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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回 無界之源

2024-06-15 11:59:22 作者: 方竹

  元格七殺右手持劍,左手在劍身之上一抹,劍上的缺口便消失不見。

  而看他劍未回鞘,段痕與南宮涵心中卻都知道這人有心再戰,而且有力再戰。但他二人此時卻已是精疲力竭,再沒有半分力氣,回想起方才那一瞬間,劍無界與劍無界的強力碰撞,若不是他二人的反應迅速拉開石獅口中門環將大門,藏身在那扇大門之後,只怕他二人早已被那反震之力碾成肉泥。

  而元格七殺,卻是結結實實的承受了那全部的力量。只是那勁力後勁不絕,元格七殺才被迫來至岩漿池外,段痕與南宮涵之所以也飛身上來,卻是因為那裡的一切都無法承受方才那一擊的反震之力,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之後毀於一旦,岩漿倒灌而入,他二人不得不出來。

  這就是所謂差距,若那時他三人位置對調,只怕這一刻段痕與南宮涵已經成為骨灰,而元格七殺,卻說不定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所在。

  眼見元格七殺殺心又起,第一劍翔也幻之第六如何能夠坐視不理。幻之第六身形一閃,來至元格面前,就在四目相對的一瞬他卻已在兩位周圍築起一場大夢,他最大的本事豈非就是將旁人引入自己的夢中。

  此時二人對視而立,誰也不知道他二人究竟看到了什麼,但第一劍翔卻在旁邊看到了機會,手中雖然無劍,但劍指一駢卻不遜於段痕星傑與南宮染塵。他二人實力如何尚未可知,但只見其默契程度卻絕不亞於同命相連的段痕與南宮涵。

  「雕蟲小技,也敢賣弄!」元格七殺雙目一瞪,登時換了一副表情,而再看幻之第六,這一場大夢的編織者此刻竟顯得極為恐懼,仿佛置身於一場噩夢之中。砰然一聲,心口如遭重擊一般,身體筆直的朝後飛去,若非第一劍翔及時出手,他定然已落入岩漿池中。

  而第一劍翔出手去救幻之第六,同時也意味著他方才刺向元格七殺那一招已偏離原本航道,當他的手將幻之第六拉住的手,背心是完全向著元格的。他不會錯過機會,元格當然更不會!

  

  長劍脫手而出,流星般奪向第一劍翔背心,這一劍若是刺中,第一與第六都定然性命難保。段痕與南宮立在一旁想出手相救,但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就在這一瞬之間,卻不知何處陡然送來一道勁力,如風一般將元格這流星似的一劍吹偏。劍幾乎落入岩漿之中,元格反手一吸,劍又回到自己手中。

  「足足一百年,在這裡陪了我足足一百年,為何你的殺心還是這麼重?」

  聲音傳自岩漿池下,那裡原本應該還有一個人存在,但方才那裡一切盡毀,周圍已被岩漿充滿,但想不到居然還有人可以在那裡藏身!

  「師傅!」第一劍翔永遠忘不了這聲音,他朝思暮想的聲音。

  卻聽岩漿地下那聲音說道:「不孝徒兒,難道你忘記為師所說的話了嗎?」

  第一劍翔跪地答道:「師傅教誨,弟子字字句句記在心中,不敢有一刻忘記。」

  岩漿下那人道:「既然記得,為何還要找人來繞我清淨。」

  第一劍翔道:「弟子也記得師傅說過,若是百年之後您仍無法破關而出,便會,便會……」

  「便會形銷骨立,魂飛魄散,對嗎?」岩漿下那人的聲音變得柔和。

  第一劍翔道:「是,是的。」

  卻聽岩漿下那人怒吼道:「那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第一劍翔登時叩首如搗蒜一般,口中連道:「弟子知錯,弟子知錯……」這面對陰險與第十四暗那樣的強者仍面不改色的人物此刻卻對一個聲音如此敬畏,看來那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著實不輕。

  幻之第六也求情道:「師傅,師兄也是一番好心,他只是不想師傅您在那裡受太多苦楚。師兄常說師傅將一身本身傳授與我們但我們卻要對師傅見死不救,實在枉做了一回人。」

  岩漿中那聲音又是一聲嘆息:「第一、第六,你們都是我的徒弟,算了,我不責備你們,你們走吧。」

  走的意思,就是從哪裡來就走到哪裡去,從此你是你,我是我。

  前半段話聽得他二人如獲大赦,但最後那四個字卻好像將他們的心放在爐火之中燒了個通紅,又投入冰水裡淬了個粉碎。

  「師……」半個字還未說出口,他二人卻又轉身離開,只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師傅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所說出的任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都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而做出任何更改。

