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魔賦異稟
2024-06-15 11:54:28
作者: 方竹
「你想報仇嗎?」一個死一樣的聲音在一個不存在的空間裡問道。
這個不存在的空間,就是段痕的夢境。
「想!」段痕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你就不該在呆在這裡。」那聲音又道。
段痕道:「我知道,可是……」
那聲音道:「沒什麼可是的。那個人根本不足為懼,你難道連接下他一招的把握都沒有嗎?」
段痕沉默,此時他卻還無法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因為這感覺,這聲音,都尤為的真實。甚至,還讓段痕有一絲熟悉。
那聲音道:「那老頭的劍法的確不錯,居然能幫你導氣歸元。但這劍法並不適合你,你該試試這一套劍法!」
「接招!」
段痕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拳緊握,一雙眸子卻閃著一種奇異的光芒。他已經躺了三天,身上的傷早就已經好了。
此時還是深夜,他卻沒打算繼續睡下去,而是穿好了衣服拿起了劍向門外走去。門外,有一把劍正在等著他。
濃霧很濃,段痕卻已能在霧中看見那人的身影。
那人站在離他不遠處,身上仍舊籠罩著一層劍光,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但段痕卻已不再懼怕。因為方才在夢中,他領悟到了一招,絕對能克敵制勝的一招。
段痕朝那人走去,對那人的模樣他至今記憶猶新。那是任誰只要看一眼就一生無法忘記的身影。
「我來了。」段痕站在那人身後說道。但那人卻仿佛聽不到。
是的,他根本就聽不到。因為他根本沒有耳朵,不只是耳朵,就連鼻子眉毛眼睛嘴他全都沒有。一個腦袋就像一個鴨蛋一般,而且是那種被燒焦了的鴨蛋。不止是臉,他全身都仿佛是從火海里打撈出的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他沒有穿衣服,一根布條都沒有披在身上,但卻沒有人能分辨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更不要說美醜。而且,這個人只有一條右臂,左臂已被人齊根削去。
像他這樣的高手,有誰有本事能將他燒成這個樣子。即便是身在火海,他一身劍氣也足以自保。又有誰能將他的手臂齊根削斷。答案只有一個
——他自己。
除了他自己,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但他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只是為了追求劍道?
不懂,真的不懂。
那人轉身,他的劍緩緩舉起。段痕看不出這一招中的變化,因為自己的感覺已經被牽動。不過好在他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不覺得恐懼。隨即身子向後一退,腰馬發力,劍鋒上挑。他居然打算用那一招。難道他自己不知道那一招他根本還沒有掌握,在此時用這一招不外乎孤注一擲。
他當然知道。
所以……
「他們兩個人,終究會有一場戰鬥的。你不打算看看?」劍無敵坐在客廳靠左的椅子上,旁邊的紅木茶几擺著幾樣乾果蜜餞,卻已被他吃下去大半。
劍無雙道:「有什麼好看的。那小子即便再練十年,也未必能接下劍一招。」
沒錯,那個怪物的名字就叫——劍。
除了這個字,還有什麼名字配得上他?他還需要什麼別的名字嗎?
陡然間,劍光一閃。
劍無雙與劍無敵同時朝那劍光出處飛奔而去。
慶幸,他們至少沒有完全錯過這一戰。
的確只有一招,但一招過後段痕雖然受傷很重,卻還站在那裡。這傷卻不是因為催動那一招而造成的,卻是因為和劍那一招硬拼不敵而造成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他使用這一招竟會如此的順利,非但沒有血氣翻湧之感,更覺得經脈通絡,說不出的舒服。
「這怎麼可能?」劍無雙低聲感嘆。不是感嘆,是驚奇。
劍無敵卻道:「師兄,你真的老了嗎?你難道看不出這根本就不是那一招嗎?雖然形似,但神髓已變,這根本就是,魔中招式!」
劍無雙一個箭步衝到段痕身前,揪起他的脖領,喝問道:「是誰教你這一招的?」
段痕顯然也有些愣了,但很快回過神來,慢聲道:「若我告訴你,是我在夢中夢見的,你會相信嗎?」
劍無雙不信,卻又不能不信。除了那無人能道出其中因由卻又奇妙無比的夢境之外,有什麼能讓一個小子在短短三天之內將這黃帝軒轅留下的至正的劍招融入魔道。他原本是想能靠著這樣的劍招將段痕導回正途,卻不想反令他在邪道之上的造詣更上了一層。
劍無雙鬆開了段痕的衣領,用一種消沉慵懶的聲音說道:「你走吧。這裡留不下你了。」
段痕道:「我本來就是要走的。」便轉身就走。
回頭看到段痕離開的身影,劍無雙在心中暗暗感嘆:「他一定會成為無雙的劍客,但是正是邪,除了他自己卻無人能左右得了。」
