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雙雙落難

  也不過數息光景，短得可以忽略，然而眾人只覺比永恆還要漫長。終於，那猛如浪，堅若山的衝擊力在肆虐數十波之後，慢慢歸於平靜。

  當最後一刻煙消雲散之時，眾人這才長噓一口氣，竟是無比的輕鬆。忽的一股涼風襲來，猛地一個激靈，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早已冷汗淋漓，濕的通透。想起剛才狼狽之色，眾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當向旁人瞧去時，頓時鬆了口氣。

  原來人人皆是一般，狼狽不堪，依舊心有餘悸。

  不由得，眾人的目光轉向爆炸的中心，登時目瞪口呆。

  只見原本狂劍站立之處，一道三丈方圓的大坑兀自醒目，怕有半人深。四周的石板被震得粉碎，地面千瘡百孔，如鐵犁犁過一般。

  可以想像，當時這中心的力道當是何等強橫。眾人毫不懷疑自己身處其中將被化作齏粉，不由得暗自慶幸。

  再看狂劍，早已沒了當初威武之象。一聲青銅盔甲四分五裂，殘缺不全，渾身更是布滿一道道可怕的傷口，有些地方深可見骨。碧綠的血液如泉涌，流了一大灘。他伏在血泊之中也不知死活，手中緊緊握著的那把大劍已被震得寸寸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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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慘象，當真是令人驚駭絕倫。不過在這麼強大的爆炸中，他居然還能保持身軀完整，也著實令人吃驚。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個被金萱兒摟在懷中，不知死活的銀髮少年。眾人的目光如聚光燈一般聚焦過去，毫不掩飾那股敬畏之情。

  能夠擊殺四重天高手，自然值得人尊敬。更莫說段義僅憑二天四境的修為，更令人畏懼不已。

  然而此時的段義幾乎快要昏死，如萬蟻噬心渾身劇痛無比，經脈更是傷痕累累。僅憑著堅毅如鐵的意志，目光投向狂劍，道，「他……他死了麼？」

  金萱兒滿臉淚水，不住點頭道，「死了，死了……」

  「那……那……」他連說一句「那就好」的力氣也欠奉。

  芊芊玉手堵住了他的嘴，金萱兒泣不成聲道，「不要說話。」說著，將段義抱起，邁出一步。

  「妖女……」青坤的喝聲突兀而起，又戛然而止。

  那是怎樣一副眼神啊！如萬年寒冰一般投入骨髓，殺氣騰騰。青坤毫不懷疑，自己有絲毫舉動，那個美麗無端的女子將令自己生不如死。為了小命，他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

  「罷了，咱們一敗塗地，由他們去吧。」火旋風擺了擺手，頗為頹廢道。

  他機關算盡，信心滿滿可將金萱兒擒下。一切本進行的極為順利，眼見將要成功，卻被一個毫不起眼的人毀去。真可謂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是敗了，一敗塗地。

  不但是他，所有人皆生出頹然之感。

  走到狂劍屍體丈許遠時，或許是怕碧綠的血液污了段義，金萱兒輕輕的把他放下，而後走到狂劍跟前。她將大劍殘餘的劍柄從狂劍手中取出，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番。

  「你若早早將它交予我，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金萱兒頗為落寞道，白皙的手掌湧起絲絲黑氣從劍柄之上拂過。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劍柄竟化作齏粉隨風而散，最後露出一枚櫻桃大小的鮮紅圓珠。那枚珠子圓潤如玉，發出一股詭異的紅光，照耀在金萱兒臉上竟令她產生一種妖異的美麗。

  火旋風等人望著那珠子明顯一震，旋即黯然失色。

  「想不到終究還是讓她得到了。」程壽喟然長嘆道。

  程媛媛神色木然，道，「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

  青坤惡狠狠道，「狗屁天意，都是因為段義！」顯然，如有機會，他絕不會放過段義。

  火旋風沉聲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三人皆是一凜，顯然也明白，金萱兒盛怒之下，完全有可能將四人擊殺。

  在四人戒備的目光中，金萱兒收起那枚珠子，豁然回首，目中煞氣大作，「你們都得死！」

  說著，渾身騰起漆黑魔氣，剎那間，大殿陰寒無比。金萱兒扶著段義，一步一步邁著，一邊朝四人走去，一邊道，「你看著，我為你殺光他們！」

  四人大驚失色，只覺金萱兒雖行走不快，然而每一步都暗含玄機。無論自己是進是退，是戰是逃，她都能以雷霆之擊讓自己殞命當場。

  這或許才是她真正的實力吧！四人進退兩難，戰逃不定，心中越來越急。

  突然勁風驟起，金萱兒猛地回頭，目眥欲裂。

  只見狂劍竟未斷氣，拼著最近一口怨氣，將一截斷劍擲出。一時間，呼嘯聲起，段義直指段義背心。此時斷劍已到跟前，避無可避，段義本就重傷之體，如被這一劍刺中，必定命喪當場。

