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 魔道十全
2024-06-15 11:59:47
作者: 方竹
殺氣,當一個人心中懷有殺念的時候,身上自然而然會有殺氣。
殺氣會令人發寒,讓人忘記自己的存在,更強之人的殺氣甚至可以眼光流轉之間叫人魂飛魄散!
但如果是魔,當一個魔心中動了殺念的時候,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又會是怎樣的?
就如第十四暗所言,屠善無間不過是黑暗的衍生體,但他的本質卻也是魔而且是一切魔的根基所在,而且此時他所擁有的實力究竟如何強大根本已經無法估量。但偏偏就是這樣的強者,此刻卻居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一種來源於魔的恐懼!
再具體一點,屠善無間恐懼的根源,是來自於他面前的這個人。
他面前的並不是人,而是魔。
三十八魔品之中最簡單卻也最兇悍的魔——罪魔!
若說破軍之強已經強到可以讓如房屋這般的死物都寧願粉身碎骨也不願與其共存,那麼此刻罪魔所散發出的殺意與死亡氣息,卻是能讓死亡本身也為之趨避。
「這就是你的魔道十全?」與罪魔相對而立,屠善無間卻居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從來都是他給別人的壓抑,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居然還有人可以給他以這種感覺。
第十四暗點了下頭,卻又連連搖頭,道:「不不不,既然是魔道十全,怎麼可能只有一個。」
行魔問道:「也就是說你手下還有九個這樣的怪物。」
第十四暗拍了下罪魔的肩膀,道:「聽到了嗎?他說你是怪物。」
罪魔的視線陡然一轉,只不過是目光的流動,卻好像一把刀橫掃而過,將屋中所有人的靈魂切割成兩半!
行魔不禁打了一個激靈,罪魔的眼光空洞無神,行魔實在看不出這樣一雙眼睛究竟有什麼可怕之處,但自己方才,卻明明被這目光所震懾。
也許不是目光,而是氣息,是感覺。
但是,還未等行魔判斷出這感覺的源頭時,一把殘破卻足以開山劈石的大刀卻迎頭而至,刀鋒厚度幾乎是零,但行魔卻仿佛已被這一刀籠罩全身,閃躲與逃避都已失去了意義,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這一刀的降臨,這降臨之後的結果。
「你在幹什麼?」刀鋒並未降臨,因為一隻瘦弱的手將這把刀托在了半空,這隻手卻正是屬於罪天的。
「為什麼救我?」行魔沒有想到感激或者幸運,而是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因為這關乎尊嚴,他可以死,但卻不能沒有尊嚴的活著。
罪天道:「我可沒有救你,只是我想看看,這逼得你走投無路的刀究竟有幾分力道而已,現在看來,不若如此。」
話雖如此,但此刻罪天露出的半邊額角卻已滲出了汗水。能讓強如罪天這樣的人流汗,他的對手一定更強。
此刻看著那殘破的刀鋒已經正在緩緩下降,原本罪天是單手將這刀鋒托住,但此時一隻手要托住這刀鋒顯然十分吃力,但既然他一開始就選擇了用一隻手去接刀,便是他被這一刀劈成兩半也絕不會再伸另一隻手。
這是一種骨氣,一種執拗的可笑的骨氣。
但同時這也是一種值得人敬佩的骨氣。
哐!
