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火樹，蠶繭，長發女

  在地獄深處，有一顆火紅色的樹，那樹有十幾層樓那麼高，在樹上到處都懸掛著蠶繭，一個又一個白色的蠶繭，隨風搖曳。

  在每一個蠶繭里，都有一張熟睡的臉，男人的、女人的、老嫗的、嬰兒的，還有和尚的、道士的、農夫的、帝王的，所有的臉都扭曲而誇張，似乎下一秒就會把眼睜開。

  老奚迷迷糊糊之中，已經成了萬千蠶繭的一份子，他感覺自己被一個東西裹挾著，要把他吊到那棵火紅色的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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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奚本來以為，抓著自己的，應該是一個巨型的蜘蛛，就是比車輪還大的那種，在四川一帶，經常有巨型蜘蛛的傳說。

  可他睜眼去看時，卻發現提著蠶繭的不是蜘蛛，而是一個女人，一個面容絕美、簡直美到無法形容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紅色的衣服，黑色的頭髮非常長，有十幾米的樣子，在樹上隨風飄蕩，就像暗夜裡的魅影。

  她提著老奚所在的蠶繭，本來正打算掛到樹上，可就在這時，在一個犄角旮旯裡面，忽然又冒出來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女人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她手裡拿著一把傘，朝這邊微微一笑，轉眼就消失在了黑暗裡。

  下一秒鐘，老奚聽見那紅衣女人一聲尖叫，她竟然直接丟了蠶繭，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新手女司機，看到前面有危險，不去踩剎車，而是丟了方向盤捂住眼睛一樣！

  可以看得出，這個長頭髮的紅衣女人，很害怕剛才那個一閃而過的年輕小姑娘！

  當時情況太過突然，老奚根本老不及細想，就感覺自己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朝著下面的深淵就掉了下去。

  他在虛空之中，不斷地掙扎，不斷地掙扎，一直墮入無邊黑暗，直到他吼叫著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之後，老奚發現自己在一座塔前面，那是一座青銅佛塔，佛塔裡面有兩個人在吟詩作對，一個青衣一個白衣。

  老奚心裡好奇，就想進塔看看。可他剛走兩步，就看見其中一個青衣中年人猛然扭頭，朝他喊了一句：

  快跑！

  老奚驚電般回頭，才發現那個長頭髮的紅衣女人，已經赤著腳朝他追了過來！

  那女人的頭髮在風中狂舞，就像是千萬條十幾米長的黑蛇一樣，朝著老奚就咬了過來！她的臉已經完全變形了，從一個絕美的仙女，變成了恐怖的惡鬼！

  老奚當時快被嚇死了，按照青衣人指的方向，玩兒了命的狂奔，根本連回頭都不敢回頭！

  當時他感覺前面光線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一路狂奔之下，竟然無意中找到了天坑的出口！

  可是，在出口沒多遠的地方，他看到了三具屍體，光頭的，阿澤的，還有他自己的！

  也就是說，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如果我已經死了，那現在正在狂奔的我，又是個什麼東西？

  當時萬分危急，老奚來不及細想，也不敢停下來查看，因為那個紅衣女人一直在後面緊追不捨。他玩兒了命的往前跑，眼看著離出口越來越近！

  「你逃不掉的，不要再徒勞地掙扎了……」

  「每個活人，都會再入黃泉！沒有靈魂，可以升天……」

  「我會抓住你的，我會再把你抓回來……」

  「咯咯咯咯，你逃不掉，逃不掉的……」

  那女人刺耳的尖叫聲，一直在後腦勺徘徊。老奚感覺頭皮都快炸了，只能更快的往前跑。

  最終，他逃了出來，把那個紅衣女人甩在了天坑裡面！

  如果事情到這裡結束，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可是，阿依說，她爸爸也就是老奚回來之後，就跟丟了魂兒一樣，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面，縮在床上的角落裡，背靠著牆角，嘴裡不停的嘀咕：

  她會回來的！

  她會來抓我回去的！

  我不想再回到那裡，那簡直是地獄，我不要再回去，不要抓我！

  對於老奚的異常反應，阿依聽了他在天坑的遭遇之後，覺得很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的爸爸可能是被嚇傻了。

  可是，就在當天晚上，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熟睡之中，阿依聽見隔壁房間有響動，咔哧咔哧的，就像是啃骨頭的聲音。

  她跑過去看時，發現自己的爸爸正把頭埋在黑暗裡，低頭啃著一個瓷瓶！

  「太好吃了，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人肉了……」

  「我要在這裡多呆幾天，吃夠了再走……」

  「若木地獄裡面，可沒有這麼好吃的人肉……」

  「咯咯咯……」

  老奚一邊啃著瓷瓶，一邊在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

  可奇怪的是，他發出的聲音，竟然是女人尖細的嗓音！

  更恐怖的是，當老奚在黑暗中猛然抬臉的時候，映著慘白的月色，阿依看到的，分明是一張女人的、極度扭曲的臉！

  「嗷……」

  那女人尖叫著，咆哮著，摔碎手裡的瓷瓶，朝著阿依就撲了過來！

  啪嗒！

  阿依驚恐之下，胡亂拉開了燈泡，一瞬間光芒萬丈，金黃色的光線充滿了整個屋子！

  阿依定睛一看，發現剛才的女人憑空消失，而自己的爸爸，老奚已經死在了床上，七竅流血，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方向，就好像臨死前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地上的花瓶，碎了一地！