  他二人離開,心中卻已無愧,因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們的師傅已經不得不破關而出,所以雖然被逐出師門,他二人面上卻仍有喜色。

  岩漿中那聲音話鋒一轉,問元格七殺:「你還打算留在這裡嗎?」

  元格七殺縱然心中不忿,但躊躇之後卻竟真的離開,只是他的離開卻不似因為自知不是那人對手,而是因為一份無可奈何讓他不得不妥協,不得不離開。

  而這時,這裡只剩下段痕、南宮,還有那一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高人」。

  「你二人方才為何一直不說話,也不替他二人求情。」這問題問的實在奇怪,難道他為難第一劍翔與幻之第六,就是為了看看他二人是否會位置求情?

  段痕道:「那是前輩的家務事,我二人沒有資格插嘴。」

  那聲音又道:「你二人方才聯手居然能接下元格七殺那一招劍無界,實在令我大開眼界,要知這一招劍無界,就是由他所創。」

  「什麼!」南宮涵忍不住大喊出來,但隨即一口鮮血噴出,他受的傷顯然比段痕更重。

  段痕也道:「這怎麼可能,我曾聽聞這劍無界一招是藏在每一個劍客心中的劍法,卻需要經歷生死方能參悟,如何就成了他所創的劍招。」

  岩漿下那聲音道:「那個小子,我問你,你方才與元格交手之時,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這個「小子」指的當然是南宮涵。

  南宮涵答道:「若說奇怪,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感覺似曾相識,但卻又比我所見之劍招更為精妙,他的劍似乎可以永遠的走在我思想之前。」

  那聲音道:「你覺得他的劍招似曾相識,那是因為他才是這世上一切劍的發源之處。」頓了一頓,那聲音又道:「這世上劍招無數,但只要是劍招便是自他那裡演變而來,而所謂演變,不過是為那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敗筆所找的託詞而已。」

  段痕問道:「前輩說一切劍招都是源自於它,那它的存在究竟……」

  那聲音道:「你是問他究竟存在於什麼年代,對嗎?」

  段痕道:「嗯,沒錯。」

  那聲音答道:「他今年,不過二百多歲而已。」

  「二百多歲?」南宮涵道:「劍自上古時期便已存在,他如何……」

  話沒有說下去,因為段痕說出了兩個字:「輪迴。」

  那聲音道:「沒錯,就是輪迴,這一個他不過二百多歲,但他卻不知道已經經歷了幾番輪迴。」

  段痕道:「如果真如前輩所言,他是一切劍招的發源地,也是劍無界的創始人,是否也就解釋了他如何可以破解這本不能破解的劍無界。」

  那聲音道:「不錯,你說的的確不錯,卻惟獨又錯了一點。」

  段痕道:「哪一點?」

  那聲音道:「劍無界,的確是無法破解的,他自己也不能。」

  南宮涵卻問道:「如果真如前輩所言,這劍無界是他所創,如何我二人會有所領會,如何會說這是藏於劍客心中的劍招?而且這劍無界既然當真無從破解,為何他那一招七劍同發,卻能打破我的劍意?」

  那聲音道:「那我問你,你既然已經掌握劍無界,為何你每次使出劍無界之時需用不同招式將其牽引而出?」

  的而且確,就如這人所說一樣,南宮涵雖然已領悟劍無界之神髓,但每每出招之時都需要以不同招式發揮出這一招的威力,對此南宮涵自己也無法解釋。

  那人又道:「其實箇中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這劍無界一招,乃是存在於這世上的第一招劍法,也是曠古以來最強的一招。這一招之強在於創自於有心與無心之際,就如佛之頓悟,是在半夢半醒,半枯半榮之間。」

  感嘆一聲,這人續道:「那時的他還不叫這個名字,我也忘了他那時是什麼名字,只記得他使出這一招劍無界的時候天地變色,百獸皆驚,晴天一聲霹靂,仿佛天地也為之震愕。但這之後,他卻再也使不出同樣威力的一招,他所記憶的也不過是那真正意義上的劍無界的一縷殘影罷了。」

