蠱惑孩童的巫婆，她在一步步引著墨非離像是她既定的軌道走去。

  「她？」男子金瞳里有古怪一晃而過。

  「是啊。」青陌點點頭，看了看不解的裴衣，又看了看墨非離，最後視線定在了他的臉上，「你知道嗎？你找的東西在孩子出生時就能看到了。所以，你要好好保護孩子，讓還是平安出聲。」

  「孩子？」

  「是啊，孩子。」

  青陌肯定地點頭，偏過頭，看著外面的天空慢慢透出一道光亮，「等孩子出生時，你就能看到了。」

  放開他的手，青陌在他愣神時，一步步向後褪去。

  蕭翎月上前，站在她身後。

  許久，墨非離回頭，怔怔地看著她，「真的可以看到嗎？」

  「可以……」她唇角揚著笑，只是心裡苦不堪言，「只要孩子出世，就能看到了。我保證。」

  「好。」男子靜靜點頭，眼底的金光一點點褪去。

  在完全褪去之前，青陌朝著門外大步走了出去，身後，蕭翎月眉頭一擰，也跟著走了出去。

  身後，寂靜無聲。

  直到出了府，青陌才停下腳步。

  身後，蕭翎月抿著唇看著她，「為什麼要騙他？」

  青陌轉身，苦笑一聲，「騙嗎？你以為是騙的話，那就當我騙他好了。」

  「青兒？」蕭翎月皺了皺眉，視線不經意地掃向她的肚子，青陌眸光一縮，轉過身，「我們去哪兒？」

  蕭翎月沉默許久，才喃喃道：「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稍許，我會替你尋出蕭逸塵的下落。」

  「然後呢？」

  「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哦……」青陌的視線不輕不重地落在前方，「如果要找地方的話，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那裡，墨非離是不會找到我們的。」

  「嗯？」男子眉頭一擰。

  「怎麼，你不相信我？」

  「沒有。」男子搖搖頭，「我以為你會先想知道蕭逸塵的下落的。」

  青陌笑，「已經等了這麼久，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了。」

  「那就走吧。」

  「你真的決定了？」

  「是。」

  青陌看著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那麼，就不要後悔吧。

  站在廟宇里，蕭翎月環顧四周，臉色漸漸暗了下來，回頭看向青陌，「你什麼意思？」

  青陌依然笑得風輕雲淡，拂了拂耳際滑落的一縷銀絲，「沒什麼意思。最安全的，你不覺得，就應該是……」微微頓了頓，青陌笑著張口，吐出兩個字眼，只是眼底完全都沒有笑意，「冥、界。」

  「你？」男子驚訝地看著她，「這裡是冥界的入口？」

  「是啊……」

  女子繼續笑，笑得有些古怪，「墨非離是入不了冥界的，所以，哪裡也沒有這個地方安全。」

  男子看著她，所有的表情漸漸凝結，最後完全被冷漠代替，無情地看著她，「你是什麼人？你不是葉青陌。」

  女子無辜地搖搖頭，「我當然是了。只是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葉青陌嗎？你還真以為我會這麼好騙嗎？蕭清斐！」女子最後三個字一落，男子的臉色赫然變了，神情複雜地瞪著女子，半晌，才意味不明地念了一聲，「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從裴衣迷惑住小狸想要害了我肚子裡的孩子的時候。」青陌也並不打算瞞著他。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蕭翎月？」

  「……是。」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答應跟我一起離開，只是想把我引來這個地方？」

  「……是。」

  「……」

  男子梗著脖子，死死地盯著她，墨瞳慢慢褪去所有的溫度變得陰冷，悠悠然一轉，變成了幽綠，「葉青陌，你果然夠狠！」

  青陌也繼續笑，「不夠狠，怎麼救蕭逸塵，又怎麼救蕭翎月呢？」

  聽到這句，男子眼底的訝異更濃，「你從一開始就知道蕭逸塵是我抓走的？」

  「也不是。」

  青陌歪了歪頭，「從知道你是蕭清斐時知道的。畢竟當初我離開之前，他們是在一起的，而你，又怎麼會放棄這麼好一個籌碼呢？」

  「哼哼，你果然和當年一般聰明。」

  「當年？」也許，過去的，真的沒法重來，「蕭清斐，這麼多年，你果然和當年一樣狠毒。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她仰著頭，靜靜地看著他，眸光里的情緒褪去了溫潤，只剩下敵視。

  「是啊，不擇手段。」男子莫名地自嘲笑了一聲，「那麼，如果我說我這次是認真的呢？」

  「認真？」青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蕭清斐，你說過太多的『認真』，你給過我太多的『承諾』，而我，早已不信！」

  「……」男子怔愣在原地，唇角的笑凝結，許久，才喃喃一聲，「是嗎？」

  早已不信了嗎？

  可為什麼……當他真的想跟她重新來過時，不信了呢？

  青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慘白下來的俊臉，心有那麼一霎那想要相信，可過去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她不想相信，也不敢。錯過這次機會，她可能會丟掉蕭翎月蕭逸塵兩人的性命，她不想賭。

  也……不敢賭。

  更何況，對於一個命不久矣的人來說，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我們，真的一丁點兒機會都沒了嗎？」男子慢慢抬起頭，盈綠的眸仁閃著無助的光。

  這樣的神情讓青陌一愣，「你？」

  「告訴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男子向前走了一步，周身縈繞的悲哀氣息讓人不忍。青陌怔怔地看著他，他眼底的悲傷太過濃烈，他周身散發出的難過也讓人出神，青陌長長出了一口氣，嘆息一聲，「蕭清斐，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沒有機會了。」從最初的那把尖刀刺進心窩，她什麼都不欠他了。

  「葉青陌，你怎麼就這麼狠呢？」

  男子被她決絕的語氣傷到，低垂著頭，輕聲喃喃一聲。

  青陌沒有聽清，靠近了些，「你說什麼？」

  只是在靠近的同時，她感覺心口突然一痛，整個人也完全被男子擁在懷裡，她掌心抵著他的胸膛，剛想用妖力把他震開，可當眼睛適應了黑暗，睜開眼看清楚蕭清斐到底要做什麼時，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低呼出聲：「蕭清斐，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

  男子低聲喃喃，禁錮著她身體的手越收越緊，他的周身散出綠色的螢光，像是無數的水泡擴散到空氣里。

  與此同時，青陌感覺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像是被這螢光纏繞住，掙脫不開，她的妖力完全掙脫不開，「蕭清斐……」

  「既然不能重新開始，那我們……」

  男子近在咫尺的唇角勾著溫柔無畏的笑，「一起消失吧。」

  「！」青陌心下一駭，她不怕死，可她還沒有來得及救下要救的人……

  「蕭清斐，我現在還不能死！你放開我！」

  「放開？」男子整個人幾乎變成了透明，周身的綠意淺了些，青陌仿佛沉浸在綠色海洋里，無聲無息，卻感覺到莫名的絕望。

  她的意識越來越渙散，男子痴痴的低喃傳遞到耳邊，「再也不想放開了。這麼久，好累，真的好累……青陌，為什麼不能原諒呢？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呢？」

  聽到這話，青陌的眼紅了下來，「蕭清斐，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早已回不去了。」

  「是嗎……既然回不去，那就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