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宣平侯夫人

  裴錦進了酒樓，小二迎過來殷勤地問：「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裴錦指了指二樓，「我來找人，這會兒他應該知道我來了。」

  果然，從樓上走下一位嬤嬤，行禮道：「沈夫人請隨我來。」

  裴錦上樓，最裡面的雅間門口站著兩個丫鬟，齊齊推開了門。一位貴婦坐在正中，滿頭釵環，錦衣奢華，領口袖口都滾著金絲線繡。

  桌上燃著沉香，面前一張棋枰，她捻起棋子啪地敲在棋盤上，這才緩緩抬眸，一副高高在上模樣。

  「裴錦，你居然回了京城？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頭了。」

  裴錦淡淡一笑，「我還以為誰這麼下作，孟青藍，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有半點兒長進。」

  孟青藍比裴錦大兩歲，兩個人是少時閨蜜。

  一個是吏部右侍郎之女，一個是商戶家女兒，按說是玩兒不到一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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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為當初孟青藍看多了話本子，離家出走想要仗劍江湖。偏偏大小姐啥也不懂，錢丟了，丫鬟也走散了，走投無路時又遇到地痞，剛好讓裴錦救下。

  孟青藍在裴錦住了幾天，覺得喜歡賺錢的小妹子很是有趣。從此便黏住裴錦，沒事兒就往裴家跑，一來二去的，跟著學了些生意之道。

  她們的決裂源於一個少年郎——沈翊。

  那一年的賞秋雅集，孟青藍帶了裴錦去，兩個人都不擅詩詞，就坐在角落看別人熱鬧。

  沈翊無疑是出眾的，她們的目光同時被吸引。雖然沈翊家門第不高，但是人長得實在俊俏，孟青藍心裡小鹿亂撞。她鼓起勇氣靠近，卻發現沈翊和裴錦早已相約踏雪。

  再後來，沈翊三媒六聘將裴錦娶進門，孟青藍枯坐一晚，恨意滋生——裴錦有什麼？只是樣貌出眾些，家裡銀子多而已。論出身，她比得上我嗎？那次雅集還是我帶她去的，她從我手裡搶人，可考慮過我的感受？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顧姐妹之情！

  不久後，孟青藍就嫁給宣平侯世子，做了尊貴的世子夫人。

  當然，現在她已經是宣平侯夫人了。

  孟青藍掌管中饋後，用以前在裴家學到的本事，將府里的鋪子打理得非常好，成為京城裡擅於持家的典範。

  她的生意倒不是做得有多大，但是夫家權勢大，於是她多年來致力於給裴錦使絆子。兩人時常交手，都吃過對方的虧，也都讓對方氣得恨不得提刀來見。

  所以孟青藍趁裴錦開店時出手，也是見怪不怪了。

  宣平侯夫人穩穩坐著，其實肺管子都要氣炸。馬上就能砸店摘牌匾，偏偏裴錦力挽狂瀾，不僅當眾羞辱馮軒，還給藥鋪大肆宣揚了一番。

  面診一個大夫還不夠？非要三個一起上？真是沒見過世面的暴發戶。

  可偏偏效果極佳，要知道，大夫也要知名度的。借著有人搗亂，眾人矚目之時，裴錦讓三個大夫都混了個眼熟！

  孟青藍心裡不甘，面上卻不顯。裴便自顧自坐下，「兩天不見，居然和馮家勾結在一起，你也真是不挑。」

  「何必用詞這麼難聽？」孟青藍並不否認，慢悠悠落下一子，「我只答應承辦漕運時帶上馮家，他們就鞍前馬後聽我號令，不過是願打願挨而已。」

  「馮家大概不知道，你擅於畫餅。」

  「那又怎樣？他們敢說半個不字？只是我實在沒想到，當初富甲一方的裴錦，居然淪落到開小藥鋪的地步。」

  「開什麼店是我的事兒，你家生意是不行了麼？一天天的閒成這樣？」

  孟青藍冷笑：「瞧瞧，你都酸成什麼樣了。我們侯府的店鋪和生意，可不是現在的沈家比得了的。倒是你，店鋪的匾額都寫了裴記，可是忘了你嫁得是什麼人？」

  「這有什麼問題？我裴錦的生意，以後都會是裴記的字號。」

  「你這是背叛沈翊！」

  「已經故去的人，可以緬懷但不是束縛。沈翊怎麼了？這鋪子他可出了一份力？女子行走天下，就非得貫以夫姓？我著眼當下和將來，離了沈氏，照樣可以風生水起！你呢，可有一家鋪子、一樁生意貫你的名號？

  沈翊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一個侯夫人，竟然不顧身份為他鳴不平？你這麼維護，為什麼害他的兒子？」

  孟青藍猛地提高聲調，「沈雲柏不配！」

  裴錦冷哼，「就你配？那你認沈翊當爹得了，沈氏義女，對沈家趕盡殺絕，傳出去多精彩。」

  孟青藍知道有些失態，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拿沈翊說事兒，自己這個身份實在不應該。對家太過狡猾，竟然讓她給繞了進去。

  她沉著臉說道：「裴錦，你不過是硬撐罷了，這兩年你不在，我是有些寂寞的。今天只是小試牛刀，以後我們有得是機會交手。」

  孟青藍捻著手裡的棋子，突然笑了，「咱們拭目以待吧，看你這鋪子能開多久，看我會不會讓你捲土重來。沈雲柏欠了八千兩，你拼命賣藥材看診，不過是給我掙銀子罷了。」

  放狠話誰不會，裴錦道：「你先得意著，我的路數和當年不同，你學不會，也擋不住。侯夫人回去一定要好好將養身體，我重回巔峰日，你還得來觀禮呢。」

  兩人不歡而散。裴錦回到藥鋪，發現鋪子裡里外外全都是人。三個大夫坐鎮，每人前面都排起了隊。

  龐盞這邊大都是年輕姑娘，桌旁的小籃子裡放了好幾條手帕，都是姑娘「不經意」落下的。

  龐少爺無比認真，看完病開方，讓茯苓記錄醫案。每診完一位，還趁人家抓藥的時候努力兜售，「山楂丸山楂丸，胃口不好來一顆，食不克化來一顆。驅蚊香囊也帶幾個吧，東家親手配的，我床頭都掛著，才十文錢！姑娘你睡眠不佳，再帶個安神香囊！」

  那姑娘膽大得很，含羞帶怯地說：「我睡不著是想哥哥想的。」

  龐盞啪地一拍桌子，「你這是出癔症了！薄荷香丸給她拿一盒，讓她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