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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回 十八紀元

2024-06-15 12:00:17 作者: 方竹

  這是一條通往山頂的棧道,棧道很窄,只容一人通過。展天雄走在最前,他給自己的藉口是:我要帶路。然後他讓南宮涵跟在自己身後,這一次他的藉口是:你的實力最強,在這裡可以應對一切變化。然後就是那女子,沒有藉口,他她只剩下第三的位置。

  

  「這裡有什麼,為什麼我們一定要來這裡。」南宮涵跟著展天雄走了許久,幾乎都快要到山頂的時候他才問了這個原本該在山腳下問的問題。

  展天雄道:「因為這裡,有我們要的,最後的希望。」

  「最後的希望?」南宮涵道:「是不是他化自在留給這世上,最後的希望。」

  展天雄道:「你也聽說過?」

  南宮涵道:「嗯。只是這最後的希望,怎麼會藏在這山上呢?」

  展天雄道:「不是藏在這山上,而是用這一座山來藏下這最後的希望。」

  「用一座山來藏!」即便是如南宮涵一般淡然之人,也不免位置驚詫。

  展天雄道:「沒錯,就是用這一座山。」

  南宮涵道:「那我們該如何才能走進這山中?」

  展天雄道:「我們幹嘛要進去?」

  南宮涵道:「不進去,如何去拿……」

  展天雄截道:「我們來這不是為了這最後的希望,而是為了等。」

  「等?」南宮涵問道:「等什麼?」

  展天雄道:「等那個送鑰匙的人來,等待這一切的開端和終結。」

  開端和終結,什麼是開端,什麼又是終結?

  段痕還站在弱水之上,但這原本正方形的弱水池此刻卻缺了一個角。

  段痕,是段痕用他的劍,將弱水斬去了一個角。

  弱水天生抗拒外力,即便一片樹葉落在其上也會使之為其趨避。所以可以說任何一種攻擊原本對於弱水,都是無效的,除了段痕這一劍。

  這一劍除了斬去弱水的一角之外,更將他身後的一排屋舍攔腰斬斷,留在地上的半截看不出絲毫劍痕,但被斬去的半截,卻已灰飛煙滅。

  這,正是敗第二一招。

  看著這一劍所留下的痕跡,段痕自己甚至都不相信這是他自己這一劍所造成的。

  而破軍,他雖然也還站在弱水之上,卻已是精疲力竭。

  「你還好嗎?」段痕上前要去扶這個筋疲力竭的人。

  破軍卻啪的一聲打開段痕的手,叱道:「別碰我!」

  段痕原本好心,卻被人這樣拒絕,心中頓生一股怒氣,二話不說便轉身要跳下這弱水。但破軍也許當真虛弱以及,方才若不是他與段痕練招,將段痕體內那潛藏的力量激發出來,段痕的只怕還無法將敗第二純熟運用。

  但要激發出一個人的潛能又談何容易,尤其是如段痕這樣本來就已絕世的強者。破軍早已精疲力竭,方才打開段痕的手又牽動自身真氣,段痕剛一轉身他便已經昏厥,就連站在弱水之上都辦不到,身子頹然下沉。

  就在這身體墜入弱水之時,段痕卻拉住了破軍的手,將他拖了上來。

  但這時,破軍的面具上竟出現了一道細微缺痕,想來是段痕那一劍之威,破軍雖然避開這一劍,但劍氣縱橫,卻還是傷到了他的面具,雖然所傷不重,但此時再受外力,傷痕越加明顯,終於,面具破成兩半。

  原來,這才是他的臉。

  不,也許已經不該說是「他」,而應該換做「她」。

  因為這堂堂殺破狼局的破軍,居然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面容清秀,嬌艷動人的絕色美女。只是美女雖美,卻並不完美,因為在她的臉上,赫赫然豎著一道傷痕,而且這傷痕鮮紅,好像才被刀子割傷不久一樣。

  段痕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愧意,他好像覺得這道傷痕是他方才那一劍所留下的。忙俯下身問道:「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有意的。」

  破軍又從懷裡取出一個臉譜,這一次卻是一張黑白相間的臉譜。

  「不關你的事。」她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沙啞。段痕這也才聽出來,她的沙啞並非天生,極有可能是吃了什麼藥,甚至是用那最為古老的方式,吞炭破聲。只是她究竟為什麼這麼做?段痕又開始不解。

  破軍跳下弱水,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道:「我沒什麼可教你的了。還有,如果這件事被第三個人知道,就算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也一樣有辦法要了你的命!」

  段痕吃驚,卻並非吃驚破軍的威脅,而是吃驚於破軍說的那句話「第三個人」,如果她這話是真的,那麼這是否代表著,段痕可能是第一個見到這張臉的人?如果真的是這樣,是不是說明破軍之前,從未已真面目示人。

