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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神明少女(二)

2024-06-15 04:03:18 作者: 薄須

  「離她遠一點。」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白喻渾身一顫,一時間竟然不敢回頭。她面前那個人畜無害的小孩子忽然咧開嘴笑了,嘴裡飄出一股腥冷的氣息。

  「好兇。」小孩子歪頭笑笑,退出白喻雨傘的遮蔽,哼著歌走進人群。

  墓園裡的雨淅淅瀝瀝的,時不時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小孩子穿著方口皮鞋和小黑西裝,自在地穿行在大人們中間的空隙里。白喻的目光追隨著他,直到他走到墓碑前。

  石碑前堆著潮濕的小白菊,上面鑲嵌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孩眼神陰鬱,並不太愛笑的樣子,嘴角微微抿起,隱約可見酒窩的痕跡。

  來之前白喻聽父母說過,這家人的孩子從小就聰明,智商很高,只是可惜有心臟病,不幸去世了。

  但白喻怎麼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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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一時傷心,他們也會有新的孩子完成他們的願望。」小孩子仰頭看著掩面哭泣的黑裙女人,輕聲道,「到那時,也許才是我真正的葬禮。」

  白喻啞口無言。

  小孩子沒再給任何人一個眼神,他的身形在大雨里像是信號不好的一幕影片,閃爍不定,隨後徹底破碎在了白喻的目光里。

  白喻定定地看了許久,爾後小心翼翼地回頭。她有些懷疑方才那道聲音是自己的幻覺,卻又覺得如此真切,真切得令她忍不住心生妄想。

  那人束手站在她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如記憶里一般穿著天水青的袍子,長長的衣擺拖曳在地上的雨水裡。他像是很厭惡濕冷的雨天,偶爾抬手拂拭自己濕漉漉的睫毛,亦是皺眉。

  白喻恍然間失語,愣愣地看著他。

  那人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不大確定地問:「小魚兒?」

  「昀。」

  事隔經年,白喻再一次看見了這個如她影子一般的靈。

  ——

  特調局剛剛開完一周一次的晨會,裴雪聽就百鬼夜行嘉年華不聽指揮、擅自行動,差點送了個人頭一事做了深刻的檢討。信息科科長連軸轉加了一周的班,聞言不禁拍手叫好、精神抖擻地掏出手機錄像。

  「錄吧,你也就這點本事了,天可憐見的。」裴雪聽把檢討書往身後一背,溜溜達達地從信息科科長面前拎走了還沒來得及吃的油條豆漿。

  信息科科長氣得吱哇亂叫,奈何身體圓胖,卡在座位里動彈不得,只能看著裴雪聽靈活地鑽進幹員們中間,混上了電梯。

  裴雪聽剛進辦公室的大門就嗅到了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腳下還沒來得及轉出去,就被方東青抓了個正著。畢方臉上的妝厚得糊牆都夠了,卻還是遮不住他一臉的憔悴。

  「你這是幹什麼了,」裴雪聽震驚地問,「出去嫖被吸精氣啦?」

  方東青矢口否認:「放屁,你看我像是會花錢去嫖的人嗎?我這張臉只有人倒貼的份好不好。」

  「你的重點居然不是嫖犯法,」裴雪聽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看來還是那個你。」

  「別打岔。」方東青抽了她的爪子一巴掌,「你快登陸內網看看,業務多得伺服器都要卡爆炸了——咱們局要是按辦事算業績,陸吾得發績效發到破產。」

  「他有產嗎?」裴雪聽嘴上貧,人卻老老實實地坐到了電腦前。

  特調局用的伺服器是個老古董了,但平時也不至於卡死機,畢竟用戶基數在那裡——除了分局匯報工作,平時也就是接收一些妖怪治安管理的投訴,或者人類警方的求助。

  裴雪聽還從未見過這麼密密麻麻,一下子拉不到頭的「待處理」,滿眼的紅比她初中成績單上慘烈的數字還刺眼。

  「這是造反了啊,」裴雪聽忍不住道,「全京州的妖怪都失心瘋了?」

  「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方東青眼皮子直跳,「把你那張破嘴閉上吧。我聽你說話怵得慌,總感覺沒好事發生。」