  ……

  阿依給我們講完她爸爸的遭遇之後，我們沒有為難她，直接讓她把屍體帶走了。

  當然，她也告訴了我們，她爸爸臨死之前，把從天坑帶出來的東西，藏在了後山最大的一棵松樹下面。

  狐心月做事向來雷厲風行，聽完阿依的話之後，直接把車開到了後山，帶著工兵鏟就上去了。

  我和墨無痕跟在後面，打著手電，趁著夜色尋找老奚埋藏的東西。

  那些東西，是他們從天坑裡帶出來的。如果真的能找到的話，說不定能對我們有不小的幫助。

  「狐姐，你們兩個剛才，為什麼對阿依那麼冷淡？」我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問道。

  因為剛才狐心月和墨無痕的反應，實在有點不正常。

  在我的印象里，他們兩個雖然愛裝逼，可都屬於熱心腸的那種，而且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如果按正常來說，對於阿依這個還幫過我們的小姑娘，他們不應該那麼冷淡才對。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狐心月聽了我的話之後，竟然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什……什麼意思？」我愣了一下。

  「你難道沒看出來，阿依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嗎？」墨無痕抱著自己的長刀，淡淡地問道。

  「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那她是什麼？」我又開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是個養屍人！」

  狐心月盯著前面，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擦！

  我被嚇了一跳，差點在山路上蹦起來。因為我雖然不在這行混，但對於養屍人這個稱呼，還是略有耳聞的。

  據說古時候湘西和蜀地一帶，在一些深山老林里，有很多專門收集屍體的人。這些人把屍體經過特殊處理，讓屍體不腐不爛，然後再施以秘法，讓屍體像詐屍了一樣能夠直立行走，並且聽從養屍人的指揮。

  當年養屍生盛行的時候，據說一個道行高深的養屍人，能夠指揮一個屍群行動，如果哪個村子敢惹這種人，得到的絕對是滅頂之災。

  只不過，由於養屍人太過神秘，而且全都是家族傳承，所以知道其中隱秘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建國之後，對這方面的打擊力度極大，讓這個行業一度銷聲匿跡，甚至很多當地人都已經淡忘了。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在現在這個科技發達的世界，在萬千燈紅酒綠的後面，養屍人這種邪惡的東西，竟然又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阿依，這個看起來堅強、倔強、溫柔的小姑娘，竟然也是一個養屍人！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你忽然有一天聽說，和你朝夕相處的小夥伴，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巫一樣！

  可我回過頭來仔細想了想，在一個剛剛鬧鬼的村莊，半夜有人敲門的時候，換成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小女孩兒，也是不可能給我們開門的！

  可阿依開門了，而且表現的很淡定，即使面對她父親的屍體，她也沒有一丁點害怕的樣子！

  這樣看來，她確實是不正常的！

  「你們是怎麼發現，她是一個養屍人的？」我追問道。

  「從進她家院子的那一刻……」狐心月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因為她家裡面，屍氣實在太重了！」

  「而且，咱們去挖屍體的時候，我們就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詐屍，而是有人在操控著屍體！有人在屍體裡面中了千機煞，讓它看起來就像是詐屍了一樣……」

  墨無痕靠在一棵樹上，抱著肩膀淡淡地說道。

  「靠，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只瞞著我一個！你們玩兒我呢？」我氣不打一處來，這兩個傢伙實在是太可惡了，說好的赤果果的革命友情呢。

  「我們也實在沒想到，你竟然什麼都不會！」墨無痕攤了攤手，一副無辜的樣子。

  「……」

  「我們本來以為，佛爺會把他的很多手段都傳給你，除了盜墓，他在整個巫術界也是一個傳奇！可現在看來，我們錯了，他竟然什麼都沒教你……」狐心月嘖嘖了兩聲，惋惜似的搖了搖頭。

  「……」

  「你大伯把你教育成個這，我們也深表惋惜！」墨無痕嘆了口氣。

  「……」

  「如果可以的話，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少年，我們能夠理解你……」狐心月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我擦，你們夠了！

  聽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的，明顯是拿我找樂子，我都想一巴掌拍死他們了。

  遇見這兩個奇葩，我也是夠夠的！

  大伯啊大伯，你這個盜墓和巫術界的傳奇，敢不敢口風不要這麼緊，好歹也教我點東西啊！

  你現在兩眼一閉、兩腿一蹬，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還給我找了兩個這麼奇葩的搭檔，讓我很被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