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癲狂

  許婉這一聲大呵，可把乳娘和宮人都嚇壞了。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宮娥驚魂未定，吞了吞口水，試探的問，「王妃，您……您這是怎麼了？」

  許婉轉眸看向她，眼裡的憤怒藏都藏不住，「你說怎麼了？」

  宮娥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明白過來，「王妃，您的眼睛好了！恭喜您！」

  許婉現在可沒有心思聽她道喜，三步並作兩步就走過去，要將孩子抱過來，乳娘訕笑著後退了一步，搪塞說，「王妃您身體剛好，實在不宜太過操勞了，小世子有我老婆子照看，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許婉咬牙切齒，「我實在不敢勞煩您了，念歡若是再待下去，恐怕連命都快保不住了。」

  乳母「哎」了一聲，「王妃這話從何說起呀，就是給老婆子一百個膽子，老婆子也不敢戕害小世子呀！」

  許婉懶得跟她多費口舌，上前兩步很是強硬的就將念歡奪了過來，幾日不見，小傢伙輕的嚇人，可相較體重，更讓許婉害怕的，卻是她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

  

  「念歡…念歡…」許婉刻意放柔聲音喚了她兩聲，可是卻猶如石沉大海，很本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許婉看著她那副呆滯的模樣，瞬間慌了，她心驚肉跳的看著乳母，「你們把念歡怎麼了？」

  這件事情沐雲軒下了死命令，透露出去就要掉腦袋，乳母哪裡敢說，見詢問無果，許婉又問宮娥，宮娥亦是左右為難，咬唇支吾了片刻，她乾脆硬著頭皮，說出了實情。

  許婉得知小念歡的真實情況，雙腿一軟，險些沒昏過去，天吶，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呀，好端端的孩子，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王妃，您不要過分傷心，太醫說了，這種病並不是無藥可治的，只要堅持下去，小世子遲早有一日會好起來的。」宮娥扶住她，好言好語勸慰道。

  許婉盯著懷裡一動不動的孩子，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有想要爭搶什麼，只是想平平淡淡的度過這一生，為什麼連這麼卑微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呢？

  許婉一度陷在這樣低沉的思緒中無法自拔，無論怎樣勸說，她都無動於衷，她抱著念歡，瘋狂的跑回了自己的住處，旋即從裡面將殿門鎖的死死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留，

  琉璃辦完事回來，就發現她把自己關在了裡面，她知道許婉現在情緒十分激動，她害怕她做出什麼傻事，在外面說盡了好話，妄圖讓她平靜下來。

  可是此刻的許婉，誰都不相信了，她抱著女兒蜷縮在牆角，就像是護食的母獅，時刻準備著防禦。

  情況越來越嚴重，宮人們各個都束手無策，生怕鬧出人命，最後，只得將此事告知給了沐雲軒。

  沐雲軒當時正在和大臣們議政，得知許婉發現了念歡的事，眉骨直突突，連軍機大事都不顧了，直接便拂袖離去。大臣們面面相覷，皆是一臉懵。

  沐雲軒趕到許婉的寢殿門口時，那裡圍滿了人，沐雲軒敲了兩下門，聲音還算和氣的命令道，「把門打開。」

  許婉一聽是沐雲軒來了，原本警惕的眸子頃刻之間充滿了恨意，她生怕沐雲軒會突然破門闖進來，越發的擁緊了懷中的小傢伙。

  沐雲軒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見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許婉最是倔強，她該不會是想不開，尋短見了吧？

  念及此，沐雲軒再也冷靜不了了，撩起袍子，朝著殿門猛的踹了過去，他習武多年，力氣可想而知，幾腳下去，殿門就開了。

  當看見縮在角落裡那個瘦小的身影，沐雲軒的心仿若遭遇了無數隻螞蟻啃咬了似的，又酸又澀。

  他看了許婉一會兒，輕輕朝她走過去，許婉聽見腳步聲，猛的抬起頭，「別過來。」

  沐雲軒不敢硬來，當即停住腳步，凝視著她如小鹿一般受驚的眼神，沐雲軒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似的，上不來下不去的，難受的要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別鬧了。」

  這三個字，看似簡短，殊不知，卻用盡了沐雲軒全身的力氣，方才進來之前，他特別害怕看見許婉受傷，而且那種恐懼，已經超乎了他的想像。

  他說完，見許婉沒有什麼反應，便試圖接近她，然而剛走了兩步，許婉卻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眼角眉梢的戾氣藏都藏不住，她將身邊所觸碰到的東西全部砸了過來，一邊砸一邊大吼著讓他們滾出去。

  這架勢，將所有人都嚇得不知所措了，到底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相較別人，沐雲軒倒還算鎮定，他抿唇組織了一會兒語言，隨即心平氣和的同許婉商量道，「朕知道你心疼孩子，可是你這樣做，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聽話，把孩子給乳娘。」

  「是啊，主子，您別這樣。」琉璃見狀，亦是跟著附和。

  看著面前一雙雙關切的眸子，許婉眼中的戒備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她直視著兩步開外的男人，毫不避諱的說道，「你休想再騙我，我也不會再上你的當了，把念歡交給乳娘，那還不如殺了我。」

  沐雲軒見她態度強硬，也明白此法不通，他將視線鎖定在許婉懷的的小念歡身上，突然靈機一動，說道，「已經快過晌午了，你不吃東西可以，但孩子不行，你把她放下，讓她吃點東西，或者餵些水也好。」

  許婉饒是受了刺激，可對念歡還是十分在意的，聽完沐雲軒的話，她下意識轉移了視線，小傢伙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目光呆滯的瞪著一雙大眼。

  許婉瞧著瞧著，眼淚就下來了，她貼著念歡肉嘟嘟的臉頰，有些懊悔的說道，「念歡，都是母親不好，早知道會有這一劫，母親說什麼都不會把你生下來……」

  念歡原本就小，加之現在腦袋受了這麼大的重創，更加不理解許婉的話了，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一雙小手發呆。

  然而聽到這番話的沐雲軒，心中卻頗為不是滋味。

  他依稀還記得，沐賀楓臨行時對他說過的那一番話，他嘲諷他沒懦弱，讓一個女人背負了這麼多，那時他還不承認，只覺得氣憤，然而現在，他不承認也得承認了。

  看著許婉淚流滿面的模樣，沐雲軒握緊了雙拳，趁著她沒防備，猛的飛過去一個石子，那石子正好砸在許婉的臂彎上，沐雲軒的力道控制的剛剛好，既不會讓許婉過分覺得痛，又能讓她鬆手。

  許婉被擊中之後，經脈一酸，沐雲軒瞅準時機，一下子似豹子一般朝她沖了過去，念歡穩穩的落在他懷中，許婉捂著胳膊，反應過來要去搶，可早已為時已晚。

  又一次和念歡分開，許婉很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不管不顧，像瘋了似的往前沖，沐雲軒將念歡交給琉璃，旋即便揮手示意她們出去。

  琉璃很擔心許婉，可是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留在這兒幫不上什麼忙，於是只能咬牙，抱著念歡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大殿。

  許婉看著念歡在眼前消失，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從心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她跌坐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如野獸一般的尖銳的嘶吼聲。

  她剛出小月子，身體還尚未徹底痊癒，沐雲軒生怕她落下什麼毛病，連拖帶拽想要將她扶起來。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許婉對著他的臉，反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