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卻不盡然

2024-06-15 17:22:48 作者: 靜默曼曼

  雖然她也知道現在去拜訪人家實在不合適,人家正蹲在門口刷牙,抑或正在認真的洗著臉,突然突然聽到「篤篤篤」的敲門。人家還以為是送早點的,衣衫不整的就跑出去,卻發現是客人上門,你說這讓人家情何以堪啊?請你進門也不是,把你關在門外也不是。

  

  似乎看出沐星兒心中的失落,老鴇笑著安慰道:「我們禮物還沒備齊呢?難道要我們空著手上門啊?」

  「你剛才說你有……」沐星兒張口結舌,有些吃驚,老鴇剛才明明有說她有董其昌的書法,現在怎麼又變成禮物還沒有準備呢?

  「我是說我有啊,」老鴇促狹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捉弄,道:「可這不都已經快過去二十年了嗎?那些字畫放在哪裡我早已經放了,估計還得我們好找呢!」

  「……」沐星兒差點翻白眼暈死過去,原來老鴇許諾的字畫還是一個未知數啊,弄不好現在還在某個掛滿蜘蛛網、堆滿老鼠屎的犄角旮旯放著,灰塵大厚。想到再悽慘一些,弄不好已經被老鼠被啃沒了,或者成了它們的被窩……

  第二百七十章

  「求人這事急不來,我們要挑一個好的時辰,不早不晚,既不耽誤人家的正事兒,又能使我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說服人。」

  深諳此道的老鴇說的是頭頭是道,入木三分,連一向心高氣傲的沐星兒也不禁心悅誠服。

  「所以呢,我們要先忙好自己的事情,然後再去拜訪段老闆也不遲,」老鴇不愧是久戰窯子二十多年的媽媽桑,安排起來來有條不紊,根本不是沐星兒那故作成熟之中無法掩飾的稚嫩。

  「嗯,」沒有辦法,沐星兒只好聽老鴇的話。

  看來來自幾百年後的自己也不是萬能的,有好多東西比如人心,自己還是缺乏經驗,缺乏歲月的磨練。

  李金已從皇宮裡回來整整一晚的,但是昨晚的驚心動魄現在仍然留在心頭,就算是看著老婆吃飯心中依然惴惴不安,似乎自己的腦袋馬上就要被皇上拿去了。

  昨晚實在是太恐怖了!

  短短九個字,是李金對昨晚自己和皇上長達一個時辰談話的全部總結和唯一感受。

  不知不覺中,李金悄然發現皇上變了,變得不再是以前那個溫雅謙和的翩翩貴公子了,現在看起來很像一個渾身散發著黑暗的陰謀家,讓人感覺神秘而可怕,可怕但無忌。

  之所以無忌,還不是因為受沐星兒「要做一個真正的自己,不要受別人的影響」的影響,說白了,李金現在隱隱都有點崇拜沐星兒這個膽大妄為而又無所忌憚的小姑娘。

  之所以會可怕,完全是因為那種對強者的恐懼:雖會震懾心神,但卻不卑躬屈膝。

  現在回想起昨晚皇上說到沐星兒時那不斷變化的、幾乎比得上六月氣候的表情,李金心中還是一陣悸動:他原以為皇上自是喜歡林姑娘,但是現在看來,卻不盡然。喜歡之中,更深的地方確實幾乎不可見的厭惡與占有。

  李金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奇奇怪怪,就像窗外飄著的細不見的牛毛細雨:冰冷去不刺骨,但給人的寒意卻要比鵝毛大雪、凜冽北風強烈的多,似乎這種寒意,已經順著冒口滲入血管,流進心底。

  「唉,」李金一聲長嘆,吃完最後一根油條,喝下最後一口甜膩的豆腐腦,用不知體統的用衣袖揩了揩嘴角的飯漬,在老婆的詫異的目光中離開了堂屋,來到了馬廄。

  解開韁繩,整理馬鞍、腳蹬,翻身上馬,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卻有機械無比。

  其間,李金隱隱覺得今天少了點什麼,但是又是在想不起來。

  騎著老得不能再老的黃馬,李金在霏霏淫雨中慢慢彳亍,冰涼的雨絲打落在身上,沾濕了頭髮,卻有浸濕不了衣服,但卻有刺骨的寒意。不時在出來幾陣冷風,李金渾身一哆嗦,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等樞密院黑色建築在一片煙雨迷濛中漸漸清晰的時候,李金終於想起來今天早上缺了點什麼——外面下雨了,老婆居然沒有囑託自己帶傘!

