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靖難之役(四)
2024-06-15 09:25:16
作者: 鳳歌
「你若才疏學淺,為兄就是草包了。」燕王哈哈大笑,寧王卻是汗流浹背,張著嘴不知如何回答。
道衍使一個眼色,侍從取來紙筆,攤在桌上。燕王拍一拍桌案,笑道:「十七,出師不可無名,征伐不可無道。你文采俊雅,替我寫一道檄文,清君側,靖國難,好好罵一罵那些奸臣賊子,黃子澄、齊泰、梅殷、卓敬、李景隆、耿炳文、郭英……一個都不能少,至於咱們那個皇帝侄兒,昏庸無道、識人不明、變更祖制、辜負先帝,也要一條一條地說明白!」
「這、這……」寧王面無血色,身子發抖,「小弟剛剛上表請罪,如今又寫檄文,傳了出去,豈非顛三倒四、反覆無常。倘若世人以小弟為無信之輩,所寫的檄文恐怕也難以服眾。」
燕王眯起雙眼,盯著寧王,那目光似在他骨頭上刮過。寧王哆哆嗦嗦,低下頭去,不敢與兄長四目相對。忽聽朱棣笑道:「這麼說,你是不想顛三倒四、反覆無常了?」
「我、我……」寧王咽一口唾沫,說不出話來。
「以前的事,一筆勾銷。」燕王伸出食指,用力敲一敲紙張,「這道檄文,你非寫不可,不但要寫,還得辛辣狠毒。皇帝侄兒看了,須得暴跳如雷才好。你若不寫,就是首鼠兩端,等我一落下風,立馬打算投奔朝廷。與其如此,你現在就走,豈不更好?」
燕王打了手勢,呼啦,侍衛扯開簾帷,狂風呼嘯而入,吹得寧王滿臉冰雪,蜷成一團,恨不得縮進地里。他心裡明白,燕王如此逼迫,乃是要斬斷他的退路,檄文就是投名狀,一旦寫了,唯有緊跟燕王、至死方休。
寧王心中絕望,暗嘆一口氣,轉身坐下,拎起毛筆。燕王笑笑,一揮手,侍衛又將簾帷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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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筆走龍蛇,寫了兩刻工夫,方才放下筆來。燕王取過草稿,看了一遍,笑道:「不愧是十七弟,滿腹錦繡,倚馬可待,看了這道檄文,皇帝侄兒一定氣個半死。哈,譽清之後,加蓋寧王印璽,即日送往京城。」
寧王面如死灰,低頭稱是,忽聽燕王又道:「十七,我知道你心裡大不服氣。」
寧王嚇了一跳,忙道:「不敢,不敢……」
「敢不敢另說!」燕王笑了笑,「十七你也知道,四哥我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若要刷花槍,四哥我奉陪到底。」
寧王肝膽俱裂,噗通跪倒,磕頭連連:「小弟不敢,小弟不敢、不敢……」
燕王冷笑出門,寧王兀自磕頭,好半晌才停了下來,趴在地上,無聲抽泣。
忽而簾帷掀起,寒風掃地,一個聲音怯生生叫道:「王爺……」
寧王抹淚抬頭,忽見寧王妃拉著世子站在門前,朱微懷抱次子,注目望來。
寧王見了她,心尖兒上騰起一股火苗,猛地跳將起來,一把奪過兒子,劈頭喝道:「你來幹嗎?」
「我、我……」朱微望著兄長,不知所措。