  段痕道:「我有一個問題問你。」

  破軍道:「如果你敢問和這件事有關的問題,我現在就殺了你。」

  段痕道:「我是想問難道這一招,就足以對付天煞孤星,七殺,還有斗魂。」

  破軍道:「沒有必勝的劍,沒有無敵的人。這雖然是無極限的一招,但你卻還有限。」

  劍招雖然無限,但人卻有限,有限始終無法衝破無限這一極限,即使再怎麼接近,之中有那麼一線無法逾越的臨界。

  段痕看了眼天邊的一抹紅霞,原來天已經亮了。

  一天,只是這一天過得尤其漫長,也尤其難忘。

  破軍離去,段痕卻始終無法勸說自己讓視線從這個女子的背影上離開。女子,原來她是女子。段痕淡淡一笑,心卻猛地一揪,「我認為她是男子,天下人豈非都認為她是男子,有誰能想到,堂堂破軍居然是女子。她一直戴著一張面具,是不是就是為了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女子,讓別人以為,她其實是男子!」

  對啊,破軍當然要是男子。

  段痕又是一聲苦笑,東方的朝霞已經聚成一輪紅日。

  也許,該到了挑戰開始的時候了。

  孤獨,無論何時,只要接近這個人,段痕所能感受到的都是那無盡又無盡,無邊又無邊的孤獨,孤獨,還是孤獨。

  「你,還敢來。」天煞孤星側目瞥了段痕一眼,手下敗將何足再入法眼。

  段痕道:「當然敢來,來,就是為了雪恥。」

  天煞孤星面無表情的說道:「雪恥,憑什麼?」

  段痕道:「憑我。」

  只是憑我,不是手中的劍,不是無限的修為,也不是敗第二這無限一招。

  憑的,就是我自己。

  天煞孤星目光一轉,終於肯正視段痕。

  「我欣賞你,因為你的這句話。」

  解下身上的劍,段痕既然說出「憑我」這句話,她所能夠倚仗的就只有自己。

  天煞孤星道:「你不用劍?」

  段痕道:「但你可以用。」

  天煞孤星道:「你是在藐視我?」

  段痕道:「我只知道你是天煞孤星,原來你還是天煞傲星。」

  「傲?」天煞孤星道:「你真的覺得我很驕傲嗎?」

  段痕道:「是。」

  天煞孤星道:「你認為這世上最孤獨的星,難道不該驕傲嗎?」

  段痕道:「究竟是因為孤獨讓你變得驕傲,還是因為驕傲讓你變得孤獨?」

  天煞孤星道:「這有區別嗎?」

  段痕道:「沒有。」

  天煞孤星道:「既然沒有,你為什麼要問?」

  段痕道:「因為我想知道,待會我打垮的,究竟是你驕傲還是孤獨。」

  天煞孤星道:「打垮,我嗎?」

  段痕道:「嗯。」

  一個字,足以肯定。

  這一瞬,段痕的目光變得堅定,只有那麼一點堅定。

  天煞孤星如何看不到這一點堅定,也許就是這一點堅定,讓天煞孤星放下了手中的劍。

  放手,並不代表放棄。段痕手中無劍,天煞孤星這般驕傲的人又如何會占段痕的便宜。

  「沒有劍,你會輸。」段痕依舊站在原地,天煞孤星卻感覺他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迫近,這種壓迫感對他而言簡直可說是前所未有。

  「這一天,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天煞孤星居然會對另外一個人感興趣,這代表著什麼?

  段痕道:「我說過,沒有劍,你會敗。」

  沒錯,天煞孤星敗了。

  沒有劍的天煞孤星,敗在了沒有劍的段痕手中。

  天煞孤星看得到,他看到段痕是如何出手的,這一招原來並不那麼的富有傳奇,只是天煞孤星卻那樣驚奇,因為段痕這一劍,居然可以衝破他所帶來的孤獨。

  「你居然可以衝破孤獨,為什麼?」天煞孤星邊退邊問,他居然會退。

  段痕道:「原來天煞孤星不過如此,原來你的孤獨不過是你的武器,是你的偽裝。你並不驕傲,你自卑,因為自卑所以你才驕傲。」

  「你胡說什麼!」天煞孤星大吼一聲,那柄孤獨的劍又飛回他手中。

  孤獨,如種子一般蔓延。

  段痕卻冷笑一聲,道:「既然我已經看破你的孤獨,你認為它還可以成為打敗我的武器嗎?」

  段痕始終沒有拔出自己的劍,不過雙指一駢,劍指一衝。

  孤獨的種子還未發芽卻已被衝破,衝破的還有天煞孤星的眉心。

  孤獨不過是一種感覺,因為孤獨所以不信任,因為不信任所以開始疑惑,開始迷惘。所以段痕在第一次面對天煞孤星的時候才會那樣,才會疑惑自己,疑惑自己的劍。但這一刻,段痕的手中無劍,既然,沒有又何必疑惑。

  「天煞孤星,原來不過如此而已。」從天煞孤星的身邊經過,天煞孤星卻已頹然倒下。他並沒有死,只是被段痕打垮了他那份驕傲。

  七殺,段痕的下一個對手。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打敗了天煞孤星,原本我以為你至少還要一個月才可以。」七殺並不驕傲,也並不孤獨。