一聲巨響,這原本就被掀了頂的大廳卻已連四面牆壁都不復存在,地面之上已陷出一個丈許深坑,坑中則是傷痕累累的罪天。
「感覺到了嗎?」南宮涵正在弱水之上盤膝大作,可感覺到如此強悍的力量,他卻也不免睜開了眼睛。
段痕此刻幾乎可以用奄奄一息來形容,今天不過是第一天而已,但這一天卻讓他感覺無比漫長,這一天之中他不知道被破軍摔倒了多少次,但它卻始終沒有進步,換言之,他始終還是沒有辦法接下破軍一招,半招都接不下。
此時破軍就站在段痕對面,段痕卻不是站著,而是趴著。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短短一天時間,他卻已經耗盡了幾乎所有的體力,拼得全身骨頭再難找到一根完好,即便如此,一招,僅僅一招,他卻始終沒有辦法做到。
破軍低頭瞟了眼段痕,道:「你現在總該知道什麼叫做差距了吧,七天的賭約,七天之後我不但要收走你的兵器,還要收走你的命,讓我流血的凡人,沒有一個可以活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視線才轉向大廳方向,只見那裡已是濃煙滾滾,雖無震天殺生,但殺氣之重卻足以令人駭然。
「你覺得如何?」破軍卻絲毫不顯得慌亂,反而比剛才更加淡定從容。
南宮涵道:「你是問哪一個?」
破軍略顯吃驚,問道:「你感覺到幾個?」
南宮涵道:「其中有一股屬於魔的氣息,在我所見之人中,除了第十四暗絕沒有第二個人。」
破軍道:「我也知道,他這樣的人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抓起來的。」
南宮涵續道:「還有兩股實力相當的氣息,但被一股遠強於他們的殺氣壓制著。」
破軍道:「是罪天和行魔。還有呢?」
南宮涵道:「還有一股,似虛非虛,似實非實,摸不著,猜不透。」
段痕此刻卻從弱水之上爬了起來,想來方才他若是真的昏了過去,身體就該無意識的下落,但他仍能浮在弱水之上,這至少說明,他對於自身力量的掌握已經更上一個台階。
「那是屬於屠善無間的,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的實力竟然如此強大。」雖然滿身是傷,雖然無力再戰,但一顆冷靜的頭腦卻始終沒有失去。
破軍瞥了一眼段痕,哂道:「想不到你還有力氣站起來。」
段痕卻連看都沒有看破軍一眼,道:「信不信,我還有力氣接你一招。」
破軍蔑笑一聲,道:「留著你的力氣明天再用吧。」
南宮涵素知段痕脾氣,他說要接破軍一招便是一定要接,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接,他當然不想段痕拼命,便上前問道:「段痕,你放才說屠善無間實力之強,是如何判定的?為何我感覺不到。」
他說這話只為了岔開話題,原本段痕也該聽得出這話中含義,但此時一是筋疲力盡,思考的速度也變得緩慢,二來卻是他從未想過南宮涵會對自己動什麼心機,聽南宮涵這麼問,他便當真回答:「虛實不定,只因為他所在的高度已超過你我所能感知的範圍,之所以還能夠感受到他似有還無的氣息,是因為他需要去感知比他低級的存在,就只有讓自己也變得低級。」
這道理南宮涵本來也懂,只是他既然問了,段痕既然答了,他就算明知答案也要裝出一副不知的樣子,做恍然大悟狀。
破軍又是一聲冷笑,問道:「既然你見識如此廣博,那我問你,在那裡還有一人,你可感覺到了。」
段痕隨即閉目凝神,卻感知那破軍所說的其餘一人,其實那裡當然還有一個人,就是代天,但是這樣的角色只怕還入不得破軍法眼,他所說的一定另有其人。
但是任憑段痕擁有無漏四智的超級感覺,他卻還是沒有辦法感覺到破軍所說的那個人。
「那裡不可能還有人。」段痕十二分肯定的說道,因為他不相信還有什麼可以逃出他這終極感覺。
破軍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感覺不到的就不存在,那我問你,這一天以來你何曾感覺到我的攻擊,若是你感覺到了,豈非就可以一一避開了,但你根本做不到,不是嗎?」
段痕爭辯道:「那是因為,因為你太快了。」
破軍又是一聲輕蔑的笑:「想不到你居然也會為自己找藉口,快,什麼是快?七煞難道沒有告訴你,我的速度其實根本比不上他。快,虧你能為自己想到這麼一個藉口,我真不知道斗魂是怎麼想的,居然要堂堂殺破狼來訓練你這一個廢物。」
段痕被這一番話說的滿臉通紅,但卻一時語塞,想不出該如何反駁。
也許他根本無法反駁,因為破軍的話是對的。
南宮涵看了眼破軍,又看向那大廳的方向,問道:「你說還有一個人,那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破軍道:「你難道也感覺不到那個人的存在嗎?」
南宮涵隨沒有段痕的超級感覺,但是如「風信子」這般人類最初始的本能卻也能幫他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凝視遠方,他似已有所察覺。
破軍問道:「你可看到了?」
南宮涵搖頭,道:「他真的很快。」
破軍說道:「他並非是快,而是懂得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什麼地方,正確的判斷往往比技巧更高明。」難道真的是投緣?破軍對於南宮涵竟是說不出的耐心。
段痕在一旁雖是不言不語,但卻也在用心感知,他似乎已經能夠抓到那個人的行蹤,但就如南宮涵所言,他實在太快,快的就連這終極感覺也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也許並非跟不上,只是那人的動作過於詭異,詭異的連屠善無間也無法察覺。
所以,當這大廳被罪魔那兇悍力量轟得寸碎,當屠善無間傲然凌空而立之時,他居然沒有察覺到身後居然有一個人,而這人的刀卻已在這一刻貫穿了屠善無間的心房。
屠善無間轉過身去,卻看到自己身上站著的竟然是那個自行斬去了頭顱的幻之第六!