「你還有臉來見我!」寧王多日來積下的憤懣、委屈一股腦兒迸發出來,咬牙切齒,惡狠狠盯著妹子,「你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田地?我瞎了眼,蒙了心,為了你引狼入室,丟了大好基業,鬧得死不死、活不活,成了叛王逆黨,毀了一世清名,將來抄家滅族,全都拜你所賜……」
一字一句,都如尖刀刺在朱微心頭,她淚涌雙目,眼前一片模糊,顫聲道:「哥哥,你、你誤會了……」
「誤會!」寧王不依不饒,恨意更深,「你鬧來鬧去,不就是為了嫁給姓樂的小賊麼?燕王許你嫁他,你就奸戀情熱、枉顧孝義,不惜陷害胞兄,將我一門老小置於絕境。當初有人說你死了,我還為你傷心難過,如今看來,你真是死了才好,滾……」寧王一指帳外,聲色俱厲,「兄妹之情,一刀兩斷,我寧王朱權,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朱微頭暈目眩,胸口如壓巨石,簡直喘不過氣來。她想要辯駁,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來,游目看向四周,寧王妃噤若寒蟬,世子緊攥母親衣角,惡狠狠瞪著姑母,眼中竟也大有恨意。
「他也恨我?」朱微傷心迷茫,不知所措,踉踉蹌蹌地出了營帳,迎著風雪飛快奔跑。她想哭,偏又哭不出來,想要衝天大叫,嗓子裡卻似堵了什麼,胸中波翻浪涌,悲慟、委屈牽扯交織,呼不出,咽不下,宛如驚濤駭浪,直要將她揉得粉碎。
一匹無主戰馬擋住去路,朱微翻身跳上,疾馳狂奔,不顧士卒喊叫,一陣風衝出營門,闖入風雪瀰漫的曠野。
風刀雪劍撲面而來,肌膚如割,冷徹肌骨。朱微不管不顧,漫無目的,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不知過了多久,坐下馬匹睏倦,緩慢下來。朱微立馬荒野,游目四顧,飛雪漫天,不見歸路。回想寧王的絕情話語,她的心撕裂一般痛苦,伏在馬頸之上,渾身乏力,不想動彈,心想:「也不知凍死是什麼滋味?我若死在這兒,世上的人都不會知道,樂之揚呢?他也不會知道……」想到樂之揚,酸甜苦熱湧上心間,朱微淚水奪眶而出,滴在馬鬃之上,很快凍結成冰。
忽聽有人高叫:「公主殿下!」
朱微吃了一驚,不想無人曠野,竟也有人追來,回頭望去,一騎人馬飛奔而來,騎士頭戴蓑笠,身披鶴氅,風雪之中看不清他面目。
是走是避,朱微尚未拿定主意,那人已然接近,大笑一聲,掀開蓑笠,露出光溜溜的禿頭。
「啊?」朱微變了臉色,「沖大師!」
沖大師微微一笑,合十說道:「括蒼山一別,殿下病勢康復,可喜,可賀!」
朱微不想在此遇上這個大敵,不勝惶恐,左右顧盼,突然一抖馬韁,胡亂沖向左面,才跑十來步。忽聽「咻」的一聲,坐騎頭部多了個血孔,腦漿合血湧出,濺了朱微半身,馬兒來不及悲鳴,前蹄一軟,趔趄栽倒。
朱微忙使輕功,一個翻身向前落下,回頭望去,和尚掂量一顆石子兒,笑嘻嘻地望著她:「跑啊,看殿下腿快,還是貧僧的石子兒快。」
朱微望著死馬,呆了呆,轉身奔向遠處,忽然左膝一痛,跪倒在地,耳聽哈哈大笑,沖大師縱馬衝來,輕舒長臂,抓了過來。朱微反手掃出,五指微微顫動,正是「拂雲手」的精妙招數。
啪,朱微一擊而中,卻如拍中岩石,沖大師面露笑意,五指一張,雄渾之氣澎湃而出,勢如精鋼大網,瞬間將她罩住。小公主手不能動,足不能抬,身子陡然一輕,人已落在馬上。
朱微不勝駭異,從頭到尾,沖大師一根手指也沒碰她,只憑磅礴內力,將她擒上馬背;這和尚多日不見,武功又有莫大的精進。
