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劍門驚奇
2024-06-15 11:54:19
作者: 方竹
「主人。他已經去了劍之宗,不過在此之前,他好像經歷了些什麼。而且他也按照主人預測一般去了靈中極樂,見到了那個人。而且還將他的記憶帶了出來。」黑暗中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嗯。」僅僅一個字,卻仿佛地獄都在顫抖。
「他曾和一個叫烏虺的男人交手。」
那聲音沉默。
另一個聲音續道:「他敗了。不過不是敗在劍術,而是心機。」
含鋒離開了,梵天奇和莫陽也離開了。段痕卻留了下來。
莫陽本想和他一起留在這裡,但最終她還是離開了。她知道這個人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也不可能成為那個人。
「他說他叫劍無雙。」梵天奇淡淡說道。
含鋒微微點了點頭,道:「若是沒有錯,他應該也是不求第二的傳人吧。」
梵天奇道:「而且看他的年紀,應該不會比你小吧。」
含鋒每三百年返老還童一次,他上一次返老還童已經是第九次。照他之說,劍無雙也快三千歲了。但他畢竟只是凡人之軀,能夠憑藉深厚修為延壽三五百歲已是少有。但能活三千歲卻不顯老邁,確實非長人能及。
含鋒沉思了片刻,道:「他的眼光的確很毒,認出我這不殺並不稀奇,但卻居然能看出你的劍魄。連我都不得不佩服。」
梵天奇道:「怎麼說也是不求第二的傳人。」
含鋒道:「聽那個女人說,天下第一的軒轅劍和天下第二的星傑。」
梵天奇道:「軒轅劍是天下第一我相信。但這星傑,就連少聞老者也不知道。」
「天下會有連少聞老者都不知道的事?」莫陽不相信,但一想起少聞老者,她卻想起了另一個人。另一個深愛著南宮涵的女人。
她現在怎麼樣,她還是一個人嗎?
想到冷胭,莫陽心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似是同情,卻更像同病相憐。
段痕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劍。因為他也看到了染塵在劍無雙手中時的樣子,那樣的輝煌是在他的手中絕不會出現的。蒼一聲染塵出鞘,同樣有金龍盤繞,但這條龍卻只像是一種裝飾,卻沒有絲毫生氣。他能回憶起自己第一次拔出染塵時的那種感覺,那時的那條金龍也如在劍無雙手中一般富有生命力。但他卻怎麼也找不回那種感覺了。
「屋裡有人嗎?」一個女子在門外問道。門上能映出這女子的身影,不但美,而且嫵媚。段痕想不起自己在這裡還認識這麼一個人。也許是給自己送晚飯的人吧。
「恩,」段痕應了一聲,道:「有人,進來吧。」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也當真是位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這女子竟是今天將他染塵放在手中把玩的紅綃。只是此時看來她卻根本不像是白天那位英氣逼人的女俠,卻像是被俗世污濁了的風塵中人。
「小兄弟這麼晚還不睡,不知是不是在想我啊?」說著她竟然真的朝段痕撲了過來,段痕一個閃身躲過,但動作卻不免阻滯了許多。不是因為修為不夠,而是因為這女子對於他,竟有一種邪惡的吸引力。
「呦!」紅綃呵呵一笑,道:「還害羞。怕什麼啊。你今年怎麼也有十四五歲了吧,難道沒見過女人嘛?別是連女人胸脯還沒摸過嗎。」她說著竟真的解開衣衫,露出一對山峰。段痕只看了一眼,卻不免呆住了。卻猛地晃了一下腦袋,扭過頭去。
紅綃卻反手把門關上,道:「放心吧,不會有別人看見的。看見了也沒什麼,哪個男人一輩子不碰女人,就連那山裡的和尚都能娶媳婦,對你不也是遲早的事。」說話時她已伏到了段痕身旁,輕輕的朝段痕的耳朵里吹著氣。卻吹的段痕渾身上下骨頭都酥了。
他的確不能算是一個小孩子了。在他的家鄉十四五歲就結婚的也並不是沒有。
他微微睜開了眼睛,轉過頭,看向紅綃。而此時的紅綃呈現在他面前的,卻僅僅只是一具完美的身體,她的衣服已然堆在了地上。
段痕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卻已停頓。
紅綃的手摸在了段痕的臉上,他的臉已滾燙。她的手還在向下,探入他的胸膛。段痕卻不知怎麼動了。
「只要你把你的劍給我,我就是你的。而且永遠都是,隨時隨地,只要你想要。」
面對這樣的女子,即使再多的條件本也該答應。段痕幾乎點頭。
但他的眼中卻忽然閃過一絲光芒,一絲幽暗的光芒。那是仇恨的顏色。
仇恨就像黑色的火焰,能將一切燃燒殆盡,也包括情慾。
「不行!」段痕啪一聲將紅綃的手扇到一邊:「絕對不行,你走吧!」說實話,段痕並不希望她走。但若是要他以這把劍為代價,他卻寧死不從。