  段痕不禁感嘆:「不過一縷殘影,竟已能有如此威力。」

  那人又道:「自此他便由這一招劍無界中演變出無數劍招流傳後世。所以,可以如此說,世間每一劍招都是劍無界的延伸,只要學會了劍,便窺得了劍無界的門徑。但想要完全領悟這在有意無意之間創出的劍無界,卻也同樣需要在有意無意之間方能領悟。而死亡便是這有意與無意的黃金分割點。」

  話到這裡,段痕不由想起妙情此人,他不正是在死亡之際將劍無界一招發揮出來,毀了烏虺一條手臂,為自己一雪前恥的嗎。

  那人續道:「只是如你二人這般縱然經歷生死卻並非為劍,雖然窺得劍無界門道卻不是全部,最終也不過盲人摸象,各執一詞。所以,你每每使出劍無界都需不同招式將其帶出,就是因為你的劍無界,尚不完全。」

  南宮涵隨即道:「那如何才算是完全的劍無界?」

  那人道:「如那能令天地為之震愕,便算是完全。」

  段痕道:「卻不知那完全的劍無界,究竟威力幾何?」

  那人笑了一聲,道:「那一劍,分割了時間與空間。」

  青山流水,白雲蒼狗,仿佛瞬間,恍若千年。

  「按前輩所言,是那人的前世分割了時間與空間?」南宮涵震驚的問道,他如何能不震驚,時間與空間是什麼樣的存在他當然清楚,這兩種存在糾纏在一起會是怎樣的存在他不清楚,甚至連將這兩種存在分開需要怎樣的力量他都不知道。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震驚。

  那人道:「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前世。」

  段痕道:「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前世,那是什麼?」

  那人道:「想知道答案,為什麼你們不下來見我?」

  「下面?」望著面前的岩漿,南宮涵和段痕都不禁有些望而卻步。若是他們一身完好或可在岩漿池中支持片刻,但此時他們二人連站立都需要藉助手中的劍,如何還有多餘的力氣在岩漿之中支持下去。

  只是在很多時候,人總是會顯得身不由己,而且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段痕與南宮涵兩人只感覺一直強而有力的手揪住自己的衣領將自己拉進面前的岩漿池中,二人只感覺一陣窒息幾乎失去了感覺,但很快又恢復意識,在這岩漿里只要他們還想活著就必須在身旁築起一道屏障,就算這麼做會耗盡他們全部的力氣,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但他們的力氣畢竟已經所剩無多,真氣屏障織起不過片刻便被岩漿的高溫融化,薄弱處已有岩漿開始滲入。

  段痕與南宮涵互望一眼,只是想記住這個出現在自己人生之中最後的面孔。終於,在下一刻,他們的真氣屏障完全消融,岩漿瞬間淹沒了他二人的身體,連一聲呼救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他二人卻已經沒有了蹤跡。

  第一劍翔與幻之第六離開岩漿池後便一路北上,因為他們的另一個師兄弟音第三器就主在北方,他們去不是為了敘舊也不是為了告訴這位同門自己已經被逐出師門的事情,而是去取回一件屬於他們的東西。

  路程已經走了一半,他人並不顯得怎麼著急,俗語云:無事一身輕。他二人雖曾因是那人的弟子而感到自豪,但這時擺脫了這身份,雖然心中空虛但卻多了分灑脫。

  「你可後悔?」第一劍翔不知怎地想起問這麼一句。

  幻之第六道:「有什麼好後悔的,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們本也就沒有了後悔的餘地。」

  第一劍翔道:「我雖為第一,但卻處處不及第二,你雖位居第六,而且被稱作幻之第六,但我們都知道,你是我們之中最為用心的一個,也是師傅最看重的一個,我們常說如果有一天師傅要將衣缽傳給我們中的誰,就一定是你了。」

  幻之第六道:「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就不要去想了。而且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你們還有什麼事沒做,能告訴我嗎,也許我可以幫你們完成你們的,遺願。」說話的人長得與天魔簡直一模一樣,但他絕對不可能是天魔,因為天魔已經成為屠善無間的坐騎,這世上還有與他一般面孔的,只有另一個魔——行魔!

  行魔所行不過一念,念念眾生,眾生念念。

  原本行魔本無善惡,只知順應天命,故而他才會不惜一切幫助段痕甦醒其第九感覺。只是此時他出現在這裡,而且居然揚言要將第一劍翔與幻之第六除掉,難道這也是天命?

