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是真的病了

  一伙人緊巴巴地盯著趙老頭。

  趙老頭很享受這種被「孝順」，被關愛的感覺，他心想，他這輩子算有福了，兒子們都孝順，女兒們也都懂事。

  想一想，同村像他這樣年齡的老頭子，都還跟那些青壯年一樣終日背著鋤頭下地幹活，累的渾身臭汗，一年到頭照樣窮的吃不起幾頓白米飯，還有香噴噴的肉。

  而他，早在四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養老了，每日干最多的事，也不過是走到田埂上，看看老大把家裡的地種的怎麼樣，順便指點指點。

  趙老頭心裡正舒坦著。

  周大夫卻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滿是探究：「你是不是經常感覺到口渴，明明吃飽了飯，但是很快又會覺得餓？你一直都這麼瘦嗎？」

  

  趙老頭想了想，看了自己因為太瘦，小腿上鼓起蚯蚓版彎曲的血管：「確實是。」

  周大夫心裡有了數，接著又問了是否經常覺得乏力，四肢酸痛等話，趙老頭卻搖了搖頭……

  眼看著周大夫問的如此仔細，面色凝重，趙婆子忍不住了：「周大夫，我家老頭子真的得病了？」

  這話一問，趙老頭立刻又去看趙瑤兒的臉色。

  趙瑤兒卻跟沒聽見一樣，只問周大夫：「您是不是覺得我爺得了消渴症？」

  周大夫詫異地看了趙瑤兒一眼，年輕輕的小姑娘，這樣的病症，除非症狀嚴重了，才能立刻診斷的出，趙老頭才剛剛有症狀，身體反應還不大，她竟然就可以斷定了。

  「或許是，還需要觀察。」

  他並不能肯定。

  趙老頭本心慌，他惜命的很，萬萬不想自己年輕時候吃了苦，好容易養大了兒女，卻享不了幾天清福。

  「你別插話，你懂個什麼？」他立刻呵斥了趙瑤兒一聲。

  趙瑤兒便笑了笑，不說話了。

  周大夫再次診斷之後，心裡有了數，這種消渴症大多數都是富貴人家得的病，大魚大肉吃的多了，身體陰陽失調才導致，村裡頭窮苦人出身的，著實很少。

  「這種病症無法根治，需得在飲食上調理……」

  等周大夫把注意事項說完，趙老頭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趙老二和趙老三等人面面相覷，好容易日子好過了，這大米白面反而不能吃了，大魚大肉的也不行了，也太痛苦了吧。

  那些富貴人家，怎麼就不得這個病？

  趙老頭被打擊的太大了，雖然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好好的，怎麼真的是得了病的，但是他惜命。

  回過神，他急忙對周大夫說：「大夫，您方子儘管開，你別看我是村戶人家，可我家也是吃得起藥的人家。」

  周大夫想了想，便開始開藥方子。

  張氏和孫氏便開始瞅著趙瑤兒，互相使眼色，孫氏更是不放心地偷偷掐了趙老三一把。

  一群人小動作不少。

  開了藥方子，就得抓藥，抓藥，就得要錢。

  「……零頭給你們抹了，你們就給個二兩銀子罷。」

  話一出口，趙家人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這麼貴。

  「瑤兒，還愣著幹什麼，快把要錢給了，周大夫好快些回城呢。」趙老頭張口就問趙瑤兒要錢。

  其他人，包括趙婆子，也理所當然地看著趙瑤兒，就等著她掏荷包。

  趙瑤兒點點頭，拿出的卻不是二兩銀子，而是一串錢，就那麼拿在手裡頭：「周大夫，這是我們大房該出的七百文，剩餘的我二叔和三叔也在。」

  「二叔，三叔，給錢啊，周大夫可是我們紫雲縣最知名的大夫，不光醫術高明，更是德高望重，連縣太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你們難道想要賴帳？」

  趙老二和趙老三傻了眼，根本想都沒想過，自己家要出錢。

  「爹，我們哪來的錢，家裡掙的錢可都是您收著的。」趙老二立刻拒絕了，趕忙對趙老頭說。

  趙老三也不傻，緊跟著說道：「是啊爹，我們沒錢。」

  沒有錢，說的理所當然。

  事實也確實如此，趙家二十畝地，一年年的收成，最後賣糧食的錢都是由他保管著，要是各自家裡有事，再找他去要。

  趙老頭有時候給，有時候就不給。

  長年累月，不知道積攢了多少錢了，趙老二和趙老三爭著孝順他，為的就是這個。

  趙老頭當即覺得心口疼，是真的疼了。

  「不，不治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我乾脆就少喝點糖水，少吃點肥肉，大米飯。」

  周大夫眼神看向趙瑤兒。

  趙瑤兒當即一串錢立刻收回袖子裡：「既然爺不治了，那我就回去了。」

  趙瑤兒說走就走。

  趙老頭氣得要命：「你給我站住，我病的這事可以放放，我得問問你大姑的事，你是怎麼把人欺負走的？」

  「今天你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你看我怎麼教訓你。」

  周大夫不悅的皺眉，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怠慢。

  「周大夫，勞您稍等片刻，最多一刻鐘，我便出來，跟你一起回紫雲縣。」趙瑤兒送周大夫出門，誠心誠意地說道。

  周大夫無可不可的點點頭，上了馬車。

  趙家，被自己得了病，嚇了一回，心情更不好的趙老頭。

  開始喋喋不休的說起當年撫養幾個兒女長大有多不容易，趙瑤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趙老頭說的累了，她還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

  氣的趙老頭想打她。

  「你啞巴了！」

  暴躁的怒吼，接著就是砸過來的大瓷碗。

  在張氏和孫氏等人幸災樂禍的眼神里 趙瑤兒霍然起身，避開了大瓷碗，她身後站著的趙蘭花哎呦一聲痛叫。

  正好就砸在她的肩膀上。

  「嗚嗚。」趙蘭花委屈的要命，砸趙瑤兒呢，怎麼就砸在自己身上，替她受了這份罪。

  張氏心疼女兒，可趙老頭此時盛怒，她不敢言語，只能憋屈地將女兒拉到一邊，離趙瑤兒遠一點。

  趙瑤兒此時卻不慣著趙老頭那臭脾氣了，她爹的臭脾氣，她早就知道，這是隨了年輕時候的趙老頭。

  「爺要是覺得大姑受了委屈，不如跟我一起到縣衙，找縣太爺理論理論，我的錯，我就給她跪下，給她磕頭，若是她的錯……」

  她冷笑起來：「那該坐牢坐牢，該流放流放，畢竟私用假銀票，私自買賣人口，可是大罪。」