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趾高氣昂
2024-06-15 17:22:08
作者: 靜默曼曼
看看天上如同擺設一般的太陽,人們情不自禁的拉緊了衣服,然後一臉憤恨的暗罵一聲:煩人的冬天,果然還是陰魂不散的來了。
是啊,作為本土人,這些京城中的土著居民也很是不喜歡這種濕寒的環境。因此受天氣狀況影響,整個冬天,人們也變得萎靡不振,什麼事都不願意做,連大門都不想出,整天窩在家裡面,啃著一年積攢下來的老本,任憑老婆怎麼吵鬧,在被窩裡面捫虱子也不願意出去找活干。
但是今天這個初冬之日,京城中這些苦哈哈全沒了以往的萎靡不振,全部都是一臉興奮,大早上就慌裡慌張的跑到菜市口,去看著難得一見的熱鬧。
如今已經冬季了,但南趙國朝廷卻要下旨處決一部分罪犯,這些罪犯罪大惡極——在幾日之前,居然膽敢刺殺朝廷命官,造成一死一癱瘓兩重傷的慘劇。
這正是朝廷對前一段時間莫名封城、搜查做出的解釋:在京兆尹的英明領導下,京兆府的官差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抓住了這些畏罪潛逃的刺客,經過幾天的突擊審訊,他們已經對自己的所犯的滔天罪行供認不諱。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宅心仁厚,賜他們速死!
看著刑場上那四個身穿紅衣、被五花大綁的犯人,監斬官刑部尚書眼中眼中一絲莫名的情愫。由此也可以看出,朝廷對這個案件的重視,居然派出堂堂的二品大員作為監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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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群可憐人啊,刑部尚書顏行書暗暗感嘆道.作為一個國家司法機關的最高領導人,卻要因為皇室和朝中某些重臣的面子而徇私枉法,這讓他心中很是難受,有一種意志被強姦的強烈屈辱感。
沒辦法,君令臣行難道還有其他別的話要說嗎?就算是有你敢說嗎?削了皇上的面子,不僅是黜官免職這麼簡單的事,弄不好就會家破人亡、身敗名裂。
他很相信朝中都察院那群腐儒羅織罪名的能力,就算你小時候摸了鄰家小妹妹的手,他們也能把這些陳年老事翻出來說你調戲良家婦女、禽獸不如云云……
所以精明圓滑的顏行書決計不會去冒這個險的。本來他也極不願意從刑部大獄中抓幾個沒命沒性的死囚作為替死鬼來換回皇上的面子,但是在他受到來自丞相府和太師府日益增加的高壓後,他決定妥協了。
縱然是這樣,他心中也很是納悶,為什麼被殺了孫子的丞相和被傷了孫子的太師沒有在暴怒之下動手手中的一切能力去追查兇手,反倒強烈要求早日結束這個案件,甚至不惜找幾個替死鬼來戴罪。
這倒是是為什麼呢?顏行書陷入了沉思。一切的一切,這場刺殺從發生再到那天晚上全城搜捕和隨後兩天的戒嚴再到草草結案,這些反常的情況都說明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不是自己見到的這麼簡單!
丞相和太師到底在掩飾著什麼?顏行書暗暗思忖。他不相信那兩位朝中巨頭會放任殺害他們孫子的兇手逍遙法外,他們沒有那麼窩囊,更不是什麼仁慈。要知道,丞相和太師的護短,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
「大人,午時已到,該行刑了。」旁邊的小吏小聲提醒道。
「時間到了嗎?」顏行書一下子從自己幾斤崩潰的思路中跳了出來,他慌亂的看了一下天上同樣萎靡不振的太陽,果不其然,已經到了午時。
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抽出一陣寫有紅色斬字的令牌,面無表情的仍在臉前的地上,輕吼道:「午時已到,斬!」
旁邊的小吏抖擻了一下精神,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午時已到,斬!」
刑場一旁等待多時的劊子手一臉淡漠走上場,他們已經對這些螻蟻一般的生命毫無感覺了。在他們看來,殺這些被五花大綁的人還沒有殺一個活蹦亂跳的雞有激情呢。
四個大漢先餵那些跪在地上默默等死的人吃了一碗黃酒,然後自己又喝了一碗,順便用手中的酒把手中的刀給清洗了一下。
他們高高舉起手中的刀,運足氣息,蓄勢刀法,就等監斬官再次喊道,他們就可以把刀看向那些死囚脖子上。
看熱鬧的老百姓發出一陣歡呼,那激動摸樣就像當初看到自己孩子出生一般興奮——的確,這些苦難沒有經歷在自己或者自己親人身上,他們所抱得永遠都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態。
顏行書看看那些冷淡之極的劊子手,看了看台下殷殷期待的百姓,最後看向台上四個即將冤死刀下的罪犯,心中默默一聲哀嘆:各位走好,來年今天我定會給你們燒紙……
「行刑」,監斬席上傳來一聲不響卻威嚴十足的聲音,內心五味雜陳的刑部尚書顏行書終於又一次看到光天化日之下權利草菅人命、人情蹂躪律法的真實案例。
但他卻只能看著,什麼也不敢做,什麼也不能做。因為他得為自己的家庭負責,為南趙國皇室的面子負責……
看到刑場上那四個劊子手收起打落,四道溫熱的鮮血飛了起來,高達半張,甚至有部分還濺道了看台下,沾染了那群看熱鬧的人的衣角。
人頭落地的一剎那,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就像是看到仇人得以授首時的那種興奮,好像這些人刺殺的不是朝廷命官而是他們自己的親朋好友,所以他們才會這麼高興。
而實際情況卻是,這些看熱鬧的,大都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看到淵源的人頭在地上「咕嚕、咕嚕」打轉,顏行書一下子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心中感到一陣惡寒。
這些替罪羔羊死的那一瞬間,他是鬆了一口氣,這標誌著丞相或者太師家那看似恭敬無比實則傲慢無端的說客們再也不會去自己府上「威脅」自己了。
但隨之又是一陣惡寒,一陣無法名狀的沉重。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乾淨整潔,卻沾滿了許多今猶溫熱的獻血,還是無辜者的生命。
這些人雖然不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卻是因為自己的手下那人判人生死的硃筆而死了。
一股深深地無力感從心底蔓延上來,直到他那迷茫的雙眸,他看著台下猶在興奮地百姓,感到一陣的悲哀:這些人都在高興什麼啊?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些冤死的人和他們之間有某種宿命的交集——沒錢沒權,只要需要你,你就是替罪羔羊!