  裴雪聽打眼一掃,給出了結論,「出人命的我來處理,其他的讓下面的人勻一勻,別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往我這兒報——我又不是居委會!鄰里糾紛找戶籍科去。」

  「口氣太大小心閃到腰。」方東青語重心長道,「你知道最近出了多少疑似特調局管理範圍內的命案嗎?」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道,「八起。我們偵查過後確定互相之間沒有關係的有八起,八起之中有二十多條人命。你打算從哪查起?我怕是死人的速度比你破案的速度快。」

  「那你還在這兒跟我抖機靈!」裴雪聽抄起文件往他挺翹的屁股上抽了一下,「還不快滾去勘察現場,有犯人抓犯人,盯著你領導犯人會來自首嗎!」

  方東青讓她抽得「嗷」的一聲叫喚,惱羞成怒地轉身走了。他剛走出去沒兩步,就被抱著一摞文件踉踉蹌蹌跑進來的宋小明撞得人仰馬翻,漫天的紙張紛紛飄落。

  「不好意思方哥,」宋小明趕緊爬起來扶他,「你沒事吧?」

  「不許叫我哥,」方東青摔得齜牙咧嘴的,「個子本來就矮,文件一擋啥也看不見,我剛剛還以為文件夾成精了。你跑這麼急幹什麼?」

  「是陸吾局長讓我給科長帶話,」宋小明老實巴交地說,「說是日本陰陽師派了代表來交流學習。」

  方東青納罕,「怎麼,還要叫我們科長去接待啊?現在這麼忙。」

  宋小明搖頭,「陸吾局長讓我告訴科長,有多遠滾多遠,別在外賓面前丟人現眼。」

  方東青無言以對,只好豎了豎大拇指,「局長真知灼見。」

  ——

  小林步履匆匆地走在路燈下,緊張得捏在手心裡的符都被汗濕了。她本來不想那麼晚回家,但老師拖堂爸媽加班,她只能一個人走夜路。小林心裡自己嚇自己,老覺得背後有腳步聲,又不敢回頭看。

  最近小區附近出了命案,一家黑診所的醫生被人打碎了頭,死不瞑目,至今沒有破案。晚上小區里外的街道上都沒什麼人,生怕那窮凶極惡的兇手返回現場。

  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小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終於忍不住狂奔起來。

  那腳步聲微微一頓,也快了起來。

  小林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腳下一絆,就要摔到地上。

  背後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她,是暖的。

  是人。

  「你跑那麼快幹什麼,我怎麼喊你都不回答。」檀真看見小姑娘臉上亂七八糟的眼淚,呆了一下,「怎麼了?」

  「嚇死我了。」小林哭得表情都扭曲了,「怎麼是你啊,道長哥哥。」

  小林曾在百鬼夜行嘉年華目睹檀真從紅白撞煞里闖出來,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我來辦公務,發現有東西跟著你。」

  檀真攤開手心給她看,一團似人形又不似人形的小東西在他手裡掙扎扭動,聞到生人的氣息便張開一口尖細的長牙,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吼聲。這小東西像個沒長熟的人參果,隱約可以看出眉眼來,卻蒙著一層模糊的血肉。

  「這是什麼啊?」小林往後躲了一下。

  「嬰靈。」檀真收回手,不讓她再看。

  小林想起外面黑診所的那個傳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是和外面診所死的那個人有關嗎?」

  「你知道?」檀真有點驚訝。

  「他們說那個診所是做人流的。」小林低聲說。

  檀真點頭,「沒錯。那個人膽子很大,前段時間給一個月份很大了的嬰兒引產,結果學藝不精害死了產婦,也憋死了孩子。」

  「所以那個孩子來報仇了?」小林遍體生寒。

  她讀過科普文章,知道做人流的時候如果胎兒已經成型,要用鉗子在母體內搗碎嬰孩的頭顱和身體再掏出來。結合黑診所醫生的死相,不難將兩者聯繫到一起。

  檀真沒有直接回答她。

  這隻嬰靈還太虛弱,沒有自己的意識,只是憑藉著本能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它還未出生就被搗碎了天靈蓋,所以害死那個醫生也不是完全為了報仇,更大的原因是想要試試他的天靈蓋。

