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麒麒要長高

  雪停了！

  這對大熙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大雪已經困擾兩月有餘，就連南方都落了雪，各州府苦不堪言。

  裴錦走到門外，多日來籠罩的雲層散去，在一片雪色中，天光普照，碧空如洗，陽光下白茫茫一片格外耀眼。

  終於停了啊！

  裴錦喜不自勝，問道：「空青，今兒是什麼日子了？」

  空青道：「已經臘月二十八了。」

  「馬上就過年了？」

  裴錦又喜又愁，這是來大熙過得第一個年，理應要熱鬧一番，可帳面上的銀子都換成糧食衣物發放出去，自己家都快沒餘糧了！

  這個春節，怕是要過得捉襟見肘啊。

  

  「空青，我記得匣子裡還有幾件首飾，可以拿出來用用。」

  空青小聲提醒，「當鋪不開門的。」

  也是，整條街除了寶仁堂，別的店鋪都關門很久了。

  「那一會兒隨我去庫房，看看能翻出啥好東西，拿出去以物易物總是可以的。」

  空青道：「娘，沒有集市呀。」

  可不是嘛！裴錦愁得沒招，想辦年貨店鋪關門，想買豬肉豬都凍死了，這年可怎麼過？

  空青道：「您別急，過年不管吃什麼，大伙兒都在，熱熱鬧鬧地就好。不如找些紅紙，先把春聯寫一寫？」

  「對，好歹搞個氣氛出來。」

  景珺瑤道：「裴夫人，珺瑤也要寫春聯。」

  「寫寫寫，都寫！」

  趙芊娘小聲道：「裴夫人，能不能帶我一個？」

  裴錦笑道：「必須的，你又沒法回家，就在我家過！」

  「過完年也不想走呢，回頭我給爹爹去封信，告訴他我在京城遇到良師，救過人，刨過冰，滑過雪。這兩個月的際遇，比守在閨閣內強得多，我要留在京都，跟在裴夫人身邊，做夫人一樣的大女子。」

  裴錦樂不可支，「那我可太歡迎了！」

  娘幾個正商量著，沈雲柏已經扛上滑雪板，「娘，我和阿珏去老宅一趟，把大夥叫上。」

  裴錦問：「你叫人幹啥？」

  「得趕緊把望湖樓和藥膳門口的冰鏟了，好不容易雪停了，兒子一天都不想耽擱。」

  「過完年再說唄？」

  「還等啥過年，那麼厚的冰，不得鏟個十天八天的？咱們都兩個月沒進帳了，早做準備，就比別人早開張。」

  好大兒急吼吼往外走，裴錦囑咐道：「務必做好保暖，手套護膝都戴上。」

  「知道了娘！」

  「要是幹得快，把皂物門口也給收拾了。」

  「放心吧娘！」

  沈雲柏晚上滑著雪回來，大口炫飯，講述鏟雪過程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你們不知道，整個翠湖街跟封印了似的，那冰都堆到門樑上了！」

  景珺瑤不明就裡，問道：「為什麼會堆這麼高？咱們門口都不是這樣的。」

  空青給她解釋：「翠湖街全是商鋪，並非住家。雪災開始後咱們最先撤出來，大夥陸續也都撤了。連下十天雪的時候，那兒差不多就是條空街。」

  「怪不得！」景珺瑤恍然大悟，「整條街都沒人，即便官府派人去掃，也比不過時常有人清理的路面。」

  小郡主道：「明兒我跟去瞧瞧，這景象務必得畫下來，讓後人記著這一年有多冷，有多慘。」

  沈雲柏一口答應下來，又道：「那冰厚的呀，我們拿著冰錐，一天才刨下一層。多虧娘當機立斷讓咱們撤，要是留在望湖樓，全都得凍成冰坨子。」

  「那不能呀，」沈麒突然說話，「我爹沈雲柏是個勤快的爹，就算留在那邊，肯定也天天出去鏟雪鏟冰。就算翠湖街全成大冰塊，望湖樓也是好好的。」

  沈雲柏被兒子表揚了！

  這給他樂的呀，抱過沈麒親了一大口，「還得是我兒，最知道我哪兒好。」

  沈麒笑嘻嘻，「以前不咋好，氣裴大人吐血，現在挺好，是麒麒的好爹。」

  沈雲柏又飄了，「娘，您聽見沒，我是好爹！」說完還問空青，「我是好爹我驕傲了麼？」

  裴錦冷笑，「我看你挺嘚瑟。你明天還去刨冰嗎？」

  「去呀，別家鋪子也開始鑿冰了，大夥齊心協力，早點兒收拾出來不好嗎？」

  臘月二十九，孕婦的丈夫終於尋到寶仁堂。

  昨天他出門找吃的，回家時發現媳婦不見了。他四處尋找，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滿城都是冰雪，一個孕婦走不了多遠，怎麼就失蹤了呢？

  他甚至想，會不會是讓餓極了的惡徒給抓走吃了？

  一個八尺漢子急得直掉眼淚，後來聽到有人說，昨日寶仁堂救了個婦人，他便過來碰碰運氣。

  進來一問，果然是他媳婦。昨日那孕婦突然腹痛，察覺到要生，趕忙出門呼救，卻摔倒在雪裡，要不是讓裴錦遇見，那可就危險了。

  一家三口見面，抱頭痛哭。

  那漢子跪下謝裴夫人救命之恩，裴錦趕緊讓他起來，只說是醫生本分，不必言謝。

  漢子請裴錦給孩子取個名，裴錦本身是個取名廢，自家丫鬟都用藥材名，這麼可愛的小女嬰叫個啥好呢？

  裴錦指了指外面，「她生下來的時候剛好雲去霽散，不如——就叫雪停吧。」

  漢子歡歡喜喜把妻女接走，裴錦又從庫房裡取了些藥給他。

  這是大喜事兒呢，春華說，那小女娃是個有福氣的，剛生出來雪就停了，好日子在後頭呢。

  到了晚上，空青找了些紅紙出來，大夥聚在一起寫春聯，裴錦提起筆，一筆行草筆走龍蛇——

  春回大地千峰秀，日暖神州萬木榮。

  橫批：國泰民安。

  空青也拿起筆，寫到——

  冬去山川齊秀麗，喜來桃李共芬芳。

  橫批：新年大吉。

  接著，景珺瑤、趙芊娘都寫了春聯。

  沈麒急得不行，吵著也要寫，裴錦笑著將筆遞給他。

  孩子不夠高，便踩著小板凳，寫得是五言春聯，還一口氣寫了好幾幅：

  大熙要安好，麒麒要長高。

  錦錦多喜樂，麒麒要長高。

  裴門錢多多，麒麒要長高。

  柏柏不惹禍，麒麒要長高。

  寫完還給自己拍巴掌，「哎呀，我寫得可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