  金萱兒不及多想，一把拉過段義，同時猛地一掌擊出，將斷劍震得粉碎。

  總算是有驚無險，金萱兒鬆了口氣。

  驀地里，只覺一股大力從胸口傳來，竟是狂劍不知何時竄上前來，一掌擊來。原來那一劍不過是掩飾，這一掌才是真正的殺招。

  魃族不死之身果然厲害，雖氣若遊絲，狂劍的這一掌依舊力道奇大。金萱兒駭然失色，面容因痛苦有些扭曲。

  「哈哈哈……」狂劍發出垂死狂笑，「公主，帶著你的情人隨娘娘陪葬去吧！」

  「死吧！」笑聲戛然而止，金萱兒玉手成刀，橫砍而去。只聽咔嚓一聲，狂劍鋥亮的大腦袋滾落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眼前血腥的一面，膽小者莫不側目。

  「哇！」

  金萱兒臉色變了數遍，終究壓不住傷勢，一蓬鮮血噴出。立時，她原本紅潤的臉頰，蒼白如紙。

  很顯然，她傷勢不輕。四人先是一愣，旋即狂喜，這真是天賜良機。

  「妖女，受死吧！」青坤大笑一聲，施展御風術凌空而起，滑向金萱兒。如果能夠擒住金萱兒，那將是大功一件，他在天宮中的地位將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這喜悅尚未在心驚捂熱，其餘三人亦拔身而起，飛掠而來。明顯的，這天大的好事絕不容他一人獨吞。

  就當四人臨空而起時，異變陡生。

  只聽得隆隆巨響從四面八方傳來，近在耳畔又遠在天邊。更加可怖的是，大殿劇烈顫抖，灰塵撲簌，石塊飛墜，一副大廈將傾之勢。

  如果大殿傾塌，萬石俱下，除非六重天高手，任你本事通天也休想活命。四人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雖極想擒住金萱兒，不過保命為先，紛紛朝殿外射去。

  方才還殺氣騰騰的四人，轉眼間便走得乾乾淨淨。

  四人方才離去，巨石轟隆而下，一根根擎天巨柱亦傾軋而來。

  「你……你為何不走？」段義道。

  金萱兒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道笑容，「因為我捨不得你啊。」其實並非她不想走，而是傷勢太重，難以動彈。

  轟！

  一聲巨響，一枚萬斤巨石沖天而降，似乎要將二人炸成肉泥。金萱兒拼著最後一口氣，抱著段義向旁滾去。

  砰！

  又是一聲巨大而沉悶的響聲，僅僅差了分毫，二人逃過一劫。不過漫天巨石下，他們可沒有再次躲過的力氣。

  「沒想到最終和我死在一起，很後悔吧？」金萱兒嫣然一笑，目光清澈盯著段義。

  段義沉吟片刻，緩緩道，「不知道。」

  金萱兒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如果是換做李堇兒，你怕就死的心甘情願。」

  段義微微一笑，並未回答。

  然而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道，「真的如她所言麼？」

  還未來得及有答案，又一枚從二人頭頂呼嘯而來。他們都明白，這一次，他們將葬身於此。

  出奇的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內心竟莫名其妙的平靜。突然，金萱兒的左手扣緊的段義的右手，側首沖她甜甜一笑。

  段義先是一愣，下意識的想要掙脫。然而當看見她的笑容，心間竟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流動。那是一種蔓延在血液中的情緒，揮之不去。他以報以一笑，十指相扣更緊了。

  是什麼，讓他們能夠直面死亡？

  一切淹沒在轟隆巨響之中。

  就在巨石臨頭時，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二人只覺腳下地面猛地裂開了去，而後向下傾斜。二人皆是一驚，旋即站立不穩，向後倒去。

  原來這大殿之下，另有洞天。方才那塊巨石砸下將地面開裂，卻並未完全砸開。不過這片刻又有無數巨石墜落在巨石之上，壓力更增。終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地面再也承受不住壓力，轟然開裂。

  只見以巨石為中心，一道方圓兩丈的大洞形成，並且在不斷擴大。黑洞洞的大口，深不見底，如怪獸一般，將巨石吞沒。一枚枚巨石向下墜落，發出呼嘯風聲。二人更不可避免，想洞中滾去。

  這或許是一線生機，更有可能是通向地獄之門。不過二人並不想這些，只是僅僅拉著對方，一起滾下去。尖銳的石礫將二人劃得滿是傷痕，鮮血瀝瀝。然而二人仿佛感覺不到那鑽心的疼痛，只是將對方的手抓得更緊。

  砰！

  就在即將滾入大洞中時，段義的腦袋重重撞在一枚凸起的石頭上。鮮血頓下，段義微笑著，閉上眼，那麼安詳。

  「段義！」金萱兒駭然失色，大聲驚呼！立時，她淚如雨下，從未有過的傷心。她仿佛瘋狂一般，使勁扯過段義，將他摟在懷中，不讓他再受任何傷害。

  鮮血從段義身上，流到二人雙手間，又流到金萱兒玉臂上。

  在那傷心欲絕的悲痛聲中，二人雙雙落難，滾入無盡的黑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