他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段痕此刻終於可以判斷出那神秘的人物究竟是誰,但他明明是親眼看著他砍下自己的腦袋的,他如何還能活命?「
第十四暗看著滴血的刀鋒,微笑著說道:「是不是感覺很震驚,為什麼這已經死了的人還能夠站在這裡,還能用這把刀刺穿你的心肺。我剛剛不是已經說了,魔道十全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他就是第二個。」
幻之第六在屠善無間身後緩緩將那一把刀抽出來,他的動作當真很慢,但速度卻很均勻,每一瞬間拔出的刀的長短都是相同的。這動作雖然看上去容易,但若真能做到此事卻是難上加難。
第十四暗又解釋道:「他的確已經死了,只不過我派人找到他的屍體,將他的頭和身體縫在一起,然後再找幾個比較特別的人物為他重新灌注生命和意識,當然了,那意識是我所想要給他的意識。不過我至少還讓他記住了一件事,就是他,知道是誰害死了他的幾位師兄,也知道誰是幕後主使,我只是給了他一點點的暗示和指令,他就成為了我的王牌之一。」
刀終於抽離體外,原本憑屠善無間的修為即便是受傷,傷口也該立即復原才對,但此時那傷口非但不見絲毫癒合的徵兆,反而鮮血如洪水決堤一般越流越勇。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屠善無間感嘆道:「居然是趨避之刃。」
第十四暗道:「沒錯,正是趨避之刃。你也該知道,被這把刀划過的地方,切口會相互排斥,就算你用針縫上自己的傷口卻還是無法使其癒合,遲早你都會因為鮮血流干而死。」
屠善無間苦笑一聲,道:「看來你對我還真的下了一番苦工,但是你難道不知道現在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還有些什麼人在?」
第十四暗道:「你是說你的那幾千門眾?他們現在只怕已經成了糞便了吧。」
屠善無間朝下看去,卻只見一條怪龍正在如小雞啄米一般的將自己新納入門下的千名當做食物來吃。
第十四暗道:「饕餮,龍之九子,據說此物最是貪吃,你覺得你這幾千門眾夠不夠他吃的?順便告訴你,他便是我魔道十全之三。」
屠善無間道:「想不到為了對付我,你居然下了這麼一番苦工。」
第十四暗道:「因為知道要對付的是你,我怎麼敢掉以輕心呢。」
屠善無間道:「可是費了這麼多心血,我現在不一樣還活著呢嗎?」
第十四暗道:「但是你覺得你還可以活多久?」
屠善無間摸了下那還在流血的傷口,道:「我想,怎麼也會比你久吧。」
第十四暗微微一笑,道:「我真佩服你的豁達,此刻居然還能開得出這樣的玩笑。」
屠善無間道:「你看我可像是在開玩笑啊?」
第十四暗正欲說話,卻感覺一股裹著極濃烈恨意的劍正刺向自己,轉頭間才發現,此刻襲擊自己這人,竟是段痕!
縱然一身是傷,但這一劍刺得仍是凌厲異常。段痕自忖修為與第十四暗只在伯仲之間,況且加上這幾日的修為,他相信自己的實力絕對已經在第十四暗之上,更何況這齣其不意的一擊,絕不該有落空之理。
事實上這一劍也並未落空,只是這一劍卻被一個人生生截下。原本這一劍之中已灌注段痕十成真力,任何一人想到擋下這一劍都是極難,當段痕看清這人是用什麼攔下自己這一劍的,卻更是讓他震驚不已。
劍,同樣是劍!