劍無敵卻呵呵一笑:「做夢,這小子的夢還真是奇怪。說話我怎麼就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也讓我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劍無雙瞪了他一眼,道:「難道你認為這是好事?」
劍無敵道:「沒什麼不好的。他能將這至正劍法藉由魔道發揮,便能將那魔道劍法藉由我正道發揮。我相信,他絕對可以。而且我敢肯定,能夠繼承師父他老人家衣缽的,就只有他。」
劍無雙不想反駁,不只是因為他無從反駁。也是因為他相信劍無敵的眼光。
段痕走了,去的卻是魔族。
梵天奇和莫陽已經不在,含鋒卻沒有走。雖然他無心魔君之位,卻還是不能卸下肩頭的重擔。
「你說什麼?」含鋒有些沒聽懂段痕的話。
段痕又說了一遍:「我要在你這裡修行,要你做我的對手。」他的眼神一直直視著含鋒的雙眼,從這眼神中含鋒能感覺到他的決心有多麼強烈。
「恩,可以。」含鋒點了點頭,道:「你跟我來吧。」
後山,一個看上去廢棄了很久的宮殿。但這裡,卻是曾經藏著魔君舍利的地方。
「這裡有些很有趣的東西,我給你半年時間。半年後我會為你打開大門,但那時你若是死了,卻也怨不得我。」含鋒絕不是在開玩笑,這裡的確有讓人喪命的危險。對於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段痕道:「好了,半年後來接我。」
含鋒不再說話,雙手按在大門之上,兩道金色的力量順著他的手心流出,沿著大門上的脈絡行走。終於,兩股力量相會,在門上留下一個大大的「開」字。門沒有開,卻轟然倒塌。段痕走了進去,這門卻又奇蹟般的變回了原樣。
裡面很黑,什麼也看不到。
傳月還有白羽就藏在這黑暗的縫隙間。
雖然含鋒答應一年之內不找他的麻煩,但他們還是要萬分小心。畢竟他們的敵人不止含鋒一個。
「你看到了嗎?」傳月的聲音雖然很低,卻顯得無比的興奮。
白羽道:「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你要我看的是什麼。」
傳月道:「你看南方,有六顆星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看不到。」白羽回答。他對傳月的夢想一直不感興趣,只因為他與他都是十八死神僅存的碩果,這才甘心與他為伍,助他成事。
傳月卻不理會白羽,自顧自道:「殉星,妖星,義星,仁星,將星,魔星,這六顆星相互制衡,原本能達到一個完美的平衡,但魔星大動,殉星移位。若是我推斷的沒錯,三日之內,北斗破軍必定降世,到時就真有一場好戲看了。」
白羽實在不懂什麼野心,他只是知道,自己此時能信任的只有傳月,而傳月所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至於黑沙,那不過是一捧沒有思想的黑色流沙而已。
夜還很深,莊稼戶的人家早就該睡下了。這一家卻沒有,因為這家的妻子將在今晚為他們家剩下第一個兒子。
男主人在門外焦急的來回走著,兩隻手不停地來回搓動。時不時的順著門縫朝里看去。
「哇哇哇……」
屋裡傳來一串哭聲,男主人臉上立時露出了笑容。推開門,男主人看到一把刀,卻不是用來剪斷自己兒子臍帶的剪刀。而是一把沾染著他妻兒鮮血的屠刀。
「你……」男主人剛想衝上去和那人拼命,卻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摔在地上。原來他的頭被一把刀砍了下來,而這時他卻還沒有失去意識。原因,刀快,快的超越了生死。
他不是第一個死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在他之後,還有十七八對母女死在同一柄刀下。而且均是一刀兩命,那母子相連的臍帶還未來得及被切斷,便已雙雙命殞。
每個地方總有那麼幾個愛管閒事的人,碰巧他就是其中之一。
「我說,杜鵑啊。你能不能想起,有什麼武功需要用母子血來練,或者是什麼刀劍,需要母子血開封啊?」說話人身形俊朗,面目清秀,此時正躺在一場大木椅上懶懶的曬著太陽。他身旁的案子上擺著兩柄刀,一柄是東瀛長刀,另一柄卻是匕首,但刀柄卻很長,足有一尺。
一個女子笑嘻嘻的從船艙里走了出來,道:「我也想不起來。不過若是用母子血練的武功一定邪門的很,練成之後的威力也一定很大。」這女子衣著素樸卻不失風韻,五官精緻卻不失端莊。
「你這和廢話有什麼區別啊?」另一個女子走上了甲板,她比前一個女子年輕可愛,卻有些輕佻。
杜鵑道:「那你說說,有什麼不失廢話啊。」
還未等那女子開口,那男子卻道:「我說杜鵑,你明明就比雲妹大,幹嘛不能讓著她點啊。」
杜鵑撅起嘴,道:「你就知道說我,我說你這人中之傑,難道就不能公平一點嗎?」
沒錯,人中之傑。這人的名字,就叫人傑。
人傑道:「雲妹說我偏向你,你說我偏向雲妹。哎,做你們的主子可真難啊。」