  段痕道:「劍呢?你難道打算親自和我動手。」

  七殺道:「沒錯,因為我覺得至少現在的他已經不配做你的對手。」

  段痕道:「難道你配嗎?」

  七殺道:「並不是配與不配,而是我必須成為你的對手。這是命中注定,註定我要成為你的對手,也註定,你要親手殺了我。」

  段痕為之錯愕,道:「你說什麼?」

  七殺道:「我說,我註定要死在你手中。」

  段痕道:「為什麼?」

  七殺道:「拔出你的劍。」

  段痕並未拔劍,但他的劍卻還是飛出鞘來,段痕伸手握住劍柄,卻不想自己竟被這把劍拖著飛向七殺,而面對這並不突如其來的一劍,七殺的嘴角卻盪起一絲微笑。

  劍,貫穿胸膛而過,鮮血染紅了這純黑的劍鋒,卻沿著劍鋒上那紅色的花紋朝段痕一點點流去,他的血就如火,燃燒將這把劍燒的通紅,甚至灼燒了段痕雙手,但段痕想放開自己的劍,卻怎麼也做不到。

  七殺道:「因為我的血,註定要灑在這把劍上。這是我的力量,雖然不是無限,但至少可以幫你,對付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這一瞬間段痕腦中閃過無數人,屠善無間、第十三暗、元格七殺,甚至還有斗魂,還有劍。

  七殺道:「不必去想了,不是他們。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被黑暗選中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出現,記住,殺了他。」

  段痕道:「我答應你。」

  七殺又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透明的極致,便是消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於一切的歷史之中。

  最後,最後一個對手。

  破軍說三天後便是重月之日,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你來了。」斗魂牽著自己的兩隻寵物,劍童與冥恨。

  站在十六縱列前的校場,段痕看到的只有這三個人,準確的說是只有他們三個活人。

  十六縱列里的其他人已全都變成了屍體鋪在這校場之中,屍體尚有餘溫,血還沒有凝固。段痕站在這一片屍體旁邊,血已經漫過他的鞋面。

  「別驚訝,他們是我殺死的。」斗魂笑著說道,那是一種得意的笑,也是一種無所謂的笑。

  段痕踏前一步,踩在一顆,不是,是半刻頭顱上,道:「為什麼?」

  斗魂道:「哪有為什麼,為什麼要有為什麼。他們的存在本來是該死在你的手裡的,但現在他們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因為你已經不需要去殺他們。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出手殺了他們,圖個乾淨。」

  段痕向周圍看了看,這裡橫豎至少八十具屍體,八十具屍體鋪成的地毯顯得那樣的邪惡恐怖,段痕卻以身在其上。正中,原來這地毯的中心還缺了一塊。段很指著那缺口問道:「那裡,是留給誰的?」

  斗魂道:「你或者我,我們其中的一個。」

  段痕道:「你覺得那個人更有可能是誰?」

  斗魂道:「先是打敗破軍,然後是天煞孤星,接著是七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體內到底潛藏著怎樣的力量。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麼可以做到這些原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所以我更想知道,如果你的對手是我,你究竟還能不能激發出連我都可以挫敗的力量。」

  段痕道:「如果可以呢?」

  斗魂道:「如果可以,我會告訴你兩個秘密。」

  段痕道:「什麼秘密?」

  斗魂道:「我不是說了,要等你打敗我之後再說。」

  段痕道:「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真的很想領教一下,你這稱之為斗魂的力量,究竟有多強,究竟是不是配得上你這個名字。」

  斗魂卻道:「想見到主人之前,你總該先問問我這兩隻看門的小狗吧。」

  被放開的寵物便不再是寵物,而是武器。

  劍童與冥恨一同站起身來,手同時探入對方懷中,卻竟自對方懷中抽出自己的劍,也許不是對方懷中,而是對方的身體。對方已經成為了自己的劍,站在身旁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並不是戰友,而是自己的劍!

  棧道還有很長,南宮涵等三人明明已經走了很久,卻好像還是走不到盡頭,依據他們的判斷,走了這麼久,即便是這座山都該爬過去了,卻為何走不過這小小的棧道?

  南宮涵終於停下腳步,「展大哥,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展天雄道:「看來你發現了。」

  南宮涵道:「但是,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展天雄道:「告訴你也無妨,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南宮涵道:「棧道,還能是哪裡。」

  展天雄道:「這座山,有一個名字,叫做藏天下,而這棧道也有一個名字,叫做十八紀元,而這世界最後的希望就藏在這裡。」

  南宮涵道:「你曾說過,藏在這山中。」

  展天雄道:「不,不是,這世界最後的希望,其實是藏在這棧道之中。」

  那女子也開口說道:「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石憶,也就是石頭的記憶,我是這山上的石頭,但我有心,因為有心我愛上了他。因為我愛上了他,就註定我要親手,殺了他。」

  南宮涵聽不懂這自稱石憶的女子的邏輯,但他根本不需要去懂這女子究竟在說什麼,因為他已經看到,看到一顆石子被彈進展天雄的心臟,然後下一刻,展天雄的身體卻已爆散成漫天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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