鋒芒相交一處,段痕卻被震得虎口發麻,再向上看,段痕終於看清那人面目,卻只是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見過這人。
第十四暗走到段痕身前,按下他手中長劍,問道:「真不明白,為什麼連你也要殺我。」
段痕怒道:「我殺你並非為了我自己。」
第十四暗仍是面不改色,徐徐道:「那是為了誰?」
段痕道:「為了他。」手指一點,所指正是幻之第六。
第十四暗瞥了眼一旁已呆若木雞的幻之第六,道:「為了他?」
段痕道:「他是為我而死,我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死後的安寧,為此你必須死。」
第十四暗微微點頭,讚揚道:「不錯,果然是男子漢該做的事情。只是你知道嗎,要做男子漢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這代價絕不是你所能付得起的。」
段痕道:「我知道你說的代價。」
第十四暗道:「你知道,說說看,是什麼?」
段痕道:「死。」
第十四暗笑道:「你果然聰明。」
段痕道:「但是你覺得你有本事殺了我嗎?」
第十四暗道:「我從沒有打算親自殺了你,要殺你的是他。」第十四暗的手正指向方才那攔下段痕一劍的人。雖只是第一次交手,但是段痕卻能感覺得到這人的實力絕不會在自己之下,甚至遠在自己之上,便是自己也被那一劍震得虎口發疼,卻見那人面不改色,也不知是那人當真深沉如此,能忍下一切,還是他的修為當真已在段痕之上。
「還記得他是誰嗎?」第十四暗面對著段痕,卻竟然不將身後的屠善無間看在眼裡,也許是因為他相信此刻即便是屠善無間也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環視四周,饕餮已經將那幾千門眾吃下大半,而這怪龍的大小也增加了一倍。
只是第十四暗的視線在左右大量,段痕卻一直在盯著方才那人看,雖然覺得這人十分眼熟,但卻怎麼也想不起這人究竟是誰。
第十四暗的視線又落回到段痕身上,道:「看我,都忘記給你介紹了,如果我的記憶沒錯,他該是你習劍以來,擊敗的第一個人。」
「是他!」段痕猛的記起,面前這人正是當年在無虛劍道之中那個強迫自己與其比劍最終敗給自己的廿一,只是自己後來一怒之下「拔了」無虛劍道,將那其中的所有人殺了個精光,為何他還能活著?
第十四暗道:「不必覺得驚奇,也許你看不出,但當他被你一劍擊敗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我用來戰勝你的最佳武器,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對你的恨。」
頓了一下,第十四暗又道:「所以,在你被逐出師門後我就將他帶走,進行秘密培訓,自那日起我便派人日夜不停的跟蹤著你,你學到什麼我就讓他學到雙倍,你的修為長進多少我就讓他的修為長進雙倍,還有你的速度,無論你變得多快他都能是你雙倍的速度。所以到了今日,他一個人就等同於你兩個人,試問你如何能夠戰勝兩個自己。」
段痕不禁感覺脊背發涼,若是一個人為了對付自己而花下如此多的精力和時間,那麼這個人一定會倒霉的。
段痕又的視線不禁又落到廿一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發現廿一雖然睜著一雙眼睛但卻雙目無神,段痕不禁嘆道:「他,他是瞎子!」
第十四暗道:「眼力不錯,他的確是個瞎子。他不但是瞎子,還是個啞巴,不過還好,他不是聾子,能聽到我說什麼,還能辨別出你的方位。」
話音猶在,廿一卻已野獸一般的朝自己撲來,一道身影在乍分為三,三道劍光,三種劍招,自三個方向疾馳而來,這正是段痕自創的那一招「亂神決」!
而且此刻這一招由廿一使出來無論是力道還是速度,竟都是段痕的兩倍。由此便可知道,第十四暗的話不假,而且更可以知道,廿一是非要置自己於死地不可。
只見段痕單手持劍,劍鋒三起三落,一道身影憑空幻化為四道,其中三道分別迎向廿一那三道身影,所餘一道立在場中不動,想來該是段痕真身。但見段痕那三道身影與廿一甫一接觸便潰不成形,劑散段痕那分身,廿一那三道身影竟又歸於一處,三式合一,威力陡增三倍。但當這一道劍光觸碰到場中段痕之時,這一道段痕的身影竟也化作劍氣消弭無形。
原來,這也並非段痕真身。
那麼,段痕的真身又在何處?
只見劍光凌空一閃,劍光照耀之下正是廿一所在。這一劍段痕已算得極為精準,絕不容有半分差池!
劍光泯滅,廿一的這一道身影竟也化為一道劍氣。這竟然也不是他的真身!
此時只見段痕背後一道劍光閃耀,如同白虹貫日一般,段痕不由得嘆息:「我居然會敗在自己的劍招之下。」雙手微垂,雙目已頜,他難道準備等死?
不,不是,他是在回憶,回憶起這一生中最傷心的那一刻,藉以催動他的劍意,
——傷?心?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