雲妹哼了一聲,道:「要不是輸給了你,答應做你十年僕人,鬼才願意跟著你,在這艘穿上呆著。要說船也就算了,卻偏偏要請鬼斧神工給你做一艘什麼陸地行舟,真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人傑道:「先別管我這艘船了,先幫我想想,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能做這樣的事,而且,居然有這麼快的刀。」
杜鵑道:「他的刀,真的很快嗎?」
人傑道:「你覺得我的刀快不快?」
雲妹沒好氣的道:「快,怎麼不快。一刀划過水面,不起波紋卻能把水裡的魚劈成兩半,怎麼不快。」
人傑道:「那我和你說,這人的刀比我的更快,你信嗎?」
杜鵑和雲妹都是一驚,杜鵑搶先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人傑道:「我的刀能夠隔水劈魚,但他的刀卻能把水劈開。這樣的刀,我如何能比。」
「那你還要找他?」雲妹問,問的有些擔憂。
人傑道:「找就找了。」
「你不怕自己打不過他?」杜鵑也開始為這個男子擔心。
人傑呵呵一笑,道:「他雖然比我高明,卻未必比我師傅高明。就算他在刀法中堪稱第一,我也相信一定有人能夠降得住他。」
杜鵑道:「那我還是勸你,快去找那個人吧。」
人傑卻伸了個懶腰,道:「還是等我睡夠了再說吧。」
杜鵑嘆了口氣,道:「我們的人傑少爺什麼都好,就是他一想睡覺,就任誰都打不動他。呵呵。」
雲妹道:「我們的杜鵑姐姐什麼都好,就是愛說些誰都知道的廢話。」
杜鵑橫了雲妹一眼,道:「你說什麼?」
雲妹道:「你聽到了,幹嘛還要問。」
杜鵑瞪著雲妹,猛地向她撲了過去,兩個姑娘家就在這船上扭打了起來。人傑透過眼皮的一絲縫,看著這兩個女子卻只能搖了搖頭。他也沒辦法,也不願意去想什麼辦法。
段痕走進那宮殿已經有三四天了,裡面的確很黑,段痕卻總能在裡面找到一絲光芒,看清牆壁上的字畫。只不過那字不像是字,更像是道士畫在黃紙上的符咒,畫也不像是畫,更像是烏鴉叼著毛筆畫出來的。
但這一切在段痕眼中看來,卻與珍寶無異。這字這畫,都是無窮的寶藏。字不是字,而是經絡血氣的運行,畫不是畫,而是劍招所指。段痕在裡面幾天,所學卻比自己這幾年都多。而且,他更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功力日益深厚,幾日修為,卻如脫胎換骨一般。
「想不到,人間還有你這等根骨之人。」
這聲音自黑暗中傳來,卻比黑暗更黑暗。黑暗只是讓人看不清眼前一切,但他的黑暗,卻能蒙蔽人心。
「你是誰!」段痕劍鋒一指,正指向那聲音傳來處。
那聲音道:「我,我是魔。魔中之魔。」
「魔,你怎麼會在這裡?」段痕的劍還未放下。
魔中之魔道:「我一直就在這裡,我就是這魔族的第一任魔君。本以為我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個活人,卻想不到居然還能見到你。真是個寶貝,你這一身根骨,根本就是習練我魔族秘技的不二人選。」
「為什麼你覺得我可以?」段痕劍鋒偏轉,因為他能感覺到那人也正在移動。
魔中之魔道:「因為你是天生的魔。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段痕卻道:「我不信,也不在乎。是神是魔與我都沒有關係,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他的聲音變得冷硬,因為恨意開始萌發。
魔中之魔道:「而且,你心中有恨。恨是一切的源動力,就因為這恨,你一定能修成這無邊的魔功。」
「你確定,你要教我?」段痕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唯獨對於力量。他的那種狂熱,甚至能把一個人的靈魂融化。
魔中之魔道:「我教你,因為我不想我一身本事失傳。而且,你天生就是魔賦異稟之人。」
「魔賦異稟?」段痕不懂。
魔中之魔解釋道:「世人都道天賦異稟,那種人被稱作天才。而你,卻是魔賦異稟之人,所以,你是魔才。你一身骨骼無一根不透著魔氣,相信我,你一定能成為古往今來的第一天魔!」
段痕對這個稱號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個魔究竟要交給自己什麼本領。
「《神武決》」魔中之魔道:「神武決一共九重,但其神髓卻在第十重。自古能悟到這第十重的寥寥無幾,我卻相信你一定可以。」
一本書,一本在黑暗中透著碧綠螢光的書。
這書當然不是《神武決》,是那個煮著詭異液體的詭異人物給劍輪迴的劍譜。
「劍之道?」劍輪迴問:「你要我學這本書里的劍法?」
那人道:「現在沒什麼劍法值得你去學。」
劍輪迴道:「既然如此,你給我這本書又有什麼用?」
那人道:「是為了讓你明白,什麼是劍,什麼是劍道。」
劍輪迴道:「那你能告訴我嗎?」
那人道:「我不懂劍,這本書也不是我要給你的。是一個人托我送給你。」
劍輪迴問:「那個人是誰?」
那人道:「你不必問,問了也是白問。」
「還有,」那人續道:「你的劍,去劍之宗尋找。不過要你先明白什麼是劍,才行。這話,也是那個人讓我和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