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念歡被虐待
2024-06-14 20:15:31
作者: 王介
康寧宮是太后張氏的寢宮,從前,許婉經常光顧,可是自從嫁給沐賀楓之後,她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原本以為會對這條路感到陌生,然而走起來才發現,她居然一絲一毫都未曾忘記。
進門的時候,張氏正在用膳,見她來了,不由得驚愕了一瞬,「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好好休養,怎麼跑出來了?」
雖是在斥責,可語氣中卻充滿了關心。
許婉心中一暖,隨即恭恭敬敬的俯身朝她行了個禮,「承蒙太后出面維護,所以今日特地來此謝過。」
後者被她的鄭重其事逗得哭笑不得,不由得嘆道,「傻孩子,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說罷,朝她招了招手,「快到哀家跟前來。」
許婉依言走過去,這一靠近,張氏才將她看得真切。
相較之前,許婉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雙頰,明顯凹陷了不少,那感覺,就猶如生過一場大病似的。
張氏拉著她的手,滿眼都是心疼,喉頭好似有千萬句話要說,但只是張了張口,最終卻都咽回了肚子裡。
其實,自從晉王出事,她就想召見許婉,但由於種種原因,一直未能如願。
直到昨日,孫姑姑去太醫院取藥回來,告訴她許婉在受罰,張氏這才得以與她相見。
但她沒想到,許婉尚有位分,居然會被李紫玉打的遍體鱗傷。
那副慘狀,她至今回想起來,仍舊還覺得觸目驚心。
想著想著,張氏就紅了眼眶,但礙於身份,她並不願在眾人面前失態,於是趕忙轉移話題叫許婉坐下來陪她用膳。
面對一桌子的可口菜餚,許婉卻顯得興致索然,就連最喜愛的馬蹄糕,也只是敷衍的咬了幾口就放下了。
張氏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還以為她身體不舒服,作勢就要招呼孫姑姑去喚太醫。
許婉趕忙攔住她,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太后,婉兒想見見念歡。」
聞言,張氏動作一頓,她對於這個要求有些猝不及防,一抹為難在眼眸中飛快的閃過。
孫姑姑見狀,立刻接道,「小郡主昨夜睡得晚,此刻恐怕…還未起呢。」
未起?
許婉抬頭瞥了眼艷陽高照的天兒,不禁有些腹誹。
念歡雖然貪睡,可往日這個時辰,早就該喝奶了,如今這是怎麼了?
「孫姑姑,念歡是病了嗎?為何會晚睡?」
這一連串的問題,孫姑姑有些無力招架,一邊搖頭否認一邊解釋道,「王妃莫要擔心,小郡主一切都好,只不過年幼愛玩,所以才睡的晚了。」
「那……」
許婉還想再問,卻被一旁的太后打斷了,「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你放心不過,等你身上的傷痊癒了,哀家立刻把她給你送回去,這樣行不行?」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許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勉為其難的應允了。
……
回到甘泉宮,許婉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
她在榻上心神不寧的躺了片刻,便再也沉不住氣,直接朝著念歡住的宮殿奔了過去。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剛到門口,不偏不倚就撞見一位太醫從裡面出來。
而且,孫姑姑也緊隨其後現了身。
那太醫將一小瓶藥膏交給了孫姑姑,之後還對她囑咐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他們交談的聲音雖然不大,可許婉還是隱約聽到了一些。
就孫姑姑轉身要進去的時候,許婉終於按捺不住,開口喚住了她。
「姑姑請留步。」她說著,人已經到了她跟前。
孫姑姑壓根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連忙將手裡的藥膏藏到了身後。
許婉也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下意識瞟了一眼,見到瓶身上面標註的名字,她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王妃,這麼晚了,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大抵是心虛,孫姑姑問這話時,聲音直發顫。
事已至此,許婉也沒必要跟她兜圈子,開門見山地道,「姑姑,你實話告訴我,念歡到底怎麼了?」
那藥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輕易是不會使用的。
太醫能開此藥出來,難道說念歡她……許婉實在不敢往下想。
孫姑姑發覺到了她的焦灼,咽里咽喉頭莫須有的唾液,強裝鎮定的辯解道,「小郡主一切無恙,王妃千萬不要多想,是奴婢,奴婢前幾日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太醫才……」
「孫姑姑,你就別再瞞我了。」
看出她沒有要說實話的意思,許婉當機立斷就打斷了她。
孫姑姑不死心,還欲找藉口搪塞,但還不等她說話,一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就從寢殿裡傳了出來。
這一聲,高亢嘹亮,不光許婉,甚至就連孫姑姑,都聽得心驚肉跳。
再也不再想多做口舌之爭,許婉不顧阻攔,幾步就闖了進去。
然而當她看清裡面的景象,整個人就仿若被施了定身法,再也前進不了半步,只徒留一雙眼睛,瞪得渾圓。
寢殿內,兩名乳娘正在手忙腳亂的給小念歡餵藥。