  醫生並不像傳言裡一樣被人打碎了頭,相反,他的天靈蓋完整飽滿得像是被人割開了頭皮一點點剝出來的。

  嬰靈大費周章,結果發現醫生的天靈蓋不是它的,於是失望地離開,尋找下一個。

  小林就是它的下一個目標。

  「總之,現在沒事了,我送你回家吧。」檀真道。

  小林求之不得,卻又生出了疑問:「可是,每天做人流的人那麼多,引產失敗的人也不少,為什麼只有它變成了嬰靈?」

  檀真一頓。

  ——

  七安河打撈上來第四具無臉屍體,電話從水上派出所打到分局再打到市局,最後敲爆了陸吾辦公室的門。陸吾忙於招待外賓,轉手把這件事扔給了行動科。

  牧馬人扯著大燈風馳電掣,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河堤上已經陸陸續續地聚了不少人,探照燈掃來掃去。

  宋小明哆哆嗦嗦的抓著司南的袖子不肯下車,拼命地搖頭道,「裴科我不行的我最怕水鬼了!」

  「沒事,讓司南保護你。」裴雪聽好聲好氣地說,「你要是再不下車,這個季度的外勤津貼就沒了。」

  宋小明:「嚶。」

  他只想做個給領導端茶送水遞文件的狗腿子,奈何領導出門總要把他當大腿掛件,風裡來雨里去的兜了他一臉血。

  「別怕,要是簡單的水鬼就不會叫我們來了。」司南拍拍他的後背道,「你這膽子,要是沒了爸爸我可怎麼活啊?」

  「你先把人家手機里現原形撅著腚往沙發底下鑽的照片刪乾淨,再好為人爹吧。」裴雪聽摘下墨鏡扔在座位上,摔車門下車。

  離河邊十幾米的地方就拉了警戒線,河邊沒有路燈,全靠探照燈照明。

  「特調局行動科,裴雪聽。」裴雪聽很快找到了主事人,寒暄道,「屍體的其餘部分還沒打撈上來嗎?」

  主事人皮相上看是個人類,實際上是只鲶魚精,嘴角不自覺地向下,一臉飽受上班摧殘的苦大仇深。裴雪聽有點後悔沒戴墨鏡出來,只覺得眼睛疼。

  「還沒有。」鲶魚精說,「河流上游是個水壩,如果拋屍地點在水壩上面的話,很可能已經被切碎成好幾塊了。加上前兩天下暴雨,水流更快,打撈工作更難。」

  裴雪聽聽得頭疼,出了個餿主意,「你們沒有水下族群的幹員嗎?派下去找找,總比現在這樣硬撈強吧?」

  鲶魚精大驚失色,堅定果斷地拒絕了,「水質太差了,下水上來一身皮膚病,還是算了吧。」

  裴雪聽只好作罷,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們撈上來的那顆頭呢?」

  無面屍體並不是說沒有頭,而是字面意思上的「無面」。被水上派出所打撈起來的屍體,不管碎的程度怎麼樣,泡發的程度高低,都是沒有五官的。像是在水裡滾了一遭,生生把面目抹乾淨了似的。

  「在那邊,裴科跟我來。」

  雖然已經在卷宗上看過照片了,但裴雪聽親眼看見時,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顆頭光滑得像是一顆雞蛋,不僅沒有五官,連頭髮都沒有,臉上甚至沒有任何凹陷起伏。裴雪聽忍不住手欠地在上面摸了一把,觸到滿手黏稠冰冷的液體,她對著燈光捻了捻指尖,看見一層類似蝸牛分泌物的東西,亮晶晶的。

  「前三顆頭上也有這種東西,我們已經採集送去化驗了,暫時沒有出結果。」鲶魚精按捺不住道,「裴科覺得,是這個不明液體導致了屍體沒有五官嗎?」

  「水質太差罷了。」

  裴雪聽輕描淡寫地把腦袋放回裹屍袋裡,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宋小明縮頭縮腦地躲在司南背後,亦步亦趨的。司南心大地跑到河邊看蛙人們撈屍體,撈了大半個晚上也沒撈上來的屍體,偏偏在這個時候撈上來了。宋小明聽著周圍人歡呼雀躍,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和沒腦袋的屍身對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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