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沖大師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找你的來了。」抓起朱微,橫放馬上,啪的一揮馬鞭,向前奔突飛馳。
朱微上下顛簸,只覺血沖頭腦、五內翻騰,登時嘔吐起來。
沖大師也不理睬,只顧打馬狂奔,直到身後蹄聲消失,他才緩了下來,低頭一瞧,朱微受盡顛簸,苦膽汁也吐了出來,當下笑道:「公主殿下,這滋味兒好受麼?」
朱微難受之極,咬牙道:「你幹嘛不殺了我?」
沖大師笑道:「你是大明公主,對我大有用處!」
朱微不覺苦笑,心中好不淒涼:「我背負了一個公主的名頭,可是父皇也好,哥哥也好,都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沖大師見她沉默,說道:「你若不反抗,貧僧便不折磨你。」
朱微仍不做聲,閉著雙眼,心想:「大不了一死,人不畏死,還怕什麼折磨?」
沖大師微感不耐,又見她氣息虛弱,再加折磨,只恐沒命。當下怒哼一聲,扶起朱微,扯出一條麻繩,將她捆在馬頸上。
馬不停蹄,迎著風雪又跑了兩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營帳,密密疊疊,白如雲朵,居中一座金帳,光華璀璨,格外奪目。
「這是哪兒?」朱微失聲問道。
沖大師微微一笑,說道:「蒙古大汗的軍營。」
朱微臉色慘變,欲要掙扎,奈何要穴受制,身軟無力,唯有任人擺布。
進入營門,到處燃燒篝火,一團團,一簇簇,圍繞許多蒙古士兵,喝酒烤肉,歌舞喧譁,亂紛紛全無紀律。
沖大師騎馬穿過人群,左右環顧,眉頭大皺。士兵見了女人,紛紛起鬨狂笑,朱微不懂蒙語,可也聽出猥褻之意。
沖大師臉色一沉,突然仰天長嘯,嘯聲激越,直如數十個雷霆從大營上空滾過,越響越急,久經不息。眾軍士兩耳嗡鳴,煩悶欲嘔,紛紛捂住耳朵,流露痛苦神氣。
沖大師見狀,收起嘯聲,營中人無語、馬無聲。沖大師馬頭所向,諸軍紛紛退讓,臉上流露敬畏神氣。
到了金帳之外,沖大師抓起朱微,跳下馬來,問道:「大汗在麼?」
「在!」衛兵躬身答道,「大汗急著見你,派人問了好幾次。」
沖大師點頭,大踏步走進金帳。帳內堆錦積繡,暖香瀰漫,上首坐著一個青年男子,愁眉不展,正喝悶酒,旁邊跪著兩個侍女。
「薛禪!」男子看見和尚,面有喜色。
「大汗!」沖大師合十行禮。
青年男子正是方今蒙古大汗坤帖木兒,繼位不久,年紀尚輕。他揮一揮手,侍女退下。坤帖木兒注目朱微,怪道:「大師,這漢女是誰?」
「大明寶輝公主!」沖大師說道。
坤帖木兒有些吃驚,定眼望著朱微,冷笑道:「朱元璋在捕魚兒海抓了本國不少后妃公主,如今他的女兒也落到咱們手裡。嘿,真是長生天的報應。」
二人以蒙語交談,朱微雖然不懂,可瞧坤帖木兒的眼神語氣,心知對方居心不善,登時心中惶急,欲要咬舌自盡,可是沖大師站在身邊,那股雄渾勁氣始終籠罩全身。朱微剛動念頭,便覺舌頭僵硬,壓根兒無法開口。
沖大師也有所覺,瞥她一眼,向坤帖木兒笑道:「大汗明見,她是燕、寧二王的妹妹,萬一戰事不利,還可作為人質,跟燕王討價還價。」
坤帖木兒面露失望,說道:「大師這麼說,我起傾國之兵,這一仗並無必勝把握?」