紅綃卻仍不死心,竟將段痕抱起扔到了床上,而她也已壓在了段痕身上。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卻一把捧住段痕的臉,要吻上去。段痕卻不動,也不閉眼,只是用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眼神看著紅綃。紅綃一路吻下去,撕開段痕的衣服,卻也無法發現段痕身上的變化,更勾不起他的欲望。
因為在他心裡,有一件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情去做。要做那件事,就不能沒有劍。
「哼!」紅綃從床上跳了下去,指著段痕的鼻子罵道:「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段痕也站了起來,卻說道:「你還有別的事嗎?要是沒有,你走吧。」
紅綃隨手撿起地上一件長袍,裹在身上就朝門外走去。
聽到門嘭的一聲被關上,段痕終於長出了口氣。
若是自己方才把持不住,當真拿染塵做了交換,就算是死,他也絕不會原諒自己。
東方已吐出了魚肚白,太陽還未升起,一抹赤紅的雲霞卻把大地染上了顏色。
段痕還坐在床上,他就這樣做了整整一夜。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著了沒有,但是他卻不能讓自己有絲毫的放鬆。染塵就橫在他的腿上,也一直被他握在手裡。他不會再開自己的劍,絕不會。
篤篤篤,門外又有人敲門,段痕的心立刻提了起來。試探著問:「是誰?」
回答的是個男子,道:「宗主有事請少俠去,還請少俠賞光。」
段痕的心總算放下,應道:「我這就去。」便站起身來。說也奇怪,就這樣盤膝坐了一夜,段痕卻不覺得腿上有絲毫麻脹之感,卻覺得氣血運行更加順暢,吐納間也輕快了許多。這對於段痕來說當然是好事。
但段痕一走出門,等他的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
蛇鱗劍!
烏虺一直潛藏在段痕身邊,只要有一瞬間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只要能殺了段痕,他絕不會擔心自己的生命究竟周全。
段痕沒有拔劍,他根本來不及。原本他想先行避開這致命一擊再行對策,但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間,段痕卻眼見一隻手握在了烏虺的劍上。掌心已被割破,鮮紅的血順著劍鋒流下,但卻變成了慘綠色。
「劍上,有毒。」這隻手的主人說道。
「恩。」烏虺笑著回答。但那人卻沒聽到他的笑,也沒聽到他的回答。因為另一種聲音已經蓋過了他的聲音。
那是骨頭被切斷的聲音。
這毒根本解不了,他就這樣將自己的右臂齊根斬去。如此果斷,如此豪氣,連段痕,甚至是烏虺都不得不佩服。他,不過是一個看上去和段痕年紀相仿的少年而已。而他也當真是如一柄劍般剛毅,斷去一臂卻仍能毅力不倒。
「為什麼要救我?」段痕的眼中不見感激,卻有愧疚。
那少年卻道:「只因宗主要見的是活著的你。如果無法復命,我還不如一死了之。區區一條手臂算得什麼。而且,我一定要他加倍償還!」他口中的他,當然就是烏虺。
烏虺哼了一聲,道:「是你自找的。」
段痕只抬頭看了一眼烏虺,卻不說話。只是攙扶起這少年,朝那大殿走去。
「你怎麼了?」劍無雙看到那少年的傷,也不免多問了句。
還未等那少年回答,段痕卻搶道:「他是為了就我,被一個畜生給傷了。」
劍無雙道:「是那人與他動手的?」
段痕道:「不是。是那人要對付我,他是為了救我才中了毒。為了保命,才斬下自己的手臂。」
劍無雙道:「學藝未成,卻多管閒事。技不如人,你又能怪誰?罰你去後山思過崖面壁三月。妙情,你可服氣?」
妙情道:「服氣。」起身便向後山走去,根本不顧肩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妙情。」段痕已在心中記下了這個名字。
「為什麼罰他?」段痕質問。
劍無雙道:「你若是同情他,為何剛才不替他求情?」
段痕道:「這是你們的事。」
劍無雙道:「既然是我們的事,又何必你來管。」
段痕道:「你找我是為了什麼?」
劍無雙道:「你可認識他們幾位嗎?」
這時段痕才意識到,在這大殿之中竟不止他與劍無雙兩人。這大殿之中四根石柱,每根石柱旁都立著三個人。一共十二人,每個人手中都有劍。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劍也又長又短,有輕有重。
「不認識。」段痕回答的簡練。他是在等劍無雙的答案。
果然,劍無雙指向左手邊第一根石柱,道:「這三位是虛劍道之中長老,」又指向第二根石柱,道:「這三位是無劍道中的翹楚。」有看向右邊,道:「那三位是偏劍道中的鳳毛。後面那三位則是破劍道中的麟角。」
對這個答案,段痕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和廢話有什麼區別。