  李金苦笑一聲,也許這種不成氣候的小雨根本就無大礙吧,所以老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細細的交代自己。

  翻身下馬,從偏門把馬牽進去,囑咐伙夫給自己的老黃馬弄點上好的黑豆。所有的動作也是一氣呵成、不脫絲毫泥水卻有機械無比。

  人老了,要好好照顧,這馬老了,也要好好照顧。李金邊走邊想,等過幾天閒下來,就去東市買匹年輕力壯的駿馬,這個老夥伴就算是正式退休了,以後就在自家的馬廄中安享晚年吧。

  李金進了自己的房間,才發現薛定已早早等在這裡了。

  「什麼事讓你這麼傷心,」李金臉上一抹嘲弄,拿起一塊干毛巾擦自己身上的雨露。

  「沒什麼,」薛定臉上一陣不自然,如坐針氈。他沒有想到李金會這麼直接,直接的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直接的讓他有點不自然。

  「呵呵,」李金笑了笑。他很清楚,薛定也屬於那種無利不起早人,既然一大早的就跑過來,說明心中肯定有鬼。

  而且,李金也不難想出薛定心中的鬼到底是什麼!

  「皇上……昨晚……怎怎麼說……」薛定期期艾艾,如同擠牙膏一般擠出自己的話。只是是因為憋得,還是因為羞赧,臉已漲得通紅。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事,」李金促狹一笑,放下手中的毛巾,玩味的看著薛定。

  「哎呀,不要開玩笑了,」薛定真的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們現在在討論正事呢,你知道的,那些事可是關係到幽稽郡數百萬百姓的生死存亡。」

  「少那這些當幌子,」李金沖薛定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些說辭,你若對別人說了,倒還可以。但要是想來糊弄我,一點悶兒都沒有。」

  「那你說我要幹什麼?」薛定故作無辜狀。

  「切,」李金都懶得看他一眼,道:「你要做什麼,恐怕你比我還清楚吧。」

  「你這麼早就來找我,心中肯定有鬼。若說是什麼鬼呢?這些不難猜測,想想昨天那個突然拜訪的……」李金嬉笑道。

  「得得得,」還沒等李金說完,薛定連連叫停,道:「大哥,我錯了還不成嗎?你就趕快告訴我吧。」

  「咳咳,」李金清了清嗓子,裝作一臉的鄭重其事,道:「昨晚我深夜入宮稟告皇上此事,皇上震怒,因此就……」

  說到這裡,李金故意停了下來,急得薛定想上前踹他幾腳。

  「皇上准了,」在薛定滿是焦急的目光中,李金終於說出後半句話。

  薛定長舒一口氣,躺坐在靠椅上。心中懸掛一夜的心臟終於安全落回了肚子中。

  昨晚,整整一夜,薛定幾乎沒有合一次眼。整整一夜,他都在焦慮和不安中度過。所以一大早,他就跑到了樞密院,在李金的房中等待期盼已久、而又惶恐無比的消息。

  「你就這麼在意這次賑災嗎?」李金看了看滿是興奮地薛定,悄然問道。

  「當然了,」薛定企圖再次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我要去幽稽郡選拔我的緹騎,這事疏忽不得,當然得重視了!」

  李金不禁有點惱怒了,惱與薛定這麼大一個人了,還不敢正大光明的面對自己的內心,怒於自己跟他這麼親密的關係,居然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自己。

  薛定看到李金陰晴不定的臉色,知道自己的做的有點過了,只好說道:「好了,我說實話行了吧。」

  「其實,」雖然決定坦白,但拘於是第一次,薛定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思考再三才組織好語言來對付這個棘手且難以啟齒的問題。

  「我的確有點喜歡林姑娘,」薛定臉紅的就像八月里熟透的石榴,幾乎都要滴出水來,「但是這並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什麼?」李金驚異。這次薛定說的話倒還有幾分可信度,但是那個轉折卻是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相對於林姑娘的貌若天下的姿色和純潔善良的性格,我更喜歡她堪稱『鬼才』的謀略,」說到這裡,薛定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崇拜,道:「太尉曾說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才是真正的帥才,而沐星兒正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帥才!」

  「可惜她是一個女的,」想到此節,李金憑空感到一陣惋惜,不由得長嘆一聲,似乎也在惋惜沐星兒的女子身。

  「這些都不是關鍵,」薛定笑了笑,有種睥睨天下的豪邁情懷,道:「古往今來,巾幗不讓鬚眉的事例也不在少數。前朝大遼蕭太后獨當一面,把持朝政數十年的光輝歷史至今仍在流傳,這次難道你都忘了嗎?」

  「可蕭太后晚年不是很淒涼嗎?而且,她得到了,除了後人的讚嘆,更多的卻是後人的罵聲,這次相比你也很清楚吧。」李金滿臉無奈,他也非常崇拜沐星兒的武略計謀,但是他也很在意世俗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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