  「閣下是誰?報上名來。」第一劍翔也許真的不知道面前這人的來歷,也許他只是不想殺一個無名之人。

  行魔道:「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死後閻羅王會告訴你的。」

  第一劍翔卻道:「我與閻羅王也算朋友,只是他素來糊塗,也許會忘了也不一定。」

  行魔道:「這次你大可放心,他絕不會忘,因為我剛剛在他的生死簿上將你二人的名字劃到今天這個時候,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們死的太痛苦的。」

  第一劍翔單手一揮,輕描淡寫間兩道劍氣徑直而走,飛向行魔面前。行魔的出手卻更加輕更加淡,甚至連手都未抬,只是鼻息一吐,這兩道劍氣便化成浮雲。

  第一劍翔淡笑一聲,道:「果然好身手。」

  行魔道:「你也好身手,若不是你註定要在今天死去,我倒有心教你這個朋友。」

  第一劍翔道:「就算我今天不死,卻也不想交你這個朋友。」

  行魔道:「為什麼?」

  第一劍翔道:「因為你已經快要死了。」

  的確,任誰的脖頸下橫著一柄劍都定然離死不遠了。

  而這柄劍,卻正是幻之第六在不知不覺間放在那裡的。

  其實當行魔出現的時候幻之第六便開始朝他身後移動,且先不說他如霧一般的存在感,何況還有第一劍翔在一旁吸引行魔的注意,幻之第六想要繞到其身後對其偷襲簡直易如反掌。行魔向後瞥了一眼,看到那幾乎透明的幻之第六,不由嘆道:「真是精妙的安排,而且出手的時機掌握的相當不錯。只可惜你做錯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幻之第六輕聲問道,聲音也輕的幾乎不存在。

  行魔道:「就是不該在這一瞬間猶豫這麼一下,如果你的劍在這一刻已經割下去,我已經是個死人,但現在,我卻還活著。」

  第一劍翔一步步走近行魔,道:「他不殺你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就是即使不耍這些小手段,我們一樣可以讓你身首異處。」

  行魔笑問道:「是嗎?那我倒真的要見識一下了,據說你們是不求第二師兄弟,應該不比他差吧,雖然無緣領教他的劍法,但能和他的師兄弟斗一鬥法,也算是一件快事吧。」

  幻之第六不知何時已放開手中的劍出現在行魔面前,輕聲說道:「你信不信,剛才的事我還可以再做一次,而且這一次我絕不會猶豫,絕對了讓你身首異處。」

  行魔道:「如果你認為你做得到,儘管來試一試好了。反正我的時間多得是,只是你們,好像只能活到日落之前,記住這一天吧,在輪迴之後。」

  第一劍翔一道劍氣陡然而發,行魔還未來得及躲閃這一劍卻已經穿胸而過,原本幻之第六與他對面而立,卻不知何時他又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一劍未傷到幻之第六,卻傷到了行魔。

  行魔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傷口,驚嘆道:「這就是你們二人合作的,絕技?」

  第一劍翔道:「並非絕技,只是雕蟲小技而已。」

  行魔道:「難怪你們能夠成為不求第二的師兄弟,果然不同凡響。」

  第一劍翔道:「現在知道未免有些太晚了,去告訴閻羅,我們暫時還不想去見他。」

  行魔卻道:「這話我不能為你們帶。」

  第一劍翔道:「為什麼?」

  行魔道:「因為我還沒死。」

  的確,他還沒死,死人如何說話?

  第一劍翔這時才看清楚,行魔的胸口的確出現一個破洞,而且是一個貫穿的洞。但這洞卻不是拜他那一劍所賜,而是這個洞一早就在那裡,第一劍翔的劍意不過碰巧穿過了那裡。

  「想知道為什麼嗎?」行魔笑著問道,這時他的身體多出了何止百十個洞,他的身體原本就是一灘爛泥,他可以與天魔一般模樣,也能成為這世上任何一種模樣,在自己的身上開一個洞簡直是輕而易舉。

  第一劍翔道:「我知道了。」

  行魔的身體復原如初,問道:「你知道了什麼?」

  第一劍翔道:「我當然是知道為什麼屠善無間要派你來殺我們,更知道為什麼你只是攔在這裡卻不急著出手。」

  行魔道:「我倒真的很想聽聽你的答案,也好讓我知道,不求第二的師兄究竟有怎樣的智慧。」

  第一劍翔道:「因為你是一個殺不死的人,但你也殺不死我們,你阻攔我們是不想我們去我們想去的地方,不想我們取回我們想要的東西。對嗎?」

  行魔貌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的確很聰明。」

  第一劍翔道:「你卻很笨。」

  行魔道:「哦?」

  第一劍翔道:「你可還能找到幻之第六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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