他揮了揮手,讓手下去刑場上面那四具無頭屍體收屍。
「大人,」旁邊的管理遲疑道:「依照律例,這些人罪大惡極,理應暴屍三天,以儆效尤的。」
「難道我不知道律法嗎?」顏行書突然勃然大怒起來。一樣溫文爾雅的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手下的人臉色一緊,沒想到一樣和善大人會以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大發雷霆,顫聲道:「屬下謹遵大人令,這就讓差役們辦去。」
「嚴大人,你手下說的對。這些人罪大惡極,理應暴屍三天。你這麼做,與我南趙國律法,可是大大的不合啊!」
陰陽怪氣的聲音,正是顏行書旁邊做了一個文人模樣的看客發出的。他正是丞相府派來「監視」行刑的,俗話說,狗仗人勢,因此他也沒有把顏行書放在眼中。看到顏行書突然下令要給那些斷了頭的死屍收屍,於是毫不忌諱的開口阻止起來。
「本官辦案,還輪不到你這個不入流的門客說三到四。」顏行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你!」因為羞怒,那人的嗓子都有點見了,道:「小心都察院那群人來彈劾你違例不尊!」
「呵呵,」走到半路的顏行書聽到這句話,扭過頭笑吟吟的看著他,沒了剛才的冰冷,「你要說遵守律例,我倒先要治你個僭越之罪。依照本朝律例,無四品官位以上的人,不得作為監斬官或其陪同人員。」
「你,」顏行書笑著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後的座椅,道:「剛好違了這一條。按照趙律,我應該治你個什麼罪呢?」
那人臉色大變,一雙眼睛也變得通紅。
還沒等他開口反駁,顏行書搶先道:「不要說你是什麼丞相派來的,丞相沒有給你官職做,你就是一個不入流的門客,蹭吃蹭喝的。就算給你了官職,也不過是芝麻大小的小官,還是不入流。」說完之後,出完惡氣的顏行書頭也不回的走下監斬台。
那人留在原地,在秋風中凌亂,張開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本來鐵青的臉色因為顏行書的再三羞怒變成了醬紫色,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遲遲沒有爆發出來。
旁邊站立的小吏看到自己大人如此羞辱丞相府派來的看客,他們忍不住笑了出來,心中大感解氣。
其實他們也早就看不對這個趾高氣昂的看客——不過是丞相府養的一隻狗,居然跑到我們刑部衙門指手畫腳起來,還有沒有王法啊?!
聽到耳邊的竊笑聲,那位門客再也忍不住了,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嚷嚷起來:「看什麼看啊!笑什麼笑啊!幹活去!」
說完,他也頭也不回的溜下監斬台,落荒而逃,因為身後傳來更大聲的鬨笑。
「朝廷處決了行刺我們的刺客?」薛定一臉疑問,看著李應龍送來的文件。
「嗯,」李應龍點了點頭。
「今天上午在京城菜市口處決的。按照大人的敘述,他們『抓捕』四名刺客,在監斬官刑部尚書顏行書的一聲令下,這些罪大惡極的人一個個人頭落地,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些官方的布告李應龍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抑揚頓挫,了無生氣。
「哈哈,真是有趣之極啊。」薛定滿眼譏笑,道:「那些刺客武藝之高強,連我不能奈他們如何,真不知道京兆府的那群豬頭三又是怎樣抓的?」
「在我大趙國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領導下唄。」李應龍漫無表情說出,但話中那種一針見血的諷刺意味卻是十足,「據說是從刑部大獄隨便抓出的死囚,來做替罪羔羊的。」
「有意思,」薛定看看了手中的文件,輕聲問道:「關於這次行刑,還有其他什麼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