「但凡打仗,並無必勝的道理,何況燕王用兵,不可小覷。」
坤帖木兒呆了呆,忽地頹唐道:「鐵木黎來了!」
沖大師也是一愣,笑道:「他是國師,怎能不來?」
坤帖木兒雙眉一挑,面有怒容,沖大師卻向他使個眼色,目光轉向帳門。坤帖木兒只一呆,便聽有人呵呵直笑,鐵木黎掀開簾帷,揚長而入,身後跟著那欽與若干壯漢,一色黑甲束身,腰佩長刀,神氣剽悍。
「鐵木黎!」坤帖木兒騰身站起,面帶怒容,「你不告而入,不將本汗放在眼裡嗎?」
「哪兒話?」鐵木黎從容笑笑,「外面沒人,老臣只好自行進來了。」
「沒人?」坤帖木兒一愣,「衛兵呢?」
鐵木黎笑道:「多半開了小差,逃回老家去啦!」
「胡說!」坤帖木兒氣得嘴歪眼斜,「那都是本汗的親信,怎麼會開小差?」
「那可難說!」鐵木黎漫不經意地道,「風大雪大,強敵當前,鬧得不好就得把小命兒扔在這兒。換了是我,也得乖乖回去,打仗這玩意兒,可不是小孩兒過家家!」
「你……」坤帖木兒渾身發抖,看一眼沖大師,陡然提起勇氣,「你敢小瞧本汗?」
「不敢!」鐵木黎笑了笑,「大汗支開老臣,帶著大軍南下,這樣的手段老臣佩服之至,又豈敢小瞧您呢?」
坤帖木兒一時語塞,囁嚅兩下,看向沖大師,流露乞求神氣。
「國師見諒!」沖大師笑道,「軍情緊急,兵貴神速。燕王奪取大寧,不過一晝夜的工夫,國師恰巧不在,大汗來不及告知,只好倉促南下,以免誤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沒錯,沒錯!」坤帖木兒連連點頭。
鐵木黎呵的一笑,問道:「何為千載難逢?」
沖大師說道:「燕王、朝廷交戰,兩虎相爭,一死一傷,我軍趁亂出擊,當可奪取燕雲、光復大都。原本寧王朱權鎮守大寧,與北平互為犄角,我軍倘若南下,必然遭到大寧守軍阻擊。如今燕王吞併寧王,大寧城為之一空,我軍大可從容進退,不虞有人攔路。」
「對,對!」坤帖木兒眉開眼笑。
鐵木黎冷笑道:「燕王回軍一擊,你又如何應付?」
沖大師道:「燕王回軍,我便後卻,它若返回北平,我便緊隨之後,如此進退倏忽,令其疲憊,而後設伏突襲,將其一舉擊潰。」
「高明!」坤帖木兒稱讚道,「當年三峰山,拖雷大王就是這麼對付女真人。那一戰,女真全軍覆沒,從此也就沒了大金國。」
「好啊,拖雷大王都拉出來了。」鐵木黎笑道,「看來大和尚不但消息靈通,兵法也很了得。」
「不敢!」沖大師說道,「不世良機,稍縱即逝,若能占據燕雲,不出十年,便可囊括中原、席捲三吳。那時候,大汗就是復興我蒙古的大英雄、大豪傑,名垂青史,光耀祖宗。」
坤帖木兒點頭微笑,坐了下來,摸著下頜髭鬚,望著鐵木黎洋洋得意。
鐵木黎看一看沖大師,又瞧一瞧坤帖木兒,忽而笑道:「大汗成了英雄豪傑,眾人欽仰,坐擁江山。大和尚你輔佐有功,獻上不世奇謀,一旦奪下大都,也是元謀功臣,分封厚賞那也是少不了的。」
「罪過、罪過!」沖大師說道,「貧僧出家之人,榮華富貴譬如浮雲,只是不忿先祖基業落入異族之手,盡心竭力,光復舊國。至於封賞之類,那是萬萬不敢奢望的。」
「大師不必謙退。」鐵木黎說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乃是我大蒙古的慣例,你不受賞,大汗也不答應,對不對?」
坤帖木兒只覺他話中有話,可又揣摩不透,猶豫一下,略略點頭。