突然發現許婉的身影,二人頓時變得慌亂無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許婉亦是沉默不語,只怔怔的盯著躺在襁褓中的女兒。
也不曉得是受了什麼非人般的虐待,眼前的小念歡,就猶如從油鍋里撈出來的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方。
許婉緊咬著唇,饒是拼命克制,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念歡?」
她啞著嗓子,話音還未落,人就已經沖了過去。
哆哆嗦嗦從乳娘懷中將女兒接過來,那輕飄飄的重量令許婉身形一晃,險些倒下去,幸而孫姑姑及時趕到扶住了她。
「王妃,您沒事吧?」
許婉對上她關切的眸子,不答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冷的出奇,孫姑姑聞言,背脊不由得僵了一瞬。
察覺到她的反應,許婉冷笑道,「敢問姑姑,這就是你口中的『安然無恙』嗎?」
「奴婢……」
這句話的諷刺之意極強,一度令孫姑姑無話可說。
她窘迫的猶如被戳破謊言的孩子,一顆腦袋垂的低低的。
饒是如此,許婉依舊沒有要適可而止的意思,她吸了吸鼻子,一針見血的道,「是李紫玉做的嗎?」
孫姑姑皺了下眉,聲音低沉的道,「王妃,您就別問了,總之有太后在,小郡主她……」
「告訴我,到底是還是不是。」
孩子被折磨成那樣,許婉哪裡還有耐性聽她說這些。
這一聲嘶吼,嚇得孫姑姑心驚膽戰。
她別無他法,情急之下,「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並語重心長的對著許婉說道,「王妃,貴妃娘娘雖說抱走了小郡主,可這期間,小郡主一直都是由宮人看管。」
說到這兒,她偷偷瞄了許婉一眼,「無憑無據的,您若是一口咬定此事與貴妃娘娘有關,實在是…」
後面的話,孫姑姑並沒有說出來,但她對李氏的維護之意,卻相當明顯。
許婉氣不打一處來,抱著孩子的手緊了又緊,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或許是感受到了母親的無助,小念歡突然停止了哭鬧。
她朝許婉伸出了小手,嘴裡也咿咿呀呀的哼唧著。
望著女兒滿是淚痕的臉蛋,許婉既心酸又心疼,恨意就在此時,如同雨後的竹筍一般,破土而出。
經過一番折騰,待到將念歡哄睡,許婉立即為她裹好錦被抱回了甘泉宮。
孫姑姑想阻攔,但也心知肚明許婉不會聽,於是趕忙折返到康寧宮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報告給了太后。
當時恰好沐雲軒也在,聞言,他亦是無比的震驚。
「瞧瞧,這就是你寵愛的好貴妃。」
太后原本就看不慣李紫玉,這下,更是對她充滿怨念。
沐雲軒沉默了一瞬,略微遲疑的問了句,「母后,這真的是玉兒做的嗎?」
李紫玉雖然驕縱,但將一個不會說話的孩童弄成這樣,實在是……
見他不信,張氏揚了揚眉,「事實擺在眼前,難不成,你覺得哀家栽贓陷害她?」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沐雲軒否認的心不在焉,張氏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反問道,「怎麼,心疼了?」
沐雲軒一言不發的鎖著眉。
儘管對那個孩子沒什麼好感,但人心都是肉做的,僅憑孫姑姑方才的複述,他就想像的到她傷的到底有多重。
只不過,連他都忍不住動容,那孩子的母親,豈不是更……
似是洞察了兒子的心思,張氏將手裡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撂,隨即一字一頓鄭重的對著他說道,「你該清楚,婉兒是晉王的王妃,而且她和李氏從小就合不來,她們兩個,是不可能待在一處的。」
沐雲軒敲擊桌案的手指微微滯了一下,爾後問道,「母后何出此言?」
張氏凝視他,一針見血的道,「你想把她留下,對嗎?」
沐雲軒斂下眼皮,沒有言語。
見他如此,張氏嘆了口氣,「婉兒那孩子,雖然表面柔柔弱弱,但實際,卻是最倔強的,但凡是她認準的事,恐難以轉圜,若是你強求,只怕……會傷人傷己呀。」
這一番話,徹底令沐雲軒陷入了沉思。
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他何嘗不知,只不過,若是要他放手,一時半刻,他還真的做不到。
從康寧宮出來,夜幕已經降臨。
沐雲軒原本打算去慰問一下關禁閉的李紫玉,但是想到她那些殘忍的手段,心裡頓時產生了一股厭惡之感。
陳公公見他改變方向,頓了下,剛欲上前請示他要不要翻牌子,卻見沐雲軒已經大步流星的朝著西南方去了,於是趕忙跟了上去。
其實,沐雲軒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直至到了甘泉宮門口,他才回過神來。
站在原地沉吟了好一會兒,沐雲軒才進去。
這裡因為偏遠,所以從前一直無人居住,將許婉安置到這裡的本意,是希望她遠離喧囂,但直到此時沐雲軒才發現,這裡除了寂靜,還有一種瘮人的淒涼。
寢殿的門並沒有鎖,沐雲軒一進去,就看見女人一動不動的蜷縮在榻邊。
或許是心中有事,許婉睡得並不安穩,兩條柳眉緊緊地皺成了一團,在燭火的映照下,整個人更是顯得我見猶憐。
沐雲軒想幫她撫平,但剛伸出手,只見一道亮光忽然從眼前划過。
儘管沒有防備,可好歹也是習武多年,他立即一個轉身,靈活的躲開了。
然而當沐雲軒站穩腳步,扭頭就見許婉手持一柄匕首,冷若冰霜的指著他,全然不見半分睡意。
「王妃,您這是做什麼?」陳公公驚得目瞪口呆。
許婉沖耳不聞他的話,仍舊面不改色的佇立著。
沐雲軒察覺到了她眼中的敵意,沉默了片刻,擺了擺手示意陳公公出去。
兩尊大佛,陳公公誰都惹不起。
他離開以後,沐雲軒這才開口,「你想殺朕?」
雖是在詢問,語氣卻是肯定的。
許婉聞之,也沒有否認,薄唇輕啟,緩緩吐出三個字,「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