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節奏得我來帶

  眾人都嚇了一跳，連忙往外看。只見門口站著幾個彪形大漢，人人手裡拿著鑼，連喊帶敲無比聒噪，整條街都能聽見。

  裴錦朝裴步珏使了個眼色，小裴少爺立刻會意，從藥鋪後門出去，撒腿就往府衙跑。

  這時，店裡的客人都擠到門口，外面也圍得滿滿當當，甚至有人從臨近鋪子的二樓探出頭來。

  裴錦走出藥鋪，冷聲道：「這是砸場子來了？」

  

  幾個大漢往旁邊一閃，從後面晃晃悠悠走出個人。一身翠綠青衫，矮瘦矮瘦的，在漢子中顯得雞立鶴群。

  他哐哐敲了兩下鑼，「你就是沈雲柏他娘？」

  裴錦睨了他一眼，「你誰啊？」

  「本少爺姓馮，馮軒。沈雲柏欠我八千兩銀子，說好這個月還，卻沒了動靜。怎麼著，你們不會是想賴帳吧？」

  說完又開始敲鑼，並和身後的人齊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裴錦靜靜等他們喊完，問道：「你是馮家的少爺？馮家和沈家向來不睦，沈雲柏怎麼會找你借錢？」

  馮軒得意洋洋，「今時不同往日，你兒子接手沈家生意，那叫一落千丈，早就仰仗我的鼻息！他想進一批綢緞，四處籌錢沒人借他，我不忍看沈家落魄，這才幫了他。」

  「你說我兒子借錢，有借據麼？」

  「那是當然！」

  馮軒拿出借據，怕被裴錦搶走撕了，只讓她遠遠地看。裴錦定睛一瞧，上面果然是沈雲柏的破字，落款處還蓋著手印。

  裴錦氣不打一處來，這麼大的事兒沈雲柏都敢瞞下，這破兒子，乾脆掐死吧！

  當著滿街的人，裴錦絲毫不能露怯，她輕聲一笑，「請問沈雲柏是死了麼？」

  馮軒一愣，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

  「他是死是活，不都得還錢麼？」

  裴錦又問：「那他沒在京城？」

  馮軒道：「他被你送去服役，自然在京城。」

  「這借據不是我寫的，你來我藥鋪前敲鑼，這是什麼道理？時限剛到，就不存在賴帳的說法。既然沈雲柏活著，人也沒跑，你就去找他要！」

  馮軒氣道：「他服役還有三個月，我找他就能還上？」

  裴錦指了指借據，「這上面白紙黑字寫著，如有延期，半年內利息照付。他晚還三個月，就多給你三個月的利，你又不虧。」

  馮軒皺了皺眉，下意識抬頭往某處瞧了一眼，然後又敲了下鑼，「今天要是不還，我就砸了你這鋪子！」

  裴錦也朝那邊看了一眼，有人遠程指揮？看來馮軒不過是個馬前卒，還得聽命於人呢。

  砸鋪子？呵，這節奏得我來帶！

  裴錦不疾不徐說道：「馮家少爺，銀子還能比命重要？最近時常喘不上氣吧？瞧你面色灰敗，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馮軒氣得差點把鑼摔了，「你這寡婦，少在這裡危言聳聽，本少爺身子骨好著呢！」

  裴錦目光環視全場，朗聲道：「諸位，我們行醫者講究望聞問切。哪怕不切脈，只從臉上也能看出身體端倪，這叫面診。今日當著這麼多人，就讓大夥瞧瞧我們藥鋪大夫的本事！」

  說完回頭道：「龐盞！林立！秦桑！都出來給馮少爺看診。」

  馮軒怎麼能讓裴錦把控全局？他小瘦胳膊一揮，就要指揮砸店。

  這時迎面走來一人，相貌是一等一的好，正是坐堂的龐盞。小龐大夫拿扇子指著馮軒，溫聲道：「這位馮少爺面色慘白，稍微走路就出汗，說明正氣虧虛。龐盞斷言，馮少爺得了痔瘡，嗯，便血。」

  馮軒揮出的手停在半空，都嚇傻了！

  我滴個老天爺，簡直太玄乎了，這都能看出來？

  如此難以啟齒的毛病，小白臉居然當眾說出來，我不要面子的麼？

  龐盞搖著扇子，瞥了眼旁邊的老林，「你說他那東西要不要割掉？」

  老林手裡拿著兩顆山楂丸，此時也沒處放，就在手裡盤，邊盤邊說：「那得馮少爺自己決定，他付了藥錢咱們再管，不然帳面虧空。」

  說完，老林上下瞄了馮軒幾眼，「馮少爺嘴邊有個痦子，你那兒……先天不足啊，是不是腰膝酸軟，畏寒肢冷？是不是小便不暢，滴瀝不盡？」

  馮軒被說得渾身一激靈，還沒過腦子就點了頭，點完他就後悔了！

  果然，老林接下來的話讓他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唉，你不舉啊！」

  全場譁然！

  這麼神奇的嗎？僅憑一個「望」，就能看出這麼多東西？

  輪到秦桑了，她看了馮軒兩眼就別過了臉，「師父，我還是別說了。」

  裴錦笑笑，「隨你，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經的病。」

  馮軒沒太瞧得起秦桑，哐地敲了下鑼，「有本事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

  秦桑一臉厭惡，「惡瘡都長臉上了，手上也有，這是花柳病！」

  什麼？圍觀百姓齊刷刷後退兩步。

  有人忍不住問：「剛才林大夫不是說，馮少爺不舉嗎？怎麼還有花柳？」

  旁邊立刻有人解惑，「人家就不興分桃斷袖？」

  哦哦哦！周圍一圈人悟了，然後有人開始傳小道消息，「聽說他經常出入小倌館，專挑強壯的。」

  「那他身後那些豈不是……」

  「藥鋪東家沒說錯，惡瘡長了一身，可不就是命不久矣？」

  馮軒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就算臉皮再厚，也沒法在這兒硬撐，於是虛張聲勢放狠話：「老寡婦，你等著！」

  說完馬上帶人走，多待一秒都不肯。

  裴錦鬆了口氣，而裴記藥鋪當場演示面診，人群炸了。

  「小龐大夫，我最近胸悶氣短，您快幫我瞧瞧。」

  「林大夫，我倒是沒什麼不舒服，您看看我有沒有隱疾！」

  「小秦姑娘也很厲害呀，姑娘我跟你說，最近我小日子總是不准，該補點兒啥？」

  「別擠別擠，都排上隊！」

  藥鋪門口的人越聚越多，福伯都不得已出來維持秩序。就在這個時候，崔班頭滿頭是汗地跑來了。

  「沈夫人，搗亂的人呢？」

  裴錦嘆了口氣，「你們這些衙役啊，總是晚來一步呢。」

  她讓小夥計給崔班頭看茶，還給包了些山楂丸和驅蚊香囊，然後帶著裴步珏出門，直奔不遠處的一品軒酒樓。

  剛才馮軒就望著這個方向，今天他來討債鬧事，背後一定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