「這麼說來,此次出兵,大汗和大和尚都有好處。」鐵木黎詭譎一笑,漫不經意地道,「但不知,本國師又能得到什麼?」
坤帖木兒臉色一沉,眉宇間透出怒氣,沖大師向他使個眼色,笑道:「國師一國之師,疆土擴張,權勢自也隨之增長。」
「那可未必。」鐵木黎陰沉沉一笑,「以老臣之見,敗了不說。倘若勝了,大汗挾戰勝之威,第一個要的就是我的腦袋。」
坤帖木兒臉色一變,支吾道:「國師……國師何出此言?」
「當年捕魚兒海,藍玉潛師突襲汗庭,金帳殘破,王纛墜地,若非老臣,你父子早就沒命了。你爹不是嫡裔,無緣汗位,虧我殺了太子天保奴,扶持他登上汗位,可他根基穩固,就想削我的權、要我的命,沒奈何,我只好做點兒手腳,讓他也去了。」
坤帖木兒五雷轟頂,瞪眼揚眉,青筋暴凸,指著鐵木黎渾身發抖:「你、你殺了我父汗?」
「我不殺他?」鐵木黎冷笑一聲,「你能在這兒說話?」
「你、你……」坤帖木兒心虛氣短,轉眼看向沖大師。和尚雙手合十,低眉垂目,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能當大汗的人,並不只你一個。」鐵木黎漫不經意地道,「自古權臣,難得善終,老臣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選你坤帖木兒,正是因為你秉性軟弱,不敢如你爹一般跟我作對。沒想到這和尚舌燦蓮花,激起了你的雄心壯志,好好一頭蠢牛,偏想干老虎的事兒。」他略略一頓,眼中精芒暴漲,「蒙古不是大元,你也當不了成吉思汗!」
這一頓夾槍帶棍,殺得坤帖木兒銳氣盡喪,望著沖大師流露乞求神氣。
「一人也好,一國也罷,失去雄心壯志,便與行屍走肉無異。」沖大師徐徐開口,「而今蒙古諸部,勾心鬥角,四分五裂,全因屢遭挫敗,失去了入主中原的雄心,長此以往,人心散漫,積貧積弱,再也無力南下,永遠困死在這茫茫草原上。」他停頓一下,幽幽地說道,「這就是國師你想要的麼?」
「我老了。」鐵木黎冷冷說道,「這些豪言壯語,只能騙騙小孩子。我想要的,只是一個老實聽話的大汗。」他回過頭來,輕輕一拍手,「進來!」
簾帷掀開,走進一個蒙古貴人,神色張皇,左右看看,向鐵木黎欠身行禮。
「鬼力赤!」坤帖木兒叫道,「你來幹嗎?」
「噓!」鐵木黎豎起食指,「客氣一點兒,坤帖木兒,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大汗!」
「什麼?」坤帖木兒失聲驚呼,「你說什麼?」
「你被廢黜了!」鐵木黎冷冷道,「鬼力赤是新任的大汗!」
坤帖木兒面如死灰,盯著沖大師哀叫:「薛禪,救我!」
「鐵木黎!」沖大師抬起眼,眉宇凝結冰雪,「貧僧以死相拼,當會如何?」目光一轉,鬼力赤為他眼神所奪,禁不住身子後縮。
「大為不妙!」鐵木黎坦然說道,「我要殺你,當在百招之後,那時金帳之中,除我之外再無活人;若你逃出金帳,振臂一呼,坤帖木兒權威猶在,未始沒有將士聽從。」
「既然如此……」沖大師目射精芒,「國師還要一意孤行?」
「薛禪!」鐵木黎詭笑,「我要向你發難,自然就有萬全的謀算。」
「哦?」沖大師冷笑,「願聞其詳。」
鐵木黎一拍手,簾幕忽又分開,兩名勁裝武士推進一個女子,沖大師只一怔,朱微已是衝口而出:「石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