劍無雙續道:「這幾人是我這劍之宗內的高手。今日引薦給你,你應當知道是何意。」
段痕道:「是為了讓我逐一打敗他們?」
劍無雙道:「對,也不對。」
段痕道:「怎麼講?」
劍無雙道:「我自然知道小兄弟留在此地是為了修行,更知道小兄弟的時間不多。一個月後,將是我劍之宗內論劍大會。在這之前,這十二人與我,都會傾盡全力幫你。但一月之後,這十二人將是你的對手。」
段痕道:「為什麼要如此幫我?」
劍無雙道:「就因為你手中那柄劍。」
劍當然還在段痕手中,他不會將這把劍交給任何人。一個時辰,僅僅只有一個時辰,段痕卻已看遍了虛劍道內所有的劍譜秘籍。他識字本不多,但他根本不去看那些字,而是去看那裡面的圖譜。僅僅一眼,他就已經將那些招式融會貫通。這天賦,那三位原本被稱作高手的人不禁瞠目。
夜,夜已深。
烏虺不在床上睡覺,而是盤在樑上。
「呦,你這是怎麼了。」一個人低聲問道。這人的聲音很沉,也很暗。一雙黑色的眸子卻在黑夜中閃著精光。
這人當然是斗魁,謀神斗魁。
烏虺道:「我能怎樣。只是想不到,你居然也能找到這裡來。」
斗魁道:「你能去的地方,我當然也能去。我只是想問問你,對於那宗買賣,到底有沒有興趣?」
烏虺道:「我要親手殺了他。」
「你不能殺他。」斗魁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
烏虺道:「沒有我不能殺的人。他不例外,你也不例外。」
斗魁哼了一聲,道:「我自然是知道,但我卻想問問,你憑什麼殺我?別忘了,我是神,已經脫離了人身軀殼,你如何能殺死我?」
烏虺道:「那我就打得你,形神俱滅。」
斗魁不言不語,卻也不出手。
烏虺依舊盤在樑上,但待到他靈蛇一樣竄出之時,斗魁的身子卻化成了一縷煙。
而在桌子上,卻留下了一張信箋:
「他若不死,你便可活。你若想死,他也得活。」
斗魁一心想要殺了段痕,此時卻一定要保段痕的命,這卻又是為何。他說自己是神,卻為何要來人間,神究竟是怎樣的?
天比高依舊很高。
天三少卻不在正廳,而在側室。
榻上擺著一張棋坪,上面卻不見棋子。兩個人的手在棋坪上指點江山,卻是在下盲棋。
這其中一人當然是天三少,而另一人,卻竟然是烏虺的少主,冥月。
「幾日不見,你的棋力又長進了。」天三少微微笑著,看著眼前這女子,眼中儘是愛慕與欽贊。
冥月道:「什麼幾日啊,上次我們下棋已是兩年前了,你怎麼忘了。」
天三少卻搖了搖頭,道:「是兩年一個月又三天,」他向外看了看日頭:「還有兩刻鐘就整整三天了。」
冥月臉頰一紅,道:「想不到你居然都記得。」
天三少微微一笑,道:「關於你的記憶我本就不多,又怎麼敢忘了呢。」
冥月的臉更紅,垂下頭,低聲道:「誰知到你是不是在紙上記了日子,就是為了等我來,好哄騙我。」此時的她,根本不像是那個高坐王位之上的靈月宗宗主,而更像是一個小女人。
天三少道:「我怎麼捨得騙你。你對我的記憶也不多,我怎麼捨得讓其中摻著謊言。」
冥月卻道:「想不到堂堂天三少也會說這些甜死人不償命的話。」
天三少道:「若是把你甜死了,我是不是也要再投胎輪迴,找你一世。」
冥月的頭更低了,嘟囔著說了些什麼,怕是她自己也聽不清。
天三少卻只是微微一笑,坐到冥月身邊,握著她的手,道:「前世的我,死在你爹爹手中,我不怪他。若不是如此,我又怎麼能遇到你。」
冥月道:「前世的事,別去說了。我們還有這一世要活。」
天三少的手握的更緊了:「只是……」
冥月卻用一根手指掩住了天三少的嘴:「我知道。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把你們兩個的命線分開。一定能。」
天三少推開冥月的手,道:「博聞自有人之日便存活至今,他都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別傻了。」
冥月臉上浮現了一絲哀怨。
天三少遙望天空,卻也長嘆了一口氣。
天比高,依舊很高。卻也被一股哀怨的情籠罩。
一個人,一個男人。
一個搖搖欲墜的男人。
他快死了,他看上去還很年輕,但一雙眸子卻已渙散,每走一步,身子就是一晃,就仿佛拼勁了全身的力氣。但奇怪的是,這人走路用的仿佛根本不是力氣,而是別的什麼。仿佛是一隻木偶,不過線不在外,卻在內。
不遠處,一雙眼睛卻在一直盯著他。
「想不到,這人居然憑著一縷記憶就能支撐這死了三天的身體走這麼遠,足足二十里了。他到底是一個人,還是神?」這人在心中這麼問道。
「他難道真的這麼痴情,真的想就為了多看那女人一眼,就讓自己苦撐到現在。我年輕的時候,怎麼就沒遇到一個能讓我如此深愛的女子?」另一個人在一旁低聲感嘆。
前一個聲音道:「老夥計,不是你沒遇到,而是你沒有去愛。」
那聲音又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幫幫這個,痴情的小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