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一夜之間成長

  三個孩子早上還活蹦亂跳，晚上居然是三副擔架抬回來的。裴錦聽到這個消息連塞了兩顆藥丸，才勉強控制住上涌的那口血。

  秦桑喊了聲師父，趴在擔架上說得又急又快：

  

  「您得趕快瞧瞧空青，她墜崖吐血，懷疑是摔了脾臟；有多處骨折，被狗咬傷三處，還有樹枝和石子的劃傷。

  我施針暫時止住吐血，給她服了艾膠散，外傷還沒來得及上藥。

  師侄右腿折瘍，簡單固定了一下，需重新處置；他右臂還有劃傷，急需上藥。

  空青和師侄都已開始發燒，要馬上退熱！」

  裴錦摸了摸她的頭，「做得很好，你呢？傷哪兒了？」

  「徒兒都是皮外傷，不妨事，找個人幫我上藥就行。」

  裴錦點點頭，快速做出決斷，「將空青抬到裡面，保持原狀切莫搬動，杜若一會兒給我打下手；沈麒交給龐盞，包紮、退熱、重新固定右腿；嬤嬤，您幫秦桑敷藥，該怎麼做、用什麼藥、怎樣包紮，都聽她的就好。」

  說完再不遲疑，立刻去處理空青的傷。

  小院門口，福伯對譚敬道：「譚侍衛，今日有勞。我們夫人在和樂樓定了雅間，請兄弟們一起去吃酒。」

  譚敬道：「咱們還要回去復命，不便久留。請轉告夫人，馮家的人已經交由大理寺審問，不日便有結果。若有急事，趙介兄弟可隨時去找我。」

  趙介道：「改日一起吃酒。」

  譚敬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哥哥走了。」說完朝裴記的人一抱拳，「諸位，譚敬就此告辭。」

  送走了譚敬，趙介讓其他弟兄守著小院，然後抬腳就往外走。

  「你幹什麼去？」福伯道：「先把飯吃了。」

  趙介頭也不回，只抬起右臂揮了揮，「小爺去尋馬西風晦氣。」

  「你別胡來！」

  趙介聲音遠遠傳來，「只是去尋個證據，又不是宰了他。」

  福伯這才放心，朝著黑暗中那個背影喊道：「小心些！」

  「知道了，囉嗦。」

  福伯關上院門，重重嘆了口氣。這一院子的傷員，還有被搶走的藥，真叫人糟心。

  裴記今日遭受重創！夫人自從回到京都，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可夫人就是夫人，沒有一絲沮喪，不抱怨不慌張，想盡一切辦法破局，甚至去了睿王府搬救兵。

  夫人說：「我最是護短，孟青藍傷了我的人，我絕不會忍她、讓她、避她！等收拾完她，你且看她。」

  福伯當時都聽傻了，這一段的原話，好像不是的吧……

  夫人把生意重新做起來，卻不是原來的沈記了。怎麼說呢，裴記更生猛，更有鬥志，更虎！

  想到這些，福伯立刻支棱起來，閂上大門，給裴步珏那幫人換藥去。

  裴錦忙了一個多時辰，空青的狀況終於穩定下來。

  燒退了，外傷也全都處理好，最危險的脾臟損傷也控制在安全範圍內。

  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兇險！萬幸的是，秦桑緊急施針及時止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出血量大，現代醫學會選擇手術。可現在是古代，如果未能及時急救，那就只能聽天由命。

  秦桑在關鍵時候舉起針，空青的命保住了！由自己親自醫治，小姑娘很快就和從前一樣。

  擔架上，空青微微抬了下眼皮。裴錦坐下，拿起梳子輕輕梳順她的頭髮，柔聲道：「空青命大，好日子在後頭呢。咱們家最不缺的就是藥，全都用最好的。你放心，經由我的手，連病根都不會有。」

  空青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裴錦很少落淚，此刻也不由濕了眼眶。她把空青的頭髮攏好，又細細地為她擦了臉，「瞧，咱們家的小姑娘都這麼漂亮了，又這麼能幹，也是個不讓鬚眉的。以後學寫字，學算帳，荷包塞滿銀票，好不好？」

  空青彎了下嘴角，裴錦道：「睡吧，每天醒來疼痛都會減上幾分，身體都好過昨天，過不了多久就活蹦亂跳了。」

  等小姑娘睡著，裴錦又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暫時無大礙，這才讓杜若守著，自己去看徒弟和崽崽。

  秦桑在崖底下已經耗盡所有力氣，上完藥就趴著睡著了，嬤嬤坐在旁邊一邊抹眼淚一邊給她打扇。裴錦查看了一下，因為天熱，不嚴重的劃傷並不包紮，但整個後背幾乎沒有好肉了。

  傷成這樣，卻克服心理障礙從容施針，這是醫者的責任感！

  輕聲囑咐了幾句，裴錦又去看沈麒。

  崽崽居然醒著，因為右手行動不便，龐盞正餵他喝粥。

  見裴錦進來，龐盞忙起身行禮。

  「師父，傷都處置好了。今日連驚帶嚇的，師侄發了燒，這會兒燒退了，後半夜可能會反覆。」

  裴錦點點頭，「我陪他一會兒，你也累了一天，快去歇著。」

  沈麒一見裴錦，突然就開始委屈，低著頭啪嗒啪嗒掉眼淚。

  裴錦笑著端起碗，一口一口餵他，「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家大勇敢吶。」

  沈麒咽下一口粥，糾正道：「是小勇敢。」

  「行，都聽你的。」

  裴錦把粥餵完，問道：「你們回來的時候，我沒管你，你生氣不？」

  沈麒搖搖頭，說得很急：「空青救了我，空青傷得重，她急，我緩。」

  裴錦道：「那你講講今天的事兒，你為什麼會『緩』，因為誰而『緩』？」

  沈麒就從陳三跳上車開始講，他們三個當了一會兒小鵪鶉，後來空青讓他鬧，他怎樣英勇地小解、怎樣機智上大號、怎樣全力以赴地滿地打滾。又講他們迷暈陳三和於五，遭遇馮家追兵，空青和秦桑如何保護自己沒被狗咬，又是怎樣跌落山崖……

  裴錦不由感慨，都是好孩子，在危急時刻懂得反抗，拼命自救。一個善用計謀，一個對得起所學專業，還有一個雖然小，卻膽子大、還聽話。

  一夜之間，他們都成長了。

  沈麒道：「她她她、她倆是我救命恩人。我以後考狀元，讓她們吃香的喝辣的！」

  裴錦嚇了一跳，「崽兒，你一勵志還挺嚇人的。要不，你先立個小目標？」

  沈麒點點頭，「那我先把腿養好。」

  裴錦豎起大拇指，